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船如同鸟儿一般在惊涛骇浪间骄傲的飞行,浑身闪耀着比星光河与新月更美的亮光,它的白帆竖起尖尖的角,银色的花纹在其中流动,与它的翅膀交相辉映——最初的时候它看起来很小,小的就像是能够摆放在手掌上,但年幼的盗贼学徒只是眨了几下眼睛,它就大到能够充满你的视野,直到它在悦耳的呼唤与短笛声中缓缓停下,负责监视这片河滩的盗贼们已经必须抬着头,往后退上好几百尺才能一窥它的全貌。
“精灵的船。”一个盗贼说,“必须马上让首领知道这件事情。”他飞也似地跑开了,其他盗贼紧随其后,没有人想要去提醒白塔珠宝行会首领的小儿子,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学徒而不是正式成员的男孩还不算是他们的同僚,他的安危不会涉及到之后的计划,至于他的导师,既然连他自己都没有否决首领的命令,也没有想着离开弗罗牧师甜蜜的怀抱,任凭他的学徒在这片荒凉贫瘠的河滩独自一人担任所谓的警戒任务,那么他们又有什么资格与义务去为他看好这个孩子呢?
何况这个孩子是个双巧手,盗贼们并不想为自己在未来增添一个棘手的竞争者,虽然这几个盗贼长期地处于公会的最低阶层(若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被分派到这个任务),也许终此一生也不可能成为一个重要成员或是首领,但也不妨碍他们嫉妒着这孩子之前享受过的优裕生活,以及父母、兄长的爱,还有人们的尊敬——如果精灵们把他杀掉了,那就再好也不过了;如果不,能看着他狼狈不堪,凄惨地哭号着跑回来也是挺让人感到愉快的一件事儿。
盗贼学徒没有察觉自己被“同伴”们无情地抛弃了,他仰着头,微微张着嘴巴,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继他所看到的最美丽的船之后——船只的甲板上伸出阶梯,一群身着黑色、深褐色或是暗绿色长袍的人走了下来,他们的兜帽比少年之前见过的都要来的深和宽大,几乎遮住了他们的整张脸——他们在河滩上轻盈地行走,就像是在滑行,长袍飞舞,几个人走向了他,盗贼学徒惊恐地拔出了匕首,色厉内荏地把它举高,指向他们。
“什么人?”
“盗贼的学徒,”佩兰特回答道。
“还是个孩子。”
“蝮蛇在它母亲的肚子里就带着致命的毒液,”佩兰特冷淡地说:“人类的孩子有时比成人更危险,因为他们不懂得如何衡量得失。”
“那么就让他睡上一会儿吧。”佩兰特的同伴,精灵法师说,他做出手势,但被佩兰特制止了:“不要浪费你的法术,”德鲁伊说,他靠近那个孩子,在后者孤注一掷想要扑上来用匕首刺入他的腹部时挥动手指,细微的褐色粉末随着德鲁伊的动作释放,在吸入它的下一刻年幼的盗贼学徒就一头栽倒了地上,“我来把他带到远一点的地方。”佩兰特说,然后解开长袍,他的身躯缩小,头颅变细,嘴部拉长,尖长的耳朵缩进头发里,羽毛从皮肤下一层层地钻出来,最后他的衣服掉在地上,一个法师提起法杖,点点它们收进自己的次元袋里,而佩兰特原先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只形体庞大,神态精俊的巨鹰,即便只是在地上站立着,它的头颅都能与身形颀长的精灵法师的前胸齐平,法师退后了两步,巨鹰拍打了一下翅膀,之前戴在手指上而现在挂在脚趾上的指环上的符文发出柔和轻微的亮光,一股魔法引起的微风托起了巨鹰重量与体积都相当可观的身体,它飞了起来,在空中自如地盘旋了几圈,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鹰唳,它倏地自空中扑击而下,抓起昏睡中的男孩,将他带上半空——精灵们的视力都很好,法师的视线一路追随着佩兰特变化而成的巨鹰,它没有飞出太远,白塔的城墙外围有着一片树林,树林外是一丛生长茂盛的蓖麻与亚麻,盗贼的学徒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了那里面。
“他醒来的时候一定会觉得很痒。”法师说。
“并且很痛。”另一个精灵法师补充说。
佩兰特重又飞入高空,劲烈的狂风迎面而来,弯曲鸟喙边细小的绒毛不断地拂动着敏感的鼻孔,他能够感觉到风穿过他的飞羽,托起他的身躯,在他下方是暗沉的河滩,闪耀的星光河与白塔,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束缚在玻璃球里的玩具堡垒,精灵的船悬停在星光河上,除了身着短袍的驾驭者以外,这艘船上还有五十名精灵战士与十名精灵法师——他们都是精灵中的佼佼者,甚至比前往雷霆堡服役的精灵更为强悍有力,法师尤其是。
巨鹰深深地吞入一口冰冷的空气,他在空中飞翔,掠过河岸边的树林,惊起早已入睡的鸟雀,鸟儿们惊恐万分地从温暖的巢穴中振翅飞起,在发觉是个德鲁伊在打搅它们之后它们开始叽叽喳喳地抱怨个不停,但佩兰特发出命令时它们还是遵从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比较喜欢动物而不是人类的关系,佩兰特思考道,它们的智慧有时远远超过自以为聪明的人类。
一些鸟儿已经在产卵或是育雏,佩兰特告诉他们不必担心,他召唤植物,牢牢地缠裹与托起鸟儿的巢穴。
当这一切都被料理妥当,佩兰特落回地面,这次他变成了一条水滑油亮的大水獭,和灰岭的无冕之王有着一模一样的白脸儿和宽大如同铲子一般的尾巴,他在河滩上跑来跑去,警告那些小生物们——很快地,它们从自己的洞穴中钻了出来,密密麻麻地跑向较高的地方。
精灵们耐心地等待着,他们并不畏惧白塔的盗贼行会会给他们造成什么阻碍,他们甚至希望那个首领真有勇气与他们一战——银冠密林从不直接插手人类之间的争斗,但假如遭到了攻击,他们的反击会是最为迅疾而狂暴的。
但等到佩兰特驱走了周围的大部分生物,白塔依然在沉睡着,没有一点迹象表明盗贼公会正在有所动作。
精灵法师将次元袋里的衣服拿出来,交给佩兰特:“可以开始了吗?”他问。
“随时。”佩兰特说。
两个精灵法师闻言做出手势,精灵的船只再次腾空而起,溯流而上,与星光河与白塔内河的交界点拉开一段距离后停在预定的位置上,先前的两位精灵法师念动咒语,风将他们送上空中,这样他们就能俯瞰河流的交界处以及河滩——在今天的行动中,他们是指挥——所有的精灵法师都在看着他们的手势与听着他们的命令施法。
第一个被真正用于这个行动的法术是一个犹如雷霆般的声响,伴随着巨大的冲击波,就像是巨人的神祗亲身至此并且挥动拳头砸下来那样,冲击波推开了星光河与内河的河水,在数百年或是更久从未暴露于天光之下的河床上留下了一个鲜明的凹痕——这并不是唯一的一个,更多的,同样的法术倾泻而来,它们逼迫内河与星光河的河水翻滚退后,并在另几个法师施放的法术下因为极度的严寒而冰冻起来——内河水位猛然上涨,河水冲击着河滩边的卵石与树林,而星光河变得愈发暴躁难安,它咆哮着,不断地撞击着冰雪的墙壁。
第三批精灵法师施放的法术让交界处的河床鼓起,凸出,数之不尽的泥土从地下被抽出,在魔法的驱使下转化成坚实的石堤,它起初只有一尺来宽,但随着法术的不断投掷,它一直扩展到了有数百尺那么宽,而高度则与河面齐平,或说略高出一点。
它将星光河与白塔的内河彻底地分割了开来,以后再也不可能有船只能够直接从星光河驶入白塔,白塔的船只也不可能直接驶入星光河了。
此时精灵法师们营造的冰冻墙壁已经开始皲裂,庞大的水流压力是凡人无所想象的,在一声訇然巨响后,墙壁碎裂,河流直接重击在新出现的屏障上面,但正如精灵们所预设的,石堤岿然不动。
“它们能坚持多久?”佩兰特问。
“比人类以为的更久,”负责此事的精灵法师意味深长地说:“它以符文盘为基底,而将符文盘交给我的并不是别人,”他微微鞠了个躬表示尊敬:“正是我们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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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芮抱着她的“儿子”,站在堡垒中最高的塔上往下看,从窗口可以看到整个白塔,而精灵的血统保证了她能在光线微弱的情况下比普通人类看的更远,更清晰。
“主人,”她的侍女颤抖着问,“发生什么事儿啦?”刚才的震动把她从床上丢了下来,她还以为是高塔倒塌了呢。
“精灵们放弃白塔了。”安芮木然地说。
“这不可能,”侍女低喊道:“怎么可能呢?您是他们的孩子。”
“被憎恶的孩子。”安芮说,重又将视线投向外面:“他们抛弃白塔,也抛弃了我。”
白塔的人们从睡梦中惊醒,他们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若是放在以前,他们准会跑到街道上观察情况,与邻居讨论一番,但如今,谁也不想在黑暗的街道上遭遇一个盗贼——是的,黑暗的街道,原本白塔的人们很喜欢在家门口的镂空砂石柱子里点上鲸鱼油灯,让精致可爱的灯光照亮街面,并为离家的人指出家的方向,但自打来了盗贼,灯光会吸引他们——毕竟能够彻夜点亮鲸鱼油灯的家庭不会穷的一无所有,他们几乎是以此为目标的,所以现在人们只在极其必要的时候才点灯——也有生意萎缩的原因在里面,随着收入的急剧减少,主妇们必须精打细算才能过好日子。
“看来你的计划失败了。”红袍说,他们同样在一座高塔上观察白塔之外的情况,虽然他们没有精灵的眼睛,但有法术和魔法器具。
“只能是其中之一失败了,我们可以走另外一条路,那条路上同样堆满了金币和情报。”“细网”这个盗贼公会的女性首领平静地说,从她的脸上找不出沮丧或是愤怒的痕迹,不过像是能够攀爬到这个位置的人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所以红袍术士只是发出了一声嗤笑。
“愿闻其详。”术士嘲讽地鞠了一躬。
“若是精灵们愿意妥协,”女性盗贼耸了耸肩,“那当然很好,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如同之前那样完整的白塔。”
“很可惜,精灵们不蠢,”红袍术士说:“而且他们还很执拗。”
“那么我们就得到了一个无法再受到精灵庇护与关注的白塔,”女性盗贼说,伸出手指画了一个圈:“现在白塔,还有鹧鸪山丘都是我们的了。”她扭动腰肢,挺起胸膛:“我们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发展我们的力量,感谢那些长耳朵兔子,”她微笑着点了点耳朵:“鹧鸪山丘与白塔没有其他盗贼公会的力量掺杂其中。”
“没有了精灵的秘银精金,铅白丹红,白塔就不是白塔了。”
“但它连同着碧岬堤堡,还有鹧鸪山丘中的道路与暗道。”女性盗贼说,“我们将会在这里建立起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公会。”
“希望如此吧,”红袍说:“千万别让我可爱的小弟子白白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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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本与克瑞玛尔他们在“凹角”休息了一天,正如精灵所预计的,贝里的父亲带着几个强壮的男性赶去了最近的城市,但他们的妻子和孩子都留下了,她们不能在荒原中走出很远,那里同样充满危险。
伯德温与葛兰受到了很好的照料,他们得到了充足的食物与清水,梅蜜则整整睡了一天。
在得知牧师已回归到伊尔摩特的脚下时,克瑞玛尔很诧异,因为在巫妖传递给他的记忆中,牧师并未在蝙蝠的袭击中受伤,在他和葛兰走出村庄时,他还是个健康而完整的好人。
“那些药水,”凯瑞本对黑发同伴时常出现的常识缺失已经习以为常:“治疗药水并不是只有草药就能制成的,它的源头是魔法或是神术,一个初级治疗术都会施放失败的牧师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拿出成打的品质优良的治疗药水……那就只可能是……他是虔诚的,他向仁善的伊尔摩特祈祷,而他的神祗回应了他。”
“但是……”异界的灵魂说——但在中途他似乎改变了原来的想法:“他得到安详的永生了是吗?”
“在伊尔摩特的脚下,”精灵温和地回答道:“是的。”
伊尔摩特牧师给他们的治疗药水没有用完,剩下的几瓶被凯瑞本留给了村民们,虽然接下里的路途他们肯定会更为需要,但无论如何——即便是葛兰或是梅蜜也保持了沉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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