“啊,”在飞速的坠落过程中,埃尔戴那的弟子从容不迫地说:“正如导师所说的,银龙最讨厌的就是不死者了。”
奥斯塔尔板着脸,如果他是另一个位面的生物,没准儿会问候埃尔戴那的整个母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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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巨山,巨山的长子的脑子可能只有核桃仁那么大。巨山从未看重过他。在部落中,巨山的长子也只是一个士兵,和其他的霜巨人没有什么两样。巨山较为偏爱的是他最小的那个儿子,虽然那个年幼的霜巨人还无法独立狩猎,可他总能从自己的兄长那儿骗或是偷来最肥美的那块肉,如果换了他在这里,也许他能明白这儿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即便不能,那么他至少懂得逃走。
但巨山的长子不能,他站在崩碎的冰层中,看着堆积如山的金币以及珠宝在耀眼的光线下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不过是些零星的铜币、贝壳和石头,如果说还有什么珍贵的事物,那么或许就是正从厚重的冰层中一点点儿挣脱出来的银龙,从头颅到尾尖,它有十个巨人从头到脚连接起来那么长,周身的鳞片大的就像是一面面尖头的盾牌,比霜巨人们见过的任何一种白银制品都要明亮,它的眼睛里光芒闪动,就像是藏着星辰或是太阳——一个霜巨人在惊恐之下投出斧头,但银龙只轻轻一抬翅尖,就将斧头连同它的主人一起打飞,紧接着,它优雅地弯曲颈脖,咬住一个胡乱跑到它脚边的霜巨人,提到空中后又把他丢掷在一根尖锐的冰柱上。
“那是什么?!”侏儒用幼儿般的尖利声音问道:“它还活着!?——无底深渊在下,你们不是说它已经死了很久了吗?或者说……是尸体在动吗?”
“这绝不可能。”精灵游侠敬畏地看向银龙,他们之前已经在雪盖沼泽中见过了黑龙,但黑龙可没有这只银色的巨龙那么强壮,美丽,充满威慑力。“银龙是巨龙中最为憎恶不死者的。”无论是出于何种缘故,它们都不会愿意在死亡之后重新被复活。
“不管那是什么。”王女几乎快疯了,因为银龙在驱走了那些巨人后,它就与伯德温面对面了——伯德温在巨人面前就是一个高大而威武的战士,但在抬起头后大约有五十尺的银龙面前,他就像是一尊比较大的玩偶,“它能够分辨敌我吗?我是说……谁能告诉他伯德温并不是他的敌人!”
“谁知道呢?”侏儒嘀咕道:“我们可也是要夺走它秘藏的人。”
“那是魔像。”唯爱之女说,可能就是以这座岛屿的主人为蓝本的魔像,它的躯体是黑铁的,鳞片则是秘银,而眼睛中的火光可能来自于蕴藏着强大力量的符文。
她这么说着,突然将自己漂浮起来,让自己能够与银色的巨龙魔像对视,巨龙的魔像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它想要离开,但唯爱之女只抬起一只手,放在了它的鼻尖上,这只手相比起魔像的头颅就像是漂浮在湖泊上的一朵银冠木花,但如果魔像能够说话的话,它一定会觉得这只手有一座岩山那样重。它奋力地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个人类,但这个时候,唯爱之女开始念诵咒语,这种语言对这里的大部分生物都是极其陌生的,能够辨认出它们的大概只有精灵游侠以及巫妖。
巫妖乘着这个机会施放了一个法术,作用在伯德温身上的魔法消失了,他回复到原先的样子,一个霜巨人以为自己找到了机会,但他扑过来的时候被精灵的箭矢贯穿了脑袋,一根箭矢从他的左眼进去,从他的后脑穿出。
巨山的长子也注意到了,他身边还有十来个霜巨人,他们损失了这么多才走到这里,却只拿到了一丁点儿的金子和几枚铜币,新首领察觉到有几个家伙正在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自己的袋子——他们一定想要偷走自己的金子,居上的长子想,不,他或许可以给他们一些别的,譬如这只突然无法动弹的龙——霜巨人们一拥而上的时候也能杀死龙,虽然都是比较年轻或是受伤的龙,巨山的长子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回到部落,不然他会被剥夺首领的位置并且被杀死吃掉。但他正想要召集身边的霜巨人时,他听到了一声粗粝绝望的喊叫。
他不明白还有什么能让一个霜巨人像受伤的狗那样叫唤,但等到他转过身去,所能发出的声音并不比前一个霜巨人更好些。
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用石头把他砸下了冰崖,又命令祭司的秃鹫吞吃了他的眼珠和内脏,没有人,即便是霜巨人在这种情形下依然可以存活下来,但他确实看到了巨山,比他更强壮和危险的前首领,那双黑洞洞的眼眶里跳跃着蓝色的火焰。
他还看到了其他人,他们都是被他杀死和抛弃的,巨山的长子长长的,不成语调地哀嚎了一声,他向后退去,差点撞翻了背负着祭司的霜巨人。
祭司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了一点伤,但他是祭司,不会像一般的霜巨人那样因为受伤而被抛弃,他让一个霜巨人背负着他,但正如我们之前看到的,祭司的体格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霜巨人,背负着他的霜巨人十分勉强,但他恐惧着祭司的毒虫和诅咒,所以当巨山的长子莽撞后退的时候,他差点就连同祭司一起倒在地上。祭司对敌的经验并不比巨山来得少,在最初的惊惶之后,他骤然明白了发生在巨山身上的事情,怒火顿时席卷了他的思想,“这是亵渎,”他高叫道:“这是亵渎,每个霜巨人的灵魂都是应该属于伟大的卡乌奢的。”他甚至想要祈祷一个神术来解除巨山身上的法术,但祭司刚举起那根有些焦黑的拐杖,他们脚下的地面就崩裂了。
唯爱之女想要控制这尊魔像,她能感觉到她所需要的东西已经距离她很近了,可能,最为关键的地方就在这尊辉煌而又可怕的魔像上,它看守着秘藏——以银龙的形态。
属于神祗的力量如同环绕着唯爱之女的光芒那样显露在所有人的面前,想要抹除银龙留下的印记,让这尊魔像俯首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力量在飞快地流逝,她甚至感觉到她就像一个人类那样迅速地衰弱,吟诵咒语的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坚定响亮,但只要再坚持一下,哪怕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魔像的抵抗正在变得缓慢而绵软,她只需要最后一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法术击中了她,唯爱之女连看一眼是谁施放了法术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掷到穹顶的顶部,撞击的力量让这具人类的躯体立刻陷入到了痛苦与昏睡之中,唯爱之女不甘地呼叫着,但她仅余的力量只能保证她现有的身体不至于被无可挽回地损毁。
“哦,很显然,”伯德温说:“它很愤怒。”
在摆脱了唯爱之女的控制后,银龙的魔像就像一只真正的,被激怒的巨龙那样开始肆虐一切它所能看到的,它虽然只是一尊魔像,却能喷吐出火焰和酸液,火焰的颜色不是金红色的,而是亮白色或是蓝白色,比施法者施放出来的火焰温度更高,酸液在冰层上流淌,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热量——很快霜巨人的脚下就出现了不祥的嚓咔声,他们惊魂不定地注视着脚下,直到看见裂缝,他们到处奔跑,但甬道都已经被碎裂的冰块封堵住了。然后他们又爬上冰壁,但银龙的魔像开始疯狂地撞击每一样东西。
“我觉得它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安详……”伯德温说。
事实上,凯瑞本也有着相似的疑问,银龙极其厌恶不死者,当他看到魔像的时候,虽然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魔像制造过程中必须的灵魂,但那也可能是一个怪物或是飞龙的,虽然有些牵强,但不如此根本无法解释——不过他现在看到的一些东西更加地难以解释,毕竟银龙从来就不会喷吐出火焰和酸液。他确实在怀疑,制造这尊魔像的是否真是一只善龙,以及,岛屿的真正主人,是否确实是他们所以为的那只银龙?
“打开了……”黑发的施法者说。
“什么?”凯瑞本问。除了唯爱之女与葛兰,冒险者们栖身在为数不多的几根冰柱后面,在魔像还在杀戮那些霜巨人的时候,他们倒是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时间,就是这个时间并不是很长。
“门。”曾经的不死者说,他已经看到了巨山,就算没有看到,他也能嗅到阴冷的负能量所特有的那种气味,红袍术士常用的手法,他在心里说,一群没头脑的免费士兵,再加上一个擅长废物利用的灰袍,前者不但可以用两次,如果战役不那么激烈,还能被充作一部分报酬。
不用施法者过多的解释,凯瑞本等人也能看到“门”了。
“那是一个漩涡!”李奥娜咬着牙齿说:“在冰层下的深海里。”
“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实的。”唯爱之女最终还是做了件好事,她的力量或许让这个小型迷锁有所误会,从而打开了一个通道,黑发的施法者与精灵游侠对视了一眼,施法者率先跳了下去,精灵紧随其后,伯德温在李奥娜的唇上轻轻一吻——他是第三个,李奥娜是第四个,紧抱着冰柱的侏儒则没等到他做决定的机会,漩涡陡然飞快地浮了上来,幻境中所有的生命和物体随之被吞噬一空。
整个幻境似乎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只留下继续不紧不慢旋转个不停的涡流,最后涡流的中心冒出一个圆滚滚的水泡,水泡破掉发出个“汩”的声音,就像是什么东西打了个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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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儒麦基抽了抽鼻子,醒了过来。他躺在地上,疲惫地一动也不想动,地面有点冷,但还是挺干燥的,又过了一会,他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麦基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一点光线也没有。侏儒和精灵一样可以在黑暗中看见东西,但那种黑暗还是有着光的,只是非常的微弱,微弱到什么程度呢,人类的身体也是会发光的,你知道吗?但在这里,这个不自然的环境中,侏儒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到,他摸索着从自己的袋子里找出一块肉干放在嘴里吃了,然后又拿出一只别针,他记得这根别针上镶嵌着很小的氟石,但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侏儒以为自己的眼睛瞎了,他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也许矮人在这个时候不会哭,但现在这里除了他,谁都不在,没人会觉得他不像是个矮人。
“麦基?”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侏儒猛地跳了起来,如字面意义的,他跳起又落下,屁股和坚硬的地面结结实实地碰撞在一起,疼的厉害。
“凯瑞本?”
“是我。”精灵的声音听起来也很虚弱:“其他人呢?”
“不知道。”麦基说,他听到织物的摩擦声,还有精灵的呼吸声,他的手指似乎在地面上拂过,有小石子在骨碌碌地滚动。
“你怎么样?麦基。”
“不太好。”麦基说:“我可能瞎了。你能看见吗?”
“不能,”精灵说:“但我认为这可能是魔法。”他停顿了一会,“我的问题不在眼睛,麦基……我可能失去了我的脚。”
麦基一下子停住了呼吸:“我……”他迟疑地说:“我能……摸摸你吗?”
“可以。”精灵说。
麦基伸出手去,他摸到了精灵的手,然后他沿着手臂摸上去,从肩膀往下,到腰部和腿,然后是精灵所说的部分——他曾经听吟游诗人描述过某人的心会像铁块那样沉下去,侏儒们总是觉得很可笑,他们看到过心脏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心脏会变成铁块,其他的内脏岂不是要被它压碎了吗?但麦基这次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他停在那儿,脑袋嗡嗡地响,一片无用的空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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