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跳蚤的滋味
朱祁镇不得不承认由奢入俭难。
说实话。
朱祁镇穿越过来,生活质量并没有降低很多。
乾清宫虽然有很多地方朱祁镇不习惯,但是说句实在话,后世的居民楼,真要比乾清宫住得舒服,那倒未必了。
虽然很多电器带来的享受是没有了。
但是古代人工带来的享受,未必比电器差。朱祁镇固然没有了空调,但是他有三海子,北海,南海子,中南海,虽然不能打游戏,但是却能狩猎。
总体上来说,虽然有增有减,但是大体持平。
但是此刻,他真正睡不着了。
他两辈子都没有住过这差距的地方。
虽然早已用了带来的铺盖,但是他看着头上房梁,黑夜之中,居然能听见簌簌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小昆虫,开始了一天的狩猎。
上面的大粱暴漏在外,一根根稻草招摇着,甚至有什么动静,还向下面落土。
朱祁镇是真习惯。
勉强睡着了,却见得身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伸手去抓,似乎抓到了什么,随即一捏,清脆的“啪”。
本来睡意朦胧的朱祁镇顿时清醒过来了,有跳蚤。
朱祁镇当时就忍受不了了,正要叫人,忽然想到,他不是在乾清宫之中。他如果表现出对这个的不满意,对这一户人家未必是一件好事。
这才生生忍下来。
却听见王振隔着墙壁说道:“陛下,可是有事?”
朱祁镇有时候也有些奇怪,真不知道王振到底是怎么办到了,朱祁镇独自一个房间,但只要一睁眼,王振在隔壁,就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感觉得到。
“没事。”朱祁镇说道。
朱祁镇虽然口中说没事。但是后半夜却没有怎么睡了。
第二天一早,朱祁镇给这一家留下几十两银子。这就回城了。
即便如此,朱祁镇回到京师之后,还是被太皇太后叫了过去。
在正统元年的时候,太皇太后就准许朱祁镇出宫了,但是那仅仅是出宫而已,每月一次,早朝之后出去,日落之前回来。
而这一次,却是朱祁镇在外待了一夜。
太皇太后听说之后,自然要让朱祁镇过去说说话。
太皇太后并没有怎么训斥朱祁镇,这毕竟是明代前期,从太祖,太宗,仁宗,宣宗,没有一个皇帝是没有出过宫,没有在外巡视过的。
所以,不管
是宫中,还是大臣,对皇帝出京巡视河道一件事情,都并不是太抗拒的,大明皇帝真正到出宫不能,却是到了土木堡之后。
所以太皇太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先嘱咐朱祁镇要注意安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白龙鱼服,恐遭虾戏,这一类老生常谈的话语。
朱祁镇自然连连点头。
随即太皇太后话音一转,将事情放在朱祁镇大婚之上,说道:“皇帝啊,你上一次看中了钱氏,我已经派人看过了,是一个好姑娘,人已经选定,是不是就准备婚事了。”
朱祁镇听了,满头雾水,心中暗道:“我什么时候选定了。”
却见太皇太后身边挂着一副画,朱祁镇才想起当时随口一说。
顿时想起是什么事情了,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又无可奈何了。
不过,朱祁镇对婚姻之事,早就看透了。
他作为皇帝,一举一动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着,想学电视剧之中谈恋爱,简直是想都不要想。
即便朱祁镇将很多政事由司礼监与内阁分担,但是朱祁镇每天要处理的重要奏折,最少也要十几封之多。
但凡被朱祁镇当做重要奏折的,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绝非在上面批一个准就行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关系到那些大臣,人事上的纷争要考虑,有些客观事实要考虑。
解决问题,是拖着,还是立即处理,处理又要怎么处理。
这么多事情,连这一次巡视河道,朱祁镇就已经积压了不少折子了。
所以,朱祁镇对自己未来的皇后,就放手让太皇太后处理了,同样也是相信太皇太后。所以而今太皇太后既然觉得钱氏可以。
朱祁镇自然不会反对,只是而今就开始准备婚事,朱祁镇却不能不说话了。
“娘娘既然看中钱氏,孙儿没有话说,只是婚事却要缓一缓了。”朱祁镇说道:“而今的灾情实在太严重了。”
“今春大旱,几乎已经是事实了。很可能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同时大灾,要比去年的水灾要严重多了。”
朱祁镇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曹鼐所言,百姓宁可被洪水淹死,却不原因旱死,顿时嘴里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说道;“朕不知道,这一次赈灾要花费多少粮食,孙儿已经将内库的钱,许出去大半了。大婚之事,孙儿想,还是缓缓再办吧。”
朱祁镇知道他大婚之事,决计要花很多钱的。
毕竟他是大明第一个结婚的皇帝。
因为之前皇帝
在登基之前,都已经结过婚了,所以他的礼仪必定特别重大,少说要花上一百万两银子。
即便朱祁镇自己想节省,胡濙也不会节省的。
因为朱祁镇的婚礼,决计不是他自己的事情,而是大明王朝的事情,到时候各方使者都到了,乃是朝廷向天下宣扬威仪的时候。
所以,只能多花钱,决计不可能省的。
太皇太后听朱祁镇如此说,却没有生气,而是伸出干瘦的手,摸着朱祁镇的头,说道:“我的乖孙长大,我见了仁宗皇帝,也有话说了。内库虽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天下民心,我大明得天下最正,乃是太祖皇帝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之故,天下民心在朱,则江山永固,否则纵然内库有亿万白银,又有何用之?”
太皇太后对朱祁镇这个举动十分满意。朱祁镇有造福天下之心就行了,至于能不能办成,那并不重要,因为那是大臣的问题。
在太皇太后看来,杨士奇,于谦都是能办事的大臣。如果他们做不好,那就换一批吧,大明之大,总能找到为朱祁镇解忧之人。
就怕朱祁镇没有此心,那就不好办了。
朱祁镇听着太皇太后说话,顿时觉得身后奇痒难耐。就是夜里被跳蚤咬过的地方。心思也就不专注了。
太皇太后又问道:“你而今还想打瓦刺吗?”
朱祁镇听了这个问题,连身后的瘙痒都不在意了,沉吟一会儿说道:“孙儿倒是不想打瓦刺,但是瓦刺能放过大明吗?孙儿定然会先发制人的。”
太皇太后说道:“好,那就好好准备吧,算算大本堂,武学都快要开学了。”
朱祁镇听了,心中一愣,说道:“娘娘,你不反对孙儿打瓦刺?”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说道:“我从来担心,是你少年气盛,穷兵黩武,而不是打瓦刺,河北之民大患在于水旱之灾,而九边之民大患在于兵灾,我儿既然要做圣君,岂能只解河北之民水旱之灾,而不解九边之民的兵灾。”
“只是顺序万万不能错,你是为九边百姓解除兵灾,而并不是给他们带来兵灾,这一点绝对不能错。”
朱祁镇说道:“孙儿明白。孙儿保证。”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伸手挠痒。
太皇太后见状说道:“怎么了?”一把抓住了朱祁镇手,将衣服撤开,往里面一看,却见大片大片红点,显露在太皇太后眼前。
太皇太后先是一惊,随即细细一看,顿时认错朱祁镇身上是什么,随即大笑起来。说道:“民间的滋味好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