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凡共在山巅站立许久,宛如一尊雕像,日日等待夜色降临,看那月色微茫。
他许久没有如此安静,此刻的他,几乎快要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了。
他要自创一式法术,点燃月色!
月光存在于世间,故而它是真。月光无法触碰,故而它是虚...
真虚之间,难以分辨,宁凡亦不再刻意分辨,只催动法力,模仿那月色的变迁。
一日,两日,三日...七天过去了。
中域山巅,日升月落,宁凡始终如一尊雕像岿然不同。
在他周围数百里,围聚了不少亡灵修士。
一个个居心叵测,意图吃掉宁凡,提升修为法力,却又有些不敢。
这些亡灵修士之中不乏元婴、化神,而宁凡的分魂仅仅才元婴初期而已,这些亡灵本不该惧怕宁凡的。
怪只怪宁凡横穿中域之时煞气惊天,吓到了太多人。
且这一刻的宁凡傲立山巅,感悟法术,举动极其高深莫测,令这些亡灵不敢轻举妄动。
“此人一定是外来修士!只要吃了他,我等便可极大提升法力修为!”
“不过此人煞气如此恐怖,我等未必能够杀了他。”
“也不知此人在感悟什么法术,竟一站就是七天。莫非此人是在自创婴级法术?”
“不像。此人每至月升之后,必会抬头看月,想必他所创的法术会与月有关。‘日为圣,月为帝。星为神魔’。能与日月星辰扯上边的法术,都不简单,此人或许会创出一门化级法术也说不准。”
大多数亡灵屏着呼吸,谨慎地雌伏在附近,不敢轻易袭击宁凡,妄加猜测着宁凡的法术。
唯有少数元婴亡灵不知死活,悄悄接近宁凡,试图偷袭宁凡。
但这些亡灵刚靠近宁凡十里之外。皆是诡异地被一个个黑火火环焚成飞灰,死状极其可怖。
这一幕震撼了无数亡灵修士,但总有人不信邪,想要偷袭宁凡。
那些偷袭宁凡的亡灵修士,起初会在距离宁凡十里之外的地方被火环焚杀。
随着一日日过去,那火环范围渐渐扩大,所有擅闯宁凡百里之内的亡灵。都会被焚成飞灰。
第十日,宁凡千里之内都不能再站人,任何人闯入宁凡千里之内,都只有陨落的下场!
第十四日,宁凡万里之内都不可站人,所有亡灵都逃到万里之外,唯有一些化神亡灵可站在万里之外围观宁凡自创法术。
第十五日。宁凡睁开双眼,抬起手掌,掌心跳出一团黑色魔火,魔火之中有无数虚空之力的脉络。
他望着掌心魔火,摇头道,“还不够。”
第十六日、十七日...
宁凡始终站在山巅,一站便是一月之久。
再无亡灵敢擅自靠近他,他也不再召出魔火焚杀亡灵。
他日复一日的沐浴月光,等待夜色,脚步不曾挪动一步。
一些细心的化神亡灵现。宁凡的身影竟一日淡过一日,才过了一个月,竟然已淡的像透明一般,可透过宁凡看到另一边的景色。
无人知,宁凡是在以身化虚。
无人知,宁凡是在感悟虚火境界的控火术。
控火境界分为三步,分为实火、虚火、真火三大境界。
普通修士的控火术皆是实火境界,而唯有少数碎虚老怪。可将控火术修炼到虚火境界。
至于真火境界,就算是真仙也不易修炼成功。
只是在宁凡看来,想要点燃虚无缥缈的月光,起码需要虚火境界才可。
第三十一日。宁凡骤然睁开眼,抬手祭起魔火,魔火立刻化作似虚似实的火环四散开来。
火环燃烧出,就连空间都可焚烧开,露出空间壁障之下的幽暗虚空。
“点燃虚无的月光,第一步便需要令控火术达到虚火境界。第一步已经完成,第二步,却必须借助一些比‘虚’更高级数的力量,才可提升火焰威力,点燃月光,点燃虚无,点燃一切...”
宁凡本想在此术之中融入一丝轮回之力,但细细一想,却又摇头否决。
他对轮回的领悟太过浅显,以轮回之力创出的法术不足以对高阶修士造成太大伤害,也未必可能点燃月色...
他回忆起一幕幕杀戮,回忆起一幕幕血海,回忆起前世的一只蝴蝶...
他忽然一笑,“我知道该如何点燃月光了!”
...
巨魔族外,夜色之中,一个形容干瘦的老者一脸晦气的到来,持着雨界神皇的敕封令,傲然踏天而立。
他的到来,令整个巨魔族不敢怠慢。
他名为云道枯,乃是雨界四大碎虚之一,坐镇九大分殿中的成天殿。
他一贯谨慎胆小,修道数万年,从未做任何惹恼同级碎虚的危险之事。
他行事古板,刻薄寡恩,尤其记仇。他暗中扶植赤妖王,却不曾想赤妖王会死在宁凡手上...
一想到赤妖王的死,云道枯目光微怒,恨不得立刻给宁凡一些教训。
宁凡对雨皇有用,他自然不敢把宁凡弄死,但若只是把宁凡教训一顿,雨皇是绝不会生气的。
“周明何在!”
云道枯神念散开,百万里内一览无余,早已寻到宁凡的所在。
一感知到宁凡正在房中养伤,云道枯冷冷一笑,“听说周明小儿在巨魔一战中服食了一颗七转丹药,瞬间拥有了碎虚实力,碾压一切,老夫本还对他忌惮三分。如今看来,他似乎被那丹药反噬得不轻啊,也对,如此逆天的丹药。若无重伤反噬,岂能说得过去。”
“他受伤如此之重,老夫连出手教训他都不必了。只晓得将他疗伤打断,他必会反噬加重,说不准一身道基都会毁于一旦,此生都无法再令修为寸进...”
云道枯阴沉一笑,直接越过北凉国无数关隘,一步跨越无数距离。降临到了北凉都郡。
他年轻时受过寒毒和火毒,留过病根,最是畏冷畏热。
方一降临北凉都郡,立刻向天猛一拂袖道,“区区风雪,给老夫散了!”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神通,北凉国数万年未停的风雪便被云道枯拂袖停了下来。
巨擎领着一些巨魔修士迎了出来。一见云道枯驱散风雪的神通,皆是心中大震。
“我等巨魔族修士,见过道枯真人!”
“哼!”
云道枯看也不看迎接之人,冷冷一笑,已极不客气的一步迈出,消失无影,直奔都郡内宁凡的宅邸而去。
“此人好生无礼...”一名年轻的巨魔修士低低腹诽了一句。
下一瞬。这名年轻修士忽然惨叫一声,倒地而死,周身血肉凭空枯萎,只剩皮包骨头,成了一具恐怖的干尸!
“敢谈论老夫的是非,真是活腻了!桀桀桀桀,尔等区区蝼蚁修为,再有一人乱嚼舌头,老夫便血洗了巨魔族,让尔等追悔莫及!”
毫无疑问。出手杀人者正是云道枯,只是无人看清云道枯如何出手...
再一听闻云道枯的霸道口气,谁还敢去得罪云道枯...
“来者不善,不知周道友可能应付下这个麻烦...”巨擎叹息道。
云道枯直接跨越无数距离,越过重重防卫,降临在宁凡的院落之外,负手而立。
一袭灰衣,阴笑如蛇。冷冷喝道,
“周明!老夫叫你出来,你耳聋了吗!为何还不出来!”
云道枯语气不善,是个人都看出他对宁凡怀有敌意了。
一些巨魔魔卫想要阻拦。但被云道枯一个冰冷如蛇的眼神逼视,全部身躯战栗,软倒在地,根本无法动弹半分!
普通修士连在碎虚强者跟前站立的资格也没有!
这便是真正的碎虚强者,碎虚一怒,伏尸百万,谁可阻挡!
月凌空等女子皆在宁凡院落旁看护宁凡,一见云道枯降临于此,且来者不善,一个个面色大震,匆匆露面挡在云道枯身前。
而不知藏身于何处的红衣,一见云道枯出现,亦是冷着血眸现身,目光竟对云道枯流露了一丝忌惮。
“竟是云道枯前来!这云道枯的‘三枯三荣之术’可是极其厉害,以本皇刚刚恢复碎一的修为,想要胜他并不容易!但周明对我有大用,此人若敢当着本皇的面伤害周明,本皇便是拼却重伤,也要保下周明!”
云道枯斜睨了一眼诸位女子,不以为然。
这些女子资质虽然都不错,但修为最高的也才问虚而已,无人可挡住他的脚步。
他本想越过诸女直接闯入内院,稍稍教训下宁凡。但当其目光落在红衣身上时,忽然没由来背心一寒,收住了脚步。
红衣表露的修为也仅仅是窥虚而已,但云道枯却从红衣身上感到一丝危险感。
“此女...是谁!”云道枯望着红衣,将脑海中决不可得罪的人物翻遍,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有哪个可怕对头是红衣女子。
他一生谨慎,一时间也不敢贸然招惹红衣,但教训宁凡的计划还是没有打消。
他立在宁凡的院落之外,阴冷望着几名女子,沉声道,
“老夫持雨皇之令而来,尔等叫周明滚出来见我,不得有误!”
“大哥他正在疗伤,暂时不宜见客...”许秋灵冷着眉解释道,她不喜欢云道枯嚣张的口气,却心知不可得罪云道枯,为宁凡平白树敌。
她话说一半,便被云道枯不耐打断。
“老夫不问原因!不论如何,老夫奉令前来,周明必须立刻滚出来见我!老夫没时间等他,待传完雨皇的命令之后,老夫还要返回枯荣谷,继续研究老夫的‘虚神之术’,哪有时间浪费在此处!老夫只数到三。若这周明再不现身,老夫便要强闯进去了,谅你们这些小辈,也无一人可以阻拦老夫!”
“什么!你不可以强闯...”许秋灵露出着急之色,她生怕云道枯闯入院中会打扰宁凡疗伤。
云道枯将诸女的急切全都无视,只是淡漠地数道,
“一!”
“二!”
“三!”
云道枯表情霸道而冷漠,不给任何人面子。
他数完三息。大步一迈,直接闯入宁凡院中,抬手便打出一道劲风,打向宁凡所在的那间房屋,看架势,是要将宁凡连人带院子全部轰平。
即便只是云道枯随手拂袖的攻击,却比一般的冲虚一击威力更强。
诸女面色皆惊。如此可怕的攻击,就算是宁凡全盛之时也不易挡下,何况是宁凡受伤之时。
这云道枯好毒辣的心思,分明是想趁宁凡受伤之时出手加害宁凡,令宁凡伤势加重!
红衣血眸闪过一丝寒芒,在云道枯踏足宁凡院中的一刻,她已决定挡下云道枯的攻击。并给云道枯一个难忘的教训。
她不会眼睁睁看着云道枯伤害宁凡!
未曾想,红衣还未出手,一股极其可怕的法术气势骤然席卷整个北凉国!
那气势从宁凡的房内传出,朝云道枯卷来,震惊了所有人!
只见一个诡异的黑色火环一闪,整个院落诡异地焚成飞灰消散,连一片瓦砾都不存。
火环还在扩散,大地焚成飞灰,山河焚成飞灰,风雪焚成飞灰。一切阻碍之物都在火环之下荡然无存!
风雪之中,宁凡静静站立在院落的遗址之上,在他的脚下,踏着一副巨大的黑火阵图。
阵图燃烧着似虚似实的黑火,恐怖的火力令空间都滋滋作响。
宁凡立在黑海大阵之上,宛若一个火中帝皇。
他身影一霎变得极淡,仿若就要消散在这世间,周身浮现无数黑火所化的蝴蝶。
他仍旧是闭着眼睛的模样。分魂仍在皇墓中领悟法术,身体只是感知到有危险,本能地动了起来,施展出刚刚领悟的燃虚之术。
宁凡根本不知自己正在面对一名碎虚强者。只是轻抬手指,向着云道枯便是一指,黑骤然狂舞,魔气滔天!
那一指魔气之强,在碎虚之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人!
伴随着这一指点下,脚下的黑色火海忽然化生出数以百万的黑色蝴蝶。
百万蝴蝶凝聚合一,化作一个万丈巨大的黑色火蝶,傲然飞翔于夜色之中。
火蝶的双翼之上,皆闪耀着一个黑色光环。
那黑色光环,赫然竟是天道之环的环影!
“蝶动,虚燃!”宁凡淡漠地言道。
一瞬间,巨蝶猛然煽动蝶翼,也不见生出任何火海,然而但凡阻挡在蝶翼前的东西,毫无列外全部化作飞灰消散!
无论是山川河流,还是那漆黑的夜色,甚至是漫天月光!
月凌空捂着小嘴吃惊不已,她修炼的就是月光之力,却从未见识过什么法术可焚烧月光!
红衣血眸一震,她目光落在巨蝶之上,无法相信宁凡可以施展这么强横的法术。
至于云道枯,他不为万物所动的老脸,第一次浮现慌乱之色。
当那巨大的黑火蝴蝶将蝶翼对准云道枯,猛然一煽。
一瞬间,堂堂碎虚强者的云道枯,竟凄厉的惨叫一声。
红衣见势不妙,早卷着诸女及其他巨魔修士挪移出万里之外。
唯有云道枯处在巨蝶的攻击范围,无法遁逃。
夜色被焚开,月色被焚灭!
云道枯所站立的万里之内,明明没有任何火焰燃烧,然而所有东西都被烧成了飞灰!
堂堂碎虚修为的云道枯,肉身比金身第四境的体修还要强大,却毫无征兆燃烧其一团团黑火,烧得他痛楚不堪,伤势渐重!
最让云道枯始料不及的,是他那已经虚化的元神,竟然被黑火点燃,疯狂燃烧,几欲烧成飞灰消散!
他倾尽法力,试图扑灭那诡异的黑火,却现这黑火竟然是虚火,凭普通手段根本无法扑灭!
他本就不擅长应付冰火神通。此刻被黑火巨蝶攻击,几乎把他吓死!
黑蝶第一次煽动蝶翼,云道枯吐血连退三步。
黑蝶第二次煽动蝶翼,云道枯吐血连吐十步。
黑蝶第三次煽动蝶翼,云道枯连退五十步,且已经有些站立不稳!
他竟挡不住宁凡的一式法术!
若宁凡再不终止法术,只晓得巨蝶煽动十次蝶翼以上,他云道枯甚至可能死在宁凡手中!
这怎么可能!这如何可能!
一名碎虚强者。竟然快要死在宁凡的手上,且宁凡竟然还是昏睡状态,仅仅是本能地施展法术而已!
“仙、仙术!此术纵然不是仙术,也无限接近仙术!竟连老夫的虚化元神都能点燃!”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区区问虚修士,竟然能施展仙术!这样的问虚,谁敢去惹!”
一瞬间,云道枯惊恐万分。后悔不已。
云道枯只以为宁凡施展仙术,是报复他之前出手攻击宁凡的院落。
眼看着黑火巨蝶还要第四次煽动蝶翼,云道枯强行咽下一口鲜血,眼露疯狂之色。
不行!不行!无论如何,他云道枯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可怕的仙术之下!
就算是拼却肉身毁灭,就算只逃走元神。他也要保下性命!
“不好!这云道枯要自爆元神!”红衣眼中无比震惊,她怎么也想不到宁凡怎么会施展出这么厉害的仙术,逼得一名碎虚强者自爆肉身...
便在云道枯准备‘自尽’的狗血关头,宁凡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苏醒过来。
他法力一收,天空之上的黑火巨蝶及脚下的火海阵图,则通通消散。
“呃,这燃虚之术品阶似乎有点高过头了,除非我修为再高一点,否则还不足以彻底掌控此术。贸然施展此术。不是被反噬吐血,就是此术失控,连我自己都会灭杀...呃,这位前辈,你是何人,为何在我院子中吐血?呃,话说,我的院子呢?”
宁凡目光迷茫。望着神色惊恐的云道枯,大感莫名其妙。
他昏睡之时莫非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否则为何眼前这名碎虚强者会这么怕他?
为何四面八方的山河、房屋都被焚成灰烬了?
“呃,敢问前辈是谁,来巨魔族有何指教。可是有事找我?”
宁凡虽不认得云道枯,但能探查出云道枯的碎虚气息,故而对云道枯还是很客气的。
不曾想,宁凡刚刚靠近云道枯一步,却见云道枯如避瘟神一般匆匆退后数步,与宁凡拉开距离,生怕宁凡靠近他。
“离老夫远点!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道友有话好说,好说...老夫可是雨皇的人,你不能杀我!”云道枯仍处在极度的惊恐之中。
他胆子本来就不大,一生谨慎,又过了这么多年碎虚老祖的悠哉生活,何曾想到今日会险些死在宁凡手上,真是把他给吓死了...
千万别提给赤妖王报仇的事了,现在就是他亲爹被宁凡杀了,他也绝不敢报仇!
现在就是给他十个胆,云道枯也不敢招惹宁凡!
宁凡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一个仙术差点把他瞬杀了,他堂堂一名碎虚,差点就要不明不白死在北凉国了!
宁凡心思飞转,望着一片片斗法遗址,再看看苏颜、许秋灵等女不住使来的眼色,隐隐有了猜测。
“难道我昏睡之时,误打误撞施展了燃虚之术,将这名碎虚击成了重伤?!”
噗!
明雀第一个笑了出来。
她家饼哥哥真是太有才了,昏迷状态还能施展法术,施展法术还能把云道枯打个半死。
这件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你没事,我就走了。他叫云道枯,刚才还想伤你,不必对他客气。”红衣冷冷一言,转身消失于风雪中。
一听红衣的话,宁凡望向云道枯的目光,开始带有三分冷意。
“原来是云道友,失敬失敬,道友身为雨界四大碎虚,乃是名震天下的高手,来我巨魔族这种偏远小地不知有何指教!”
被宁凡冰冷的目光扫中,云道枯背心一寒,立刻赔笑道,
“道友连仙术都能施展,老夫哪敢指教道友,呵呵,一场误会而已,都是误会...老夫前来巨魔族,只是奉了雨皇之令,前来封赐道友王侯的。不知道友想要获得‘明王’封号,还是获得‘素衣侯’的封号。”
“明王?素衣侯?”宁凡微微一诧,他要获得王侯封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