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一场闹剧
范广惊喜之余,心中立即开始权衡韩铁城的出现,对战局的利弊。
范广本意是以守代攻。
只需守住湖口城,将宁王堵在鄱阳湖之中。等四方大军运动到位,就是瓮中之鳖的时候。
虽然湖广的兵马不能动,但是此刻江苏,浙江,安徽的军队,都向江西而来。其中安徽与江苏,乃至漕运军,都是沿着长江机动,向九江而来。
而浙江的军队,直接西进上饶。
虽然南方兵力空虚,这几个省可以调动的兵马也不多,每一个省都是一两万上下。但是加起来也足够对宁王造成压倒性的优势了。
不过,此刻他忍不住多想了一点。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而今天下最大的事情,就是南洋之战。江西这里的战事,早晚平定,但是早一点,晚一点也是不一样的。
再有各地藩王的蠢蠢欲动。
范广自然知道是越快平叛越好。
之前是没有机会,而今却有了机会。
虽然这一个机会不大。但是范广却也想试试。他也不敢下大本钱,他想要的就是拖住宁王主力。
锦衣卫情报显示,虽然宁王以世子坐镇南昌,但是将可用之兵,几乎全部带了出来,似乎是模仿太宗皇帝故智。
毕竟藩王造反,乃是以一隅敌全国,如果坐守不动,根本是坐以待毙而已,毕竟充分发挥战略突然性。
所以留太多兵力在南昌没有什么用。
就好像当初太宗起兵,几乎将可用之兵带走了,如果不是仁宗与徐后登城坚守,北京能不能保住,都是另外一回事。
宁王而已也是一样。
不过,同样的办法,却有不同的效果。
太宗起兵之前,在北京掌兵多年,上上下下都是亲朋故旧,士卒愿意为之赴死,才有仁宗皇帝以微弱之兵力,守住北京,逼退李景隆。太宗得大宁之兵,有了与南军对阵的底气。
但是宁王在南昌有恩泽吗?南昌上下,真愿意为宁王为用吗?
朝廷好歹传承四帝,天下还算太平。宁王哪里有太宗当年的影响力。
所以朝廷大军临于南昌,攻下南昌的可能性极大。这也避免了宁王大军败退回南昌,凭借南昌死守的可能。
要知道,南昌可不是别的城市,乃是大明当初与陈友谅交锋的关键,陈友谅日夜进攻五十多日,攻之不下,才有太祖皇帝先平安丰,后救南昌的时间。才有了决定双方生死存亡的鄱阳
湖之战。
如果宁王逃入南昌城之中,纵然有火炮,南昌城也不是一两个月能下的。
如果乘着宁王在外,先破南昌。宁王就成为了无根浮萍,破之易也。
当然了,如果韩铁城做不到这一点,但是只要能扑到南昌城下,也足够动摇宁王军心。为前线大败宁王军,创造了有利条件。
当然了,如此一来,韩铁城的举动就成为了战局之关键,几乎是范广撤着各方大军,为韩铁城作配。
韩铁城只要不是发挥的太差劲,此战一定,就是大功一件。
这就是战场安排上一点小技巧,有些战略位置,你即便是打的尸山血海,也不过是苦劳,但是有些位置,重要稍有突破,就是天下的功劳。
如果这个位置不是韩铁城,范广或许还有几分犹豫。但是既然是韩铁城,那就不是问题了,捧自己的侄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与韩青,虽然不是亲如兄弟,但也是多年战友之情。不是亲侄子,也胜过亲侄子。
范广一旦确定,就立即以此为核心,排兵布阵,不再以存守势示人。
而此刻宁王不知道,他后院起火了。
他正暴怒非常。着急上火了。
宁王很明白,时间不在他这里。自从他起兵以来,不知道多少次写信给各路藩王,主要的是楚王。
但是楚王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封封书信都是石沉大海。
不过楚王虽然没有回信,但是却传了口信。口信没有别的,只有两个字:“南京。”
宁王很明白。
他唯一的生路,就是南京。
冲破湖口,破安庆,下南京。
因为南京毕竟是大明的开基之处,有很特殊的政治地位,只要宁王夺下了南京,足以震动天下。
在宁王攻破南京之前,外人只会将宁王起兵当成跳梁小丑,只有攻破南京之后,宁王所部才能在政治上被人高看一眼。
至于宁王真攻破南京之后,楚王到底会不会起兵呼应?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宁王此刻没有时间去想,也不愿意去想,他知道他从起兵之后,就是华山一条路了,要么龙飞九五,要么死无葬身。
所以宁王立即下令,将所过府县所有的银两,还有历代宁王之积蓄,一起拿了出来,有近百万两之巨,堆于王舟之上,宣布赏格,杀一人,则赐十两,杀一百户赐百两,杀范广,赏万两,并尚驸马。
这个驸马自然是宁王的女儿了。
他可以说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复攻湖口。
范广令刘长死守湖口,他与魏国公带领长江水师,几十艘战船,横舟于长江之上,抵挡宁王军水军。
湖口城之战,倒是还好。
刘长根本没有守湖口,而是沿岸列阵,派了本乡本土的民壮,巡视四方,但凡宁王军上岸,刘长就带兵痛击之。
刘长所部只有一个营,不过五千之众,却是京营序列。朝廷之精锐,比之卫所军强上了不知道多少。
再加上武器精良,如果将原本的江西各卫所军拉过来。堂堂正正之战,刘长也敢言破之。更不要说,江西各卫所为宁王所夺。宁王自然要大加整顿,武学出身的将领,几乎全部清理,或杀或逐。
这些军官本来就是军队中间,宁王如此作为,也大大降低了军队的战斗力。
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如此,宁王怎么敢相信,这是他的军队。
故而,刘长据岸而守,一日三战,斩首数千。以至于宁王坐拥数万之众,各部人马居然胆怯不敢前。任宁王大开赏格,乃至于杀将示威,也不为所动。
好在,宁王在另外一路,倒是有些顺利。
不是别的,就是水战。
因为水战,本就是一场乱战。
这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范广虽然是将帅之才,但却不是水战长才。
毕竟这位讨逆将军常年在西北,爬冰卧雪,千里长驱,是他的拿手好戏。至于审时度势,排兵布阵,多年历练下来,也算老练。
但是如何指挥水战,特别是河道之中水战。这些关于风向,风速,水流等各方面的专业问题,范广就抓瞎了。
你说范广不熟悉水战,还上船指挥是为了什么?
无他,长江水师本就成色不行。
特别是南洋之战,多用水师。太子甚至从长江水师之中挑选了不少精锐调入南洋水师,虽然江海有些不大一样,但是有底子的话,还是比较容易培养出来的。
如此长江水师就更加溃散了。
而长江水师的统领,按照原来的旧制,乃是魏国公。担任操江总兵。
但是魏国公平日也不怎么管长江水师的庶务。
所以在临战之时,范广明显的感受到了长江水师军心士气不稳。毕竟宁王军来势汹汹,单单看船只的话,是长江水师的数倍。虽然多为民船,但是一眼看过去,遮天蔽日,湖口这里两三里的江面,全部被遮掩。
看上去气势惊人。
见此,范广只能上船压阵。顺便带上魏国公。他不是为了指挥,而是为了稳定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