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伴随着凯瑞本的警示道,克蓝沃的牧师敏捷地跳离原先的位置,一支箭头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利箭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准确地击中了一只被阴影笼罩着,布满了细小鳞片的三角形脑袋——箭头刺入了它的一只犹如深潭般的黑眼睛,并从那里燃起了光亮的火焰,就像溅落水面的一星涟漪,它迅速地扩展开,就像是水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油脂。
双头幽魂兽尖叫着,那是种如同钢质的刀剑在平滑的岩石上划过的奇特而刺耳声音,每个听到这种声音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要举起手来挡住自己的耳朵,他们会感觉作呕,头疼,最后恨不得弄穿自己的鼓膜——以前确实有许多双头幽魂兽的猎物们这样做了,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它想要让你听见,根本不需要你有耳朵。
克蓝沃的牧师低声祈祷,那个可怕的声音顿时被降低了,模糊了,它变得支离破碎,失去了原有的威胁性。
那只怪物从天花板上爬了下来,它看上去很像是主物质位面的大蜥蜴,从头到尾有一匹马那么长,周身披覆着如同人类盔甲一般的鳞片,尾巴上带着尖刺,有着两个脑袋——完好的一只脑袋转动着,张开生着一条密布着无数倒钩状牙齿的嘴巴,将那只受伤的脑袋咬了下来并摇摆着脖子,将它毫不吝惜地扔在地上,它向后退去,想如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凭借着阴影给予它的便利逃走,可惜的是,这次的敌人没有给它机会,第二支利箭紧随而至,在那张有着赤褐色的舌头,留着腐蚀性的酸液与有毒粘液的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之前,就从那道脆弱的缝隙里射了进去,它锐不可当,从娇嫩的咽喉穿出,在幽魂兽的脖颈后面露出箭头与半个箭身。
克蓝沃的牧师向游侠微微一躬表示感谢,游侠向他点了点头,走上去拔出那只贯穿了幽魂兽头颅的利箭,而牧师帮助他拔出另一只,他将那支利箭托在手里细细端详,那支箭的箭头箭身都是秘银的,尾羽不像是来自于飞禽,倒像是某种树木的叶片,富有弹性并且坚韧——无论是那一部分都不曾染上双头幽魂兽的血迹,拿在手里更是比寻常以树枝钢铁制作的箭矢更为轻盈,但这些还不足以引起在外游历了十数年的克蓝沃牧师的注意,他关切的是萦绕在箭矢上的,细微但纯粹的正能量,对于生存在阴影位面的邪恶生物来说,它就像是最致命的毒药。
是你的法师朋友为你施加的魔法吗?克蓝沃牧师打着手势问。
是的,凯瑞本回答。
今天?克蓝沃牧师继续问道。
是的,凯瑞本说。
我们必须赶快找到他,克蓝沃的牧师说,在他耗尽自己的法术之前。
没错,凯瑞本“说”,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向我们热情的主人告辞才行。
一道黑影突然从克蓝沃牧师身后的柱子的阴影中射出,它没料到的是牧师对此早有预备,身材高大的牧师就地一个翻滚,反手从腰带上抽出了自己的尖头锤,被打造成了镰刀形状的尖头部分一下子就将那条带着浅淡腥臭的舌头钉在了半腐朽的地板上,另一只双头幽魂兽发出了他们已经颇为熟悉的尖叫声,它攀爬在那根大的足以双手怀抱的柱子上,头颈艰难地向前伸出,舌头被拉得笔直——看上去可真是愚蠢极了——但就在牧师放弃钉在地板上的尖头锤,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它的脖子突然伸长了,一霎那间它突出的吻部就差不多能和牧师来个贴面舞……它的牙齿也是,它已经嗅到了新鲜的血的气味。
它的另一只头防备着精灵,在精灵射出他的箭时,同样如蛇一般扭曲着伸长的它准确地咬住了它——虽然它还是被箭支上附着的魔法灼伤了,但它还是能够得到它的猎物,一大块肉。
它正在这么想的时候,与它的双生兄弟共通的神经传来了激烈而鲜明讯息,不,并不是甜美的杀戮,或是饕餮的满足,而是惊骇与疼痛,它咬着箭支转过头去看,一支有着短剑那么长的匕首自下而上地将另一只双生头颅的上下颚穿在了一起。
牧师挥动手臂,那只同样以秘银铸造的尖头锤从地板上跳起,落入他的手中,他挥动锤子,干脆利索地敲碎了还咬着一枚秘银箭矢的脑袋。
幽魂兽的尸体从柱子上脱落下来,就像它的同类那样,生着尖刺的尾巴松弛地落在地上,盘堆成重叠的圆圈,大概有着它身体的四至五倍,幽魂兽的尾巴也能和脖子一样伸长,看它的走向,似乎是想乘着精灵被它的脑袋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从他的身后绕过去偷袭他。
牧师拔去怪物尸体上的箭矢,将它交还给精灵,在离开了那个像是储藏室的房间后,他们在一条走廊的尽头发现了一个散发着幽暗光芒的巢穴。
双头幽魂兽的巢穴,克蓝沃的牧师用寂语说。
如果是在其他场合与时间,精灵游侠是会前去查勘一番的,双头幽魂兽喜爱收藏牺牲者随身携带着的一些珍贵物品作为收藏,就像朱物质位面的乌鸦会收藏一些发光的小珠子和玻璃那样。精灵当然不会贪图受害者的财物,但有时这些财物上会有家族的纹章或是个人的印记,他会将这些东西交给克蓝沃的牧师们,他们会将它们清理干净,分门别类的收拾好,注明来处与证明人。在克蓝沃的圣堂中有个专门的房间是存放这些物品,有失踪的亲人或是朋友的人会在固定的时间前来查找——大部分人并不那么想要看到他们熟悉的东西,因为陈列在克蓝沃圣堂中的东西基本上都可以说是遗物了——但又不能不去找寻,而有些人就只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了。
我已经做好标记了,克蓝沃牧师继续“说”,我们可以之后再来搜索。
谢谢,凯瑞本回答,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一个突兀的念头让他毛骨悚然——那就是属于克瑞玛尔的某样东西正静静地躺卧在那个没有丝毫光线透过的巢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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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妖当然不会堕落到这个地步,虽然他现在的处境也不怎么样。
——那是个假的!异界的灵魂不可思议地喊道,为什么你还会……嗯,这个样子?
——你是想要求证一下我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吗?巫妖狼狈不堪地翻滚着从一条挥舞着的藤蔓下面滚过,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无限!亲爱的,无限!
——她干了什么让你这样影响深刻?异界的灵魂问,她让你在上万人前裸奔了?
——比那更精彩些,巫妖没好声气地回答,一边撕开了一张卷轴,隐形的护甲护住了他的身体,一只阴影锯齿虫的牙齿恰好在法术生效前卡进了克瑞玛尔的肩膀,法术的波动将它撕成了难以计数的小块,青灰色的浆液喷洒了他们一身,锯齿虫的浆液与其他阴影位面的生物一样带着负能量所有的特殊腐蚀性,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早就被它腐蚀成了一个血红的海绵宝宝,但巫妖只感到了轻微的灼痛,就像他还是个生者时,将手指放入炭火的感觉一模一样。几缕被腐蚀断裂的头发落在干裂的土地里,幸而它们正处于阴影位面里,微弱的光点还没来得及闪烁就被弥漫着的灰黑色雾气吞噬了,曾经的不死者只希望它们的异样没被那个可憎的敌人看见。
——你还能施法吗?
——不能,巫妖说,如果没有血脉反噬的话,可以,但现在我无法保证施放成功。所以……
——所以?
巫妖没有回答,他身上的法术正在树枝与藤蔓的猛烈攻击下渐渐失效,他抽出一个新的卷轴,将它握在手里……上一个法术失效了,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侧身躲过了最为危险的几处刺击,但还是被一根小臂那么长的尖刺刺穿了腹部——它本应继续向前,将柔弱的腹腔搅成一团浆糊,再从胸膛里拽出施法者的心脏,但它倏地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蕴藏在血液中的正能量几乎将它烧成了灰烬——它疯狂地逃走了,躲在一旁,发出如同人类女子哭泣的声音。
“你的血……”那个声音惊奇地说:“你的身体里还流着谁的血?是谁能给你这样的血?”
巫妖站了起来,情势正在向着对他最为不利的一方面滑去。
他撕开了卷轴,耀眼的白光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那个声音尖锐的喊叫着,在光芒消退前他看见了他的敌人——一个可怜的贱魔,牧师们和他的推测完全正确,那个被无名战士送回了无尽深渊的魔鬼受到了极其严厉的惩罚。她被降阶,堕落成了一个与劣魔齐平的贱魔,但不知为何,她还抱有着一些额外的魔力,不至于如同她之前的同伴那样可悲,也有可能是出于某个魔鬼的残忍的戏弄——她和阴影位面的一部分同化了,她的下半身和一棵阴影树怪连接在一起,而上半部分依然是形容美艳的人类女性的样子——在对于人类堪称漫长的三百年里,她或许通过阴影树怪汲取到了不少魔法能量,这让她变得强大,至于她是如何来到主物质位面的,可能是某个粗心大意的黑袍或是心存恶意的红袍所致。
她嗅着仇敌的血脉气息来到了多灵,而她原本就是个魅魔,她在这个庭院中扎下宽广的根系,将可怕的疫病悄无声息的扩散开来——巫妖已经猜到她是如何传播疫病的了——难怪他们在执政官的官邸,或说克蓝沃与伊尔摩特的临时圣堂中看到的人几乎都是老人和孩子,接下来是女人,而正处于壮年与年轻的男性寥寥无几,只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抵御住魅魔的魅力,多灵的男性在不知不觉间被种下了致命的种子,又将种子传给了自己的情人与妻子。
那么她是否知道她所伪装的是一个怎样值得敬畏的存在呢?
或许她真的一无所知,巫妖想到,他在提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并未因此找寻到恐惧或是畏缩的蛛丝马迹——也许这个魅魔确实不知道她所扮演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她只是一面镜子,将她所读到的,对他有着最大影响的事物尽可能完全地投射了出来……可怜的小家伙,曾经的不死者快要为此大笑了,如果不是他仍旧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中——他不得不感谢自己的谨慎,自从成为导师的弟子后,他就没再靠近过他父亲的王庭一步,只是个多么正确的选择!
他又撕开了一个卷轴,这个法术差点被打断,但还是在贱魔的囚笼上破开了一个很小的口子,那个叫做加文的伊尔摩特牧师从裂口里掉了进来。
贱魔的多数力量都用在了防止施法者逃脱——她还是第一次尝到这样可口的血,牧师只受到了几根枝条的骚扰,他一边挥动锤子砸开那些又像是触须又像是鞭子的东西,一边高兴地发觉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同伴。
而那个同伴对他微微一笑,折断一根魔杖,投掷了一个法术——不是对他身边的藤蔓,而是对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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