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雕像倾塌破碎,西岭境内的邪典祭祀,终于打破屏障……而奇点那一边所召唤出的“影子”,在出世的那一刻,就被打得支离破碎。
谷小雨怎么也想不到。
邪典祭祀召唤出来的……会是自己的小师叔。
脑海里闪过陈懿先生所说的那些话。
“天都神海阵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你师叔可能被困在某座秘境里了……”
太子的推测,一点也不错。
宁奕从云海催动“空之卷”离开之后,本该抵达大隋将军府,但由于第一次跨越如此距离,传送出现了偏差。
不仅来到了西岭。
而且还被困在了某座“秘境”之中。
菩萨庙内,风雪缭绕,虚空之力在雕像台座之上汇聚,隐约化开成为一座破损门户。
宁奕身后,还有一道红色倩影,缓缓踏出。
这是谷小雨始料未及的,他目瞪口呆看着那袭惊艳红衫,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道:“宁师叔,这难道是……”
“没错。”宁奕按住小家伙脑袋,笑眯眯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珞珈山叶红拂,按辈分来说,你该喊一声叶师叔,不过你喊她一声疯师叔,她会更开心的。”
叶红拂幽幽道:“宁奕,你在妖族对我做的事情,我会原封不动转告给裴姑娘的。”
谷小雨如遭雷击。
什么……?!
师叔在妖族天下对叶红拂做了什么?
这叶疯子,还开不起玩笑了啊……宁奕满头黑线,“我说叶大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叶红拂冷哼一声,拂袖负手,离开门户,双足缓缓落在菩萨庙中。
倾塌的菩萨庙,被一股玄妙之力维持在将塌未塌的状态,某位有心人费尽心机设计的“邪典祭祀”,停滞在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要说失败了,也不是,毕竟真正召唤出了“邪灵”。
要说成功,那就更不是了。
影子脱胎出窍的那一刻,就被宁奕一剑打爆。
苦心设计,功亏一篑。
叶红拂眯起双眼,打量了一圈菩萨庙景象,看见了那七具无头尸体,皱起眉头,“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知为何,看到叶红拂,谷小雨就觉得一阵心悸。
这位珞珈山小山主,身上有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气。
他乖乖将清白城案的过程交代了一遍。
“邪典祭祀么……怪不得此地血腥气如此浓郁。”宁奕神情凝重起来。
事关影子,便绝无小事。
“听说在东土发生过类似的祭祀。”叶红拂看似不经意地点了一句,“听说某人在小雷音寺大展神威啊。”
言外之意,是想问问自己,看出什么了没有。
毕竟执剑者的秘密,如今还不方便给谷小雨透露。
宁奕摇了摇头,道:“这些人藏得极深,想要挖出来恐怕要花费许多功夫。”
当初戒尘为了颠覆佛门香火,甘愿在灵山埋下长达十年之久的布局。
西岭的邪教徒,想必会更加谨慎……只是这次布局祭祀邪灵,正好被自己撞见,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过……这到底是巧合呢,还是一个必然?
宁奕低头看着自己手掌,一阵青芒在掌心如玉质般流淌汇聚,聚拢复散,明明是对准将军府开启的门户,执剑者之力却将自己传送到清白城。
“清白城。”他在心底轻念了这三字。
自己从小就被扔在这片地带长大。
空之卷又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是想提示自己什么吗?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宁奕甩了甩头,他望向倾塌倒下的残壁,之前悍然挥刀的青衫女子,此刻捂着腹部,缓缓站起。
这青衫女子身上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气”。
佛门修行者,无论到哪都不用自报家门,所谓虔诚教徒,必有愿力相助,放在东西两边都是如此……这女子只需要一眼看去,便能看出是一位道宗教徒。
还是个莽夫。
竟然敢向影子挥刀。
宁奕来到清雀面前,他瞥了眼完整如崭的细长平刀,能硬抗一下,刀身不瑕,“这把刀不错……我要见教宗,他现在在哪?”
当务之急,是确认大隋的情况。
自己走后,大隋发生了什么。
青衫女子以手背擦拭唇角血迹,对宁奕视若无睹,捡起长刀,手掌按住袖口,轻轻擦拭。
宁奕手指摩挲下巴,喃喃自语道:“你难道不认识我?”
清雀抬起头来,唇角拉扯。
她自然认识眼前这位男人,大隋天下还有谁不知道,眼前这位……是名声比叶红拂更加“响亮”的蜀山小师叔?
刚刚那大放光明的一剑,更是印证了宁奕身份。
果然与传闻一样,狂妄自大外加自恋,蜀山历代小师叔,好像都是这副德行。
清雀俯身捡起刀鞘,反复将刀刃归鞘,拔出,慢条斯理地重复几遍后,站起身子,直视宁奕……然后无视宁奕。
她那张麻木冷漠的俏脸上,便像是写了一句话,来回答宁奕的问题——
认识你,所以呢?
宁奕毫不动怒,反而一笑。
他感慨唏嘘道:“年纪轻轻的,可惜是个哑巴。教宗近侍,选人不淑啊。”
“你……”
清雀万年不变的淡定面容,罕见怒了,并非因前半句而怒。
宁奕的后半句,事涉道宗清誉,苏牧大人声名,对她而言不可不怒,不可不争……只可惜她常年寡言,如今想要开口争辩,却能停在你你你的阶段,其余更多的,一字也说不出来。
谷小雨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像清雀这样的小姑娘,就该由宁师叔这种“大恶人”好生打磨打磨。
咔嚓一声。
刀锋刮擦器鞘,瞬间一抹寒光掠出。
清雀拔出“雪舌切”,而这一次,并没有斩断声音,更没有斩断面前男人的脖子,一抹寒光只画出一个半圆弧,便被两根手指轻描淡写接住,在半空中发出吱呀吱呀的铮鸣。
宁奕笑意不减,看着青衫女子,称赞道:“刀法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这位教宗近侍,选得不错。
这青衫女子并不知道自己和陈懿苏牧的关系,因为自己一句调侃,就要拼命拔刀……这简单到有些愚蠢,较真到近乎死板的性格,放在“教宗近侍”的位置上,却是无比适合的潜质。
这个位置,就需要这样“人狠话不多”的角色。
眼见清雀连刀都拔了,谷小雨连忙咳嗽两声,出来打圆场。
“师叔,你来晚一步,教宗大人刚刚离开西岭,动身前往天都。”
他想起教宗的话,眨眼道:“您看看,天都神海阵令,是不是传讯过来了?”
宁奕笑眯眯化指为掌,轻拍一下,雪舌切陡然急转,清雀失去控制……接着啪嗒一声,长刀老老实实归鞘。
清雀踉跄两步,面色含怒。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真憋屈啊!
宁奕取出神海阵传讯令,挑起眉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天都,宋净莲,教宗,姜大真人……
不止一条消息,陆陆续续传来。
自己离开妖族天下,来到大隋,就被神海阵捕捉到了气息,只不过那时自己和叶红拂被困在某座“奇点洞天”内,那是一座封禁神海之地。
神海阵令,无从回复。
看来自己回到大隋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就连谷小雨看到自己,都没有那么惊讶。
宁奕一一查看。
姜大真人:“小宁先生,东境战事吃紧,清虚山、落云山接连沦陷。五灾十劫倾力而攻,本道负伤未愈,已无力招架……若能收到训令,还望亲自赶赴三圣山一趟。”
这是关于东境战争的求助讯令。
持有神海阵的,无一不是大隋境内声名远扬的大人物,除了姜玉虚外,三位圣山山主都发来了求助训令……看来自己离开的这段时日,东境战事并不顺利。
琉璃山鬼修给予三圣山的压力,怎会如此之大?
宁奕觉得有些困惑,即便拥有五灾十劫,韩约麾下的纸面实力,也不该如此强横才是。
直到他读完宋净莲给自己的传讯。
所有困惑,才得以解答。
“宁兄,云州城闭门拒收难民,城主驻官均为东境叛党,未刑便亡……在其身上,我发现了不可灭杀之物的痕迹。”
“我怀疑,东境琉璃山与影子有染,一路追查,来到天都……其间种种误判,多次断绝线索,终于找到了一缕蛛丝马迹。”
“下令拒守难民的城主于霈,曾为道宗信徒,多次参与西岭秘会,就在数月之前,还收到了一封来自天都的书信。”
说到这里,宋净莲以极其笃定的口吻下了判断——
“云州案的主谋,一定就藏在于霈曾参与的道宗密会之中。”
讯令最后,宋净莲诚恳道:“宁兄,收到讯令之后,还望你能来天都一趟。此案不破,东境边线战事即便占优,亦有背后内鬼捅刀,恐有变数。”
神海阵的讯令看完,东境三圣山,天都,将军府……但凡能发动神海阵讯令的,都给自己发了求助信息。
自己接下来,该去哪?
宁奕陷入了沉思之中。
“师……叔?”谷小雨小心翼翼开口,好奇问道:“讯令里都说了些什么呀?”
宁奕快速瞥了眼清雀,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一些问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