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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百姓苦

从此,朱祁镇就开始了规律且痛苦的日子了。

李时勉要求严苛,每天早上的日程安排的满满的。因为只教一个学生,而李时勉又是学问大家,朱祁镇的学习进度,都瞒不过他。

虽然看似没有考试。

但是每天在李时勉面前就好像考试一样。

李时勉严厉非常。

朱祁镇每天都学得很辛苦。

毕竟别的不说,在李时勉的教学计划之中,四书五经,想让朱祁镇倒背如流。不过,李时勉严厉归严厉。

水平还是有的。

朱祁镇并不觉得学习有多么苦闷,只是累了一些。

每天十张大字,朱祁镇只能留在晚上写,每天练得手腕疼。以至于好些时候,在太皇太后那里都睡着了。

不是朱祁镇有意如此,只是孩子贪睡,本是常理。朱祁镇虽然在心理上已经成熟了,但是却无法战胜自己的身体。

而王振也不敢每天配朱祁镇是文华殿了。

原因有两个,其一是他怕李时勉再借故发挥,第二,却是他也忙得要死了。

虽然太皇太后对三杨很是信任,但是总要有所监管,内阁的票拟总要在王振这里再过一遍。

王振为了建立起自己的权威,也想办法在三杨的票拟之中,找出问题来。

以王振的能力能不能找出来,是另外一个问题。但是王振却发现,太皇太后对他这样的做法,其实并不反对。

虽然每次驳回内阁意见之后,杨士奇等人会禀报太皇太后,一般情况下,太皇太后总是训斥王振一番,让王振从内阁之意。

但是王振却暗暗揣摩出一点。所以他每天上午都将精力放在内阁送来的奏疏之上,决计不甘心简简单单在上面批一个“准。”

对于王振的指手画脚,内阁其实挺不满意的,好在太皇太后深明大义。

其实杨士奇这些老狐狸也知道。如果没有王振的指手画脚,那来太皇太后的深明大义。只能当做不知道。

好在在太皇太后的主持之下,倒也没有耽搁正事,最多是拖上一拖。

如此一来,大明朝政的正常运转,无须朱祁镇多干涉。

朱祁镇也可以安心学习了。

不过,这平静的日子根本没有过几日。

宣德十年,进入四月之后。事情就多了起来。

朱祁镇还没有上完课,就已经发现王振在外面等着了。

朱祁镇知道,李时勉将王振给得罪死了。王振而今虽然不能是权倾朝野,但是朝廷之中,也算是一方大佬了。

即便是杨士奇也不敢轻易怠慢。

但是李时勉却不假辞色,真将王振当做一奴婢而已。

王振深恨之,却无可奈何。

因为太皇太后还在,王振深知他如果做事不合太皇太后之意,即便皇爷想保他,也是保不住的。

而李时勉忠直之声,享誉天下。太皇太后也非常看重他。

故而有太皇太后撑腰,他怎么也奈何不了他,就眼不见心不烦,每日虽然送朱祁镇来上课,但尽来不与李时勉打照面。

而今而不到中午,就在外面候着,只能是有事情发生了。

朱祁镇顿时有几分心不在焉。

李时勉见状,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陛下有事可以先去了。”

朱祁镇连忙说道:“多谢先生。”

李时勉说道:“这也是陛下聪慧,论语已经学完了,明日为陛下讲大学。”

朱祁镇说道:“谢过先生。”

匆匆下了堂。朱祁镇见了王振说道:“有什么事情?”

王振匆匆说道:“河南大旱,从开春到而今无雨,还有草原上有消息,今年年初,瓦刺击败鞑靼。”

朱祁镇皱眉,说道:“年初?为何现在才有消息?”

王振说道:“锦衣卫办事不利。”

朱祁镇没有说话,他其实在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几分。想来定然是年初朝中都在忙先帝的丧事。

这种情报,只能先压一压。

只是朱祁镇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能压这么长的时间。

先帝都过了百日了,京师也出了国丧了。这消息才传过来。

“可是太皇太后叫我?”朱祁镇说道。

“借奴婢三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来打搅陛下。正是太皇太后让奴婢来请陛下。”王振说道。

“走吧。”朱祁镇起身向慈宁宫方向而去。

紫禁城实在是太大了,紫禁城外面还有宫城,朱祁镇仅仅在紫禁城之中,就有一些走不过来来了。

有时间不得不借助步撵了。

来到慈宁宫,太皇太后看了看天色。说道:“派人知会一声皇太后那边,就说皇帝就在我这里吃了。让她不用等了。”

随即有一宫人行礼之后,立即去办了。

朱祁镇每日午饭,常常去陪孙太后吃。

毕竟孙太后是自己的生母。如果一天连一面也见不上,一来外廷有不孝之讥,二来,朱祁镇也于心不忍。

孙氏在太皇太后眼中,固然是一个小聪明大糊涂。但是对朱祁镇是真心的好,而今朱祁镇身上的衣服,多出于坤宁宫中。

都是孙氏与身边的宫女所为,一片爱子之心,不能让人不感动。

太皇太后随即对朱祁镇说道:“想来王振已经给你说了,河南遭灾了,恐怕这一季粮食,打不了多少,饥荒已经成为定居了。”

“孙儿明白。”朱祁镇说道。

“你不明白。”太皇太后说道:“你长在深宫之中,又知道民间是怎么样子的,当初太宗皇帝在北京,招仁宗上京,但是我跟着一起,在路上,仁宗皇帝下了船,离开官道,到了普通农户家中。”

“农户家中,没有隔夜之粮,不过茅草屋一座,只有几个男丁出来,女人都避而不见。”

“你知道为什么?”

朱祁镇说道:“可是,女眷回避?”

太皇太后说道:“女眷回避,士大夫才有这说法,百姓是没有的,百姓家的女儿,从小就要下地干活,哪里有不见外人的道理。”

朱祁镇说道:“孙儿不知道了。”

太皇太后说道:“是因为没有衣服。”

朱祁镇吃惊非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尽然是这个原因。

太皇太后的语气也哀伤起来,说道:“当年靖难起兵,是从山东一路打过去的,故而山东一地损伤最重,又有运河通过,百姓疲于征发,以至于百姓缺衣少食,以至于此。当时仁宗皇帝在船上就睡不着觉。对太宗迁都之事,尤其厌恶,这才是仁宗一定要将京师迁回南京的原因,是免去百姓转运之苦。”

“我给你说这个,不是让你迁都的,而是让你知道,民间之苦楚,远在你想象之上,稍有灾荒,百姓就无以为继。”

“而国朝疆域之大,两京十三省,气候不一,年年必有灾荒,河南这样的灾荒,你已经要时常见,但你要切切记住,不要因为司空见惯,就以为没有大事。”

“要知道,你的一念之差,就可以是万千百姓易子而食。”

朱祁镇正色说道:“孩儿明白。不敢有一刻疏忽。”朱祁镇转过头问王振说道:“王大伴,内阁是如何票拟的。”

王振说道:“免去河南今年赋税,派于谦为河南河北巡抚,并先拨十万石,赈济灾民。”

太皇太后说道:“内阁老先生们,经验丰富,不用怀疑,但是这样的事情,皇家不能没有表示,王振派锦衣卫去河南,一来,看看是天灾还是人祸,二来,如果有人心怀不轨,却要果断处置。”

王振说道:“是。”

朱祁镇一边听他们说,心中却在念着一个名字,就是于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