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瑞玛尔撕开了一个卷轴,将它投掷到附肢魔的脚下,卷轴里所蕴藏的法术能够将岩石化为沙子——不是非常强大的法术,但用在这里倒是恰到好处——附肢魔倏地陷了下去,只留下新生的头颅与诸多手臂在外面。
当它试着想要脱身的时候,所采取的拙劣手段总算让异界的灵魂明白为什么巫妖会说附肢魔只是魔鬼群中的小可爱,它错误地选择在这个紧要时刻隐身。圆形房间里的火把早因为他们的争斗而熄灭,但仍有克瑞玛尔法术造出的火焰将整个房间照得通明,那个庞大的沙穴里到处都是不断凸起与凹陷的痕迹,其中还清晰地印出了脚掌与手掌的形状。凯瑞本看了看克瑞玛尔,对着坑里的怪物摇了摇头,施法者举起双手,让自己回到施法时的失神状态,向陷阱投入精神能量凝聚而成的长枪。
附肢魔在足以震动整座王庭的凄厉叫声中解除隐形,它的动作很快,如果不是差点将它撕碎成几块的长枪,说不定它已经爬出了沙穴——克瑞玛尔施放了第二个法术,接触化石成沙的魔法效果,重新生成的岩石地面和墙壁发出难听的吱嘎声,附肢魔的部分躯体被它们彻底地撕碎与禁锢。
这一次投下的火焰起到了可观的效用,那些失去了附肢魔的魔力的肉块就像普通的残肢一样被迅速地抽干了水分,蜷缩与燃烧,变成焦黑的灰烬。
凯瑞本砍掉了那颗女性的脑袋,附肢魔哭叫着在移动至表皮外的骨骼遮蔽下长出了一个幼儿的脑袋,拖带着剩下的三条腿和四只胳膊逃亡左侧的通道,它不如其他的魔鬼足智多谋,但至少有着一个正常人类的智商,它记得那个被它附身的人类有深刻仇怨的泰尔骑士就被它丢弃在那里,被鬼怪蜥蜴看守者,他卷起嘴唇发出人类无法听见的呼啸,命令蜥蜴们阻截后方的追兵以及带着它的猎物到它这儿来——他要附着在那个男人身上,来麻痹与刺杀那个精灵游侠与施法者。
它呼叫了许多次,原本被它豢养在另两条通道里的鬼怪蜥蜴也已经爬出了它们的洞穴,而左侧通道里却始终毫无动静,附肢魔飞快地爬进那儿,十来条黑色的蜥蜴正在狂躁地绕圈——它们必须遵从附肢魔的命令,但它们无论如何也弄不出那个人类——鬼怪蜥蜴简单的小脑子里塞不下太多东西,它们一个劲儿地围着铁箱打转,想要把被盗贼塞在里面的伯德温弄出来。它们把铁箱抓的咔嚓作响,舌头不断地舔着它的表面,身体更是不断地撞击着箱子想要进去。
“你想干什么?”梅蜜问道,声音低而沙哑,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吞下一颗炭火,事实上她更想责问这个信誓旦旦要带她逃出生天的男人为什么还待在这个可怕的监牢里,但她不敢——她和葛兰挤在吊灯架子上,感谢国王陛下,因为他经常来此欣赏仇敌的惨状,所以这里除了火把还有着树枝状的吊灯,虽然现在上面没有昂贵的蜡烛——那得等国王陛下贲临时才会被插上点起,但它的质量甚至要好于刑具,异常牢固,并且是全铁的,从吊索到架子,架子上可以插上四打蜡烛,当然,也能容下两个人。
在得到附肢魔的命令之前,有几条蜥蜴探头探脑地想要从岩石天顶中现身,捉住或是杀死葛兰和梅蜜,但它们的动作太过缓慢,反应也太过迟钝,盗贼仅用一根拆下的铁条就能轻而易举地捅穿它们的眼睛与喉咙。
它们掉在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风化,只有距离它们最近的同类才来得及咬上一两口肉——剩下的只有舔舔石头和嗅嗅空气了。
葛兰坐在灯架的边缘,两只脚悬挂在半空,一下一下地用铁条敲打着自己的手心——小心地避让过了被蜥蜴的血腐蚀的部分——悠哉轻松的神态与抓着吊索,蹲在灯架中央瑟瑟发抖的弗罗牧师恰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是伯德温。”
“什么?”
“伯德温爵爷,”盗贼说:“精灵游侠与法师克瑞玛尔的朋友与战友,他们不会看着他死的,而且是不名誉的死,事实上,他们或许已经到了。”
而就在下一个瞬间,就像葛兰所说的,一个畸形的怪物冲进了洞穴,他一下子就找到了葛兰与梅蜜,仰着头愤怒地大叫了一声,随即转向那只被蜥蜴包围着的箱子——它只挥了一下就将整个箱子翻了过来,被盗贼撬开的盖子碰地一声就打开了,伯德温动了动,但没能从箱子里滚出来——这只为盗贼专门打造的箱子太小了,就算是曾经的泰尔骑士已经少了一只手,盗贼也还是折断了他的好几根骨头才把他塞进里面的。
但这对附肢魔来说并不能构成什么困难,它竖起身体,半溶解的面孔向伯德温伸去。
接着精灵游侠的利箭破空而入,这是一枚珍贵的附魔箭,它与附肢魔碰撞是产生的激烈震荡差点就将葛兰与梅蜜掀下灯架,它粉碎了附肢魔剩下的一半躯体,它咬牙切齿地诅咒着逃走,施法者施放出了一群晶莹剔透的水晶蜘蛛,它们兴奋地敲打着螯肢,四散分开,追杀起行动缓慢的鬼怪蜥蜴。
如果放在其他时间,其他地点,游侠必定是要追上去好将它彻底杀死——附肢魔是种不太常见的魔鬼,它太弱小了所以异常罕见,但每次它们来到主物质界必然会带来难以计数的眼泪与鲜血,有时候它们甚至能够慢慢地毁掉一整个村庄与城市——但他们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
克瑞玛尔抽出秘银法杖,在铁箱子上敲了敲,让它变大,伯德温扭曲着掉了出来,凯瑞本接过克瑞玛尔的药水给他灌了一瓶,伯德温重重地喘息了一声,醒了过来,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葛兰附在梅蜜耳边轻声说道。
黑发的施法者在见到葛兰时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怎么会在这里?”伯德温回到王都后,在泰尔的神殿前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审判仪式,盗贼被判有罪,但此时他也已经赎尽了他的罪,所以伯德温就把他释放了,只是他不被允许留在高地诺曼。
“这得归功于公爵,”葛兰说,走过来踢了踢那只铁箱子,“我还未能走出王都就被装进了这只箱子——他告诉我说虽然他知道不是我杀了他的非婚生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我送上处刑台——他发誓会给我想出一个格外特别有趣的死法。当然啦,在这之前,他也不介意让我试试这儿的小玩意儿……”
盗贼瞥了施法者一眼,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了些他想要看到的东西——“所以,请带我走,”他继续说道:“我在这儿肯定活不了。”
“还有我,求您们了。”梅蜜紧跟着他哀求道。“他们想杀了我!”
“她是谁?”克瑞玛尔问,他看了梅蜜一眼,在看到那只已经露出骨头的脚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梅蜜浑身发冷,施法者已经不记得她了,但她还记得施法者是如何冷酷地将她丟到墙面上的,就像是丟一只枯萎的花儿般毫不在意——何况她现今狼狈不堪,丑陋的就连流民也未必会多看上一眼,还是个会成为累赘的瘸子。
她抓住葛兰,葛兰反握住她的手臂,梅蜜不知道他是想要把她推出去还是拉住,更多可能是前者,她不止一次地与盗贼打过交道,他们都是些卑劣恶毒的家伙,誓言于他们而言就像是吹过耳边的微风。
她几乎要绝望了,但她随即看到了伯德温,他在精灵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身上披着一件精灵从次元袋里拿出的长袍。
“求您,爵爷,”她用最大的声音喊道:“我听到了——他们的阴谋,我听到了,针对您的!”她放开葛兰,急切地向前走了几步:“那个阴谋——从您的妻子潘妮开始……他们陷害了您,我什么都知道,我能给您作证!”
伯德温看向凯瑞本,精灵迟疑了一下,“我不能保证……”他说。
“就由我来带着她吧,”葛兰插嘴道:“不需要顾及我们,”他意味深长地再次握住了梅蜜的手臂:“我们会紧紧跟着您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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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的灵魂在经过被巫妖的法术吞没的守卫与骑士们时感到一丝轻微的内疚,因为人们已经发现了地下的异样,他们拿来了弓箭与弩箭,还有不下三个的施法者正在赶来,情势已经不容许他与凯瑞本心怀仁慈——幸而曾经的不死者召唤出来的火元素蜘蛛制造了更多的混乱,它抖动身躯,从崩裂的火焰中跳出了数以百计的火焰蜘蛛,每只只有人类的拳头那么大,但它们燃烧着,金色与红色的火星随着它们的跳跃扩散到了每个你所能看到与看不到的地方。
而且,它还掠走了高地诺曼国王最大的战利品——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他装束华丽,手上戴着戒指,手腕上套着手镯,头发上压着额冠,胸前垂着项链,每样首饰都是纯金的并且镶嵌着各种宝石——狄伦.唐克雷若是见到他准会倍感亲切。
作为火元素的结晶体,拥有智慧的元素生物也有着自己的喜好,像是不死者召唤而来的这一只,它就喜欢不易被火焰融化烧毁,闪亮亮的东西,并且它觉得它的主人也会喜欢,所以一看到从黑沉沉的地下钻出来的主人,它就衔着一个重达一百五十磅的男性人类兴高采烈的奔了过来。
那个可怜的人类被头朝下悬吊着,呼吸着灼热的空气,眼睛被烧烤得干涩难忍,晃动的手脚更是时不时地碰上被烧得通红的铁鞭——他是这么觉得的,但那只是蜘蛛灵仆的脚须而已,虽然前者后者并无太大区别,他看不见,听到的只有惊恐万分的呼叫与杂乱无章的哭号。
所以说,他被丢进一个巨大的,储着冰凉的水的马槽时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是路泽尔的路德,”他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不像是个骑士,或是守卫,虽然他的外袍是白色的并且只到膝盖,但身上的某些特点还是让他想起他身边的那些施法者们而不是牧师们:“感激不尽!”他说,“勇敢的人——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会让你的国王给你应有的荣誉与奖赏!”
“哦,”那个人说:“我不是高地诺曼人。”
路德抹掉睫毛上的水珠,他看看周围,两个人,一个男性一个女性,衣衫褴褛形容肮脏,正在从他泡着的马槽里喝水,而另一个人,瞧瞧,灰发灰眼,那不是雷霆堡的伯德温吗?但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爵爷,倒像是个囚犯,关在囚塔下方的那种;而后他看到了……那个,或说那只将他从温暖舒适的毯子里拽出来放在冷风中吹又放在火上烤的罪魁祸首,就像一匹战马那么大的蜘蛛,它不再燃烧的那么厉害——看起来就像是一大块被隔绝在炉膛里的木炭,乌黑,一些地方泛着白,裂缝里充满了刺目的暗红色,只要给点空隙就能重又迅烈地烧起来。
“我之前听到老王已死,新王万岁。”路德说:“那么,既然高地诺曼的国王已经没办法奖励你了,那么路泽尔大公如何?”
“怎么说?”葛兰问。
“我不想回到塔里去了,虽然那儿挺舒适的,”路泽尔大公路德意味深长地说:并将“我想你们也是”这句话藏在了舌头下面,他吮了吮胡子上的水:“我想回到我的人那儿去,如果你们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那可真是再好也没有过了。”
“路泽尔?”
“当然不是,”路德微笑起来:“不用走得太远,他们就在这儿,在高地诺曼的王都,带着价值五十万枚金币的珍宝,那是我的赎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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