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陆芸花想象的湖边树下露营不同, 卓仪将车子停在离湖很近的一个“营地”处,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
为了让云晏不那么紧张,几个大人都不打算再说关于他的事情, 陆芸花便在这会儿说起自己的疑惑:“阿卓, 我们怎么不去湖边住?”
“这里是专门用来停车的。”卓仪其实没来过这里,从前也少有心情去什么“景点”玩耍, 但他这次出发之前做了不少准备, 所以现在显得十分游刃有余,耐心解释道:“湖边的土质疏松且湿滑, 湖水或许会涨起落下,若是晚上睡着便很危险。”
“湖边可以露营,要带着东西到另外一边去, 那里也清理出来了一块较为安全的地方, 却无法停车……我们的车子沉重, 晚上又睡在车上, 我便选了这个位置。”卓仪给牛添了草料, 一边给大家解释。
陆芸花恍然,若只是单纯野餐当然在哪里都可以,就算为了景色好看选了湖水边上也没什么关系, 但现在他们要过夜, 夜晚湖水会发生什么变化谁也不知道, 因此停远一些、在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才是正确的选择。
更别说如今野兽泛滥,在野外人类才是弱势的那一方, 就算周边会定期清理巡查, 但也不能肯定不会有饿极了的野兽知道这里有着一群不比兔子难打多少的人类因此铤而走险, 所以聚在一起才更安全。
“那我们就睡这吧!”陆芸花做了决定。
卓仪选的位置极好, 隔壁“邻居”离得很远, 车子挡在两家人中间隔壁就看不到他们了,车子另外一边是草地连着小丛林,面前湖水闪着波光粼粼的水波,既保证了私密性又能毫无遮挡地欣赏周边美景,很适合停留。
“阿娘,我推着你下去……往后仰一下,当心……”陆芸花紧紧握着轮椅,十分小心。
卓仪给牛添好草料,把连带着云晏的几个孩子从车上抱下来,又转到后面放下了当做斜坡用的车板,帮着陆芸花将轮椅推下来。
孩子们下车也没闲着,一家人你拿这个我搬那个,不一会儿就把营地布置得有模有样。
“……我去接点水。”云晏低低说了这么一句,也没像往常一般叫哥哥弟弟,独自一人提着大木桶便往树林去了。
小树林往里走一走有一个泉眼,是澄澈干净的山泉水,根本用不着过滤,直接拿来做饭煮茶没什么问题。
大家望着他的背影,刚才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消失,之前是为了安抚云晏的情绪,大家都压下了对他的担心,佯装出没事的模样,现在看他是变得比刚刚好了一点,但情况仍然不容乐观,可见这事情得完全解决掉才行。
“我去找他。”陆芸花感觉不安,这几个孩子中云晏的身世算是最差的,她不知道云晏遇到卓仪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才让这孩子会有刚才那种反应,当时发生了什么?那个男子到底是谁?一连串从前看过的新闻从陆芸花脑海中闪过,如今作为母亲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实在叫她担心焦虑。
她和余氏同时看向卓仪,此时语气说是询问不如说是通知。
卓仪也不在意,轻轻点头:“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芸花你与他谈谈就没事了。”
他这么说,倒是叫陆芸花和余氏更是迷茫,余氏皱眉追问:“不能直接说吗?”
卓仪稍微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这事阿晏不想说我便不能说。”
卓仪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含含糊糊,但好歹叫余氏和陆芸花安心了一点,陆芸花把脑子中一系列关于幼童的刑事案件删除,看远处慢腾腾走着的云晏几乎看不见了,赶紧往那边追上去,回头说:“我去问问。”
他们身边孩子们似乎在收拾桌面,此时相互对视,快速达成一致后,阿耿起身若无其事地说着“我去湖边看看”,在卓仪点头后向着湖边过去。他才走不久,榕洋便牵着长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去如厕”,两个人一齐去了小树林。
卓仪将余氏推到遮阳棚下面,以他的眼力怎么可能没看见说是去湖边结果转向小树林飞奔的阿耿?但他只是垂眸思索便默许了他们的行动,时不时和余氏交谈两句,好似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陆芸花跟着云晏的背影到了山泉边,就看见这孩子将水桶放在泉眼下接水,人呆呆地坐在旁边石头上望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云晏从来都是充满活力的,像是个努力从贫瘠的土地中绽放的小花,每天都张大了自己的花瓣,不放过一点能让自己开得更美的阳光雨露,虽不如太阳耀眼,却能感受到强烈的生命力。
但现在,他面上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阴郁,皱起的眉似乎都带着些仓皇的味道,迷茫又不安,像是正站在一个能够决定往后命运的路口,在中央裹足不前。
这就需要她这个长辈帮一点小忙,以自身的人生阅历来为他指引方向。
陆芸花在心底叹息,只觉得要是现在有一本《儿童心理学》放在面前,不管多贵她都会买的……养孩子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起码她就不止一次和自家孩子们谈心聊天、解决困惑了。
“阿晏。”陆芸花脚步放重了些,过去将云晏拉住才叫他。
“……嗯。”云晏似乎被一下惊醒,被她搀着,从泉水边的石头上跳下来。
陆芸花转而将云晏的手牵住,拉着他坐在另外一边一棵大树的树根下,尽量放柔了声音:“阿晏,到底怎么了?”
云晏被牵着手,像是被陷阱困住的小狗,僵硬地维持着一个动作,眼睛都有点不好意思和陆芸花对视。陆芸花虽然和孩子们亲近,常常拥抱、时不时亲亲面颊,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很少长时间牵着他们的手。
他们身后的大树好像有什么动了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云晏还是沉默。
刚刚那么长时间都等了,陆芸花也不心急这一会儿,她并不想这时候紧逼着云晏来得到一个答案,因为她知道云晏这孩子在清楚她的态度之后,肯定会自己鼓起勇气主动将事情讲出来。
母子二人坐在同一个树根上,身子挨得很近,手牵在一起,就放在陆芸花的膝盖上。
果真如同陆芸花想的那样,他们只这样稍微坐了一会,云晏就开口说话了。
“……阿娘。”云晏小声叫着,他垂下眼睛,细密的眼睫被清风吹拂着,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脆弱又坚韧。
“唉!”陆芸花回答得很干脆,说完顿了顿,柔声问:“怎么了?”
母子两人没有对视,都看着面前咕嘟咕嘟的泉水,叫云晏感觉更自在了些,也有了说出心声的勇气:“阿娘……如果我没有那么好……你和阿婆还会喜欢我吗?”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陆芸花有些疑惑,还是佯装思考般摸着下巴,等云晏都忍不住看向她的时候笑着说道:“虽然现在的阿晏总是喜欢恶作剧、经常在外面疯玩、新衣裳总是弄脏、学习时候不大认真……”
“阿娘!”云晏越听脸越红,恼羞成怒地打断陆芸花还想往下说的话。
树后又有什么动了动,似乎很想再补上几句。
陆芸花大笑出声,顶着云晏红彤彤的脸颊摸了摸他的头发,半晌才敛起笑意,对羞愤极了的云晏温柔说道:“……但是不论是你阿婆、阿爹还是我都很爱你,阿晏,这些你自己能感觉的到吧。”
就是感觉到了这些爱,现在才会这样患得患失。
云晏在心里悄悄说着,感觉陆芸花摸了摸他的脑袋,顺着她滑到肩膀上的手臂的力道往侧面坐了坐,等闻到一股带着甜味的淡香之后,云晏就意识到自己正被揽在怀里。
“既然阿晏更感受到我们对你的爱,那接着是不是要多给我们一点信任呢。”陆芸花伸手抱着这个孩子,母子之间亲密无间,似乎在此时心都更加贴近了。
云晏又是沉默,半晌之后陆芸花就听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将脑袋抵在陆芸花的身上,小声讲述起从前。
“我从前是个乞儿……是爹娘不要的孩子。”云晏小声喃喃,语气变得有些艰涩:“于是我只能去偷、去骗,做骗子小偷才能活下去。”
“阿娘,我……我……我是个小偷,我的手不干净……”云晏含糊的说话声中掺杂了断断续续的呜咽,话语中满是惶恐,在喜爱的人面前显示出自己不堪入目的一部分,实在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更别说现在他要主动将那些丑陋的部分说出来。
他沉迷的这一切会不会变成泡影?现在喜爱着他的母亲和阿婆会不会因为那些不堪的过去厌恶他?
云晏不知道,因为家里不仅仅有他一个孩子,而他的兄弟们都那样优秀且无暇,恐惧混合着难以抑制的嫉妒,简直让他产生了对于自己的厌恶和说不出的羞愧。
陆芸花现在才恍然云晏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说这件事,因为那个男子与他的过去有关,还是这样不想提起的过去。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卓仪不将事情就这样告诉她和阿娘,因为这是云晏的伤疤,需要他自己揭开才能把脓血挤出来。
卓仪是云晏的阿爹,不强制地让他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眼中,其实是作为父亲在保护着这个孩子的自尊心。
“……当时、当时我在安县遇到那位先生,我偷东西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云晏面色变得苍白,声音低低地:“他抓住了我却没有打我,反而将我带到食肆吃了一顿饭,又‘雇佣’我带着他在县里逛了许久,给了我不少银钱。”
“自那之后!”云晏仰起头,眼睛里已经蒙上了雾气,却努力不让它掉下来:“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偷过东西了!”
这就是云晏隐藏着的所有过去,浑浑噩噩的小乞丐靠着偷窃活着,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无望生活。是因为那位先生的善举,才让云晏有了羞耻感和道德感,后来靠着那些银钱,帮人跑腿打杂地努力生活着。
但要是今天没有遇见这位先生,云晏一辈子都不会主动提起那些事情,因为在见到黄娘子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去偷窃了,只要他不说就没人会知道那些往事。可是世界就是如此奇妙,今天的相遇给他敲了一记闷棍,明明白白告诉他:云晏,存在过的事情是不可能消失的。
当时云晏第一反应是逃避,但也因此坐立难安:那位先生会不会将那些事情说破?他有没有认出他?阿娘听到后会怎么想?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搅得他不得安宁,所以后面在阿爹追来的时候,云晏说了实话并且恳求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阿娘……
……就算要告诉,也得他自己来说。
“……阿晏。”陆芸花沉默地听着,轻轻摸了摸他的眼角,将他汹涌流淌出来的泪水抹去,说话时似乎带着叹息:“阿晏,阿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云晏狼狈地擦着眼泪,袖子粗鲁地抹去泪水,将脸都擦红了,听见这话疑惑地抬头去看她。
“阿晏当时要是不去偷不去骗的话要怎么活下来呢?”陆芸花垂着眼,树影笼罩在她的半边脸上,显得有些朦胧:“阿娘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听到这些是庆幸、是心疼……是难过怎么不早一点见到你……阿娘并不在意你从前偷过东西,更不会因此不爱你了,阿婆也是同样。”
陆芸花说着,微笑着将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云晏抱在怀里,认真道:“如果觉得偷过东西是难以释怀的事情,那我们就做更多的好事,长大以后努力让世界上需要偷东西的孩子变少,好不好?”
“嗯……呜呜……咳……”云晏将头埋在陆芸花怀里放声大哭,仿佛要把从前受过的委屈全都哭出去一样,他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说:“……我还很对不起阿耿、榕洋和长生……呜,我很坏!”
树后面又动了动,他说的三个人从树后探出头来,不想放过云晏接下来的所有话。
把自己蒙在阿娘怀里的云晏什么都没看见,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抽泣着说道:“我嫉妒他们……明明大家对我那么好,可我、可我刚刚嫉妒他们……阿兄是好人家出身,榕洋生得聪明又……又是阿娘的弟弟、阿婆的孩子,长生更是从小就待在阿爹身边……”
“呜——”云晏说着,原本稍微抑制住的抽泣声猛地变大,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伤心得像是下雨天掉进深坑的小狗:“呜呜……我之前想着,只有我原来是小偷,如果……明明他们对我那么好,他们也有自己的不开心,我却在嫉妒他们……我真是太坏了!我怎么能这样呢?难道我本身就是个很坏的人吗……”
陆芸花听的哭笑不得,这或许确实是嫉妒,但在极度不安的时候会产生这样的心理也不奇怪,云晏反应这样强烈不正说明这孩子自身很善良、很有道德感吗?
坏人是不会对他人感觉到愧疚的,因为他们满心都是“利己”且并不觉得这是错的,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因为自己偶尔产生的恶念感到愧疚和难过。
“才不是这样!”还不等她说什么,榕洋从他们靠着的大树后面跌跌撞撞扑出来,大声反驳。
“呃!”云晏被吓了一跳,瞬间抬起头,哭声卡在嗓子里,猛地打了个嗝。
榕洋走过来拉住云晏,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颊,在他瞪大了眼睛又打了一个嗝之后认真地说道;“你才不是坏人!我们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想东想西,就像我生病的时候也很嫉妒你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生病,但这并不能说明我不把你当成我重要的兄弟。”
“对。”阿耿拉着长生从树后走出来,坦诚地对眼睛睁得更大了的云晏说:“虽然我那样的出身并没有什么可嫉妒的……但阿晏你会有的那些想法都是人之常情,真的没必要因此对我们有所愧疚。”
“虽然阿晏阿兄总是干坏事,但本身人并不坏啊。”长生耿直地接着说,又对心里话被兄弟们听见、脸颊涨得通红的云晏十分严肃地问:“但是阿兄……你原来不会偷穷人的钱吧……穷人被偷了会很难过哦!”
明明说阿兄的人不坏,现在却问了怀疑他人品的话呢。
“穷人也没钱可偷啊!”云晏红着脸从陆芸花怀里跳起来:“我只偷一点够我吃饭的钱!大多时候只偷些蒸饼之类的吃食!”
“况且、况且后面我挣钱了就把钱还给那些老板了!”
长生极其夸张地呼出一口气,他拍了拍小胸脯又看着云晏老气横秋地摇摇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啊,想太多啦!”
云晏跳脚:“长生!”
一行人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水桶提回来,云晏或许还没有完全从低落的情绪中回神,却已经走出最大的迷障,剩下的只要交给时间便能治愈。
面对余氏听见声响便急急转过来的焦急脸庞,云晏想起刚刚的自己是怎样的拒绝着这位长辈,明明不希望她们抛弃自己,却很自然地显露出抗拒的状态,似乎在他感觉不安的时候,心却无比相信她们不会因为自己的那种表现生气……
云晏又一次红了脸,抿着唇低着头,被兄弟们推着去和余氏道歉。
“阿卓饿吗?你早晨没吃什么东西,先吃点再收拾吧。”陆芸花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对卓仪小声说。
卓仪正蹲着生火,闻言仰头看她,显得有点可怜巴巴:“是有点饿,早晨没吃饱。”
可以吃的零食就在桌上放着,可刚刚卓仪面上好似没瞧出什么,其实心里也有点焦急,起码没什么心思吃东西。加上要忙着生火烧炭,早点吃晚饭,忙来忙去始终没顾上。
噗嗤一笑,陆芸花都想顺手摸摸他的头,以卓仪的饭量来说早晨的那几个饼实在有些少了,还不够他垫肚子的,于是赶紧起身,将车上几个食盒取下来。
“我特意做了大饭团,你先吃这个顶顶。”陆芸花将一个巴掌大的大饭团递给卓仪,自己拿了个辣卤鸭的翅膀啃。
卓仪先去洗了手,这才接过饭团准备吃。感觉饥饿灼烧着胃部,他结结实实一大口下去就咬掉好大一块,露出里面的内馅来。
深棕色的鸡肉丁和蘑菇颗粒给周围的饭染上了深棕的色泽,早上才做出来的饭团包着布放在暖和的地方,现在吃起来还带着些余温,糯米是稍微有些粘的口感,内馅的汁水被好好保护在里面,最外看起来还是雪白的模样,其实里面已经吸满了蘑菇炒鸡的汁水。
蘑菇香浓又顺滑,鸡肉柔嫩又多汁,冷却之后稍微显得有些粘稠的汤汁缓缓从卓仪咬开的缺口流淌出来,浓郁的蘑菇香气散发出来,鸡汁和蘑菇汁的鲜美和糯米一起吃进嘴里,微微有些咸的酱汁此时无比合适,就是糯米饭的最佳搭档,好像天生一对般般配。
卓仪闷声不语,几大口就把陆芸花刻意做得很大的饭团吃完了,吃完后舒服地嘬饮一口热水,享受着从胃部蔓延到全身的舒适感:“有点像糯米鸡。”
“嘶……对、就是……”陆芸花被辣卤鸭辣得嘶嘶呼气,赶紧喝了一口早上泡好、现在已经凉了的药草茶,被苦味激得皱起脸,好半晌才回答:“馅料和糯米鸡差不多,当时想做饭团又不知道做什么饭团,索性就做这个馅料的了。”
“哇……这个真好吃,阿卓你尝尝。”陆芸花说完,将面前鸭子往卓仪那边推了推,催促他赶紧吃。
卓仪顺着取了一块鸭子,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却怎么也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部位。
捏在手里的鸭子黑乎乎的看不清具体模样,但整块肉都显得很干,半点水分也无。这是因为昨天陆芸花在卤好鸭子以后觉得缺了点什么,想起从前吃过的“卤烤鸭”就有些心动,反正当时烤炉还开着,想办法将鸭子吊进烤炉,烤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索性不再分辨,卓仪将整块鸭子塞进嘴里。
入口便是极其刺激的辣味,甜辣的卤香伴着草药清香席卷而来,让口腔分泌出大量唾液,轻轻一咬,被烤得如同小饼干般酥脆的鸭子骨头发出咔咔响声,混着烧烤过的焦香,鸭子块随着咀嚼消失在牙齿之间,鸭子骨头里已经浸满了卤汁的滋味,辣味带着微微的甘甜,咸香酥脆的鸭骨简直是比肉还要好吃的小零嘴。
“好吃。”卓仪忍不住点头,再次拿个一块。
他这次取的这块肉比较多,是和刚刚酥香鸭骨又不相同的体验。
鸭皮烤得微微蜷缩卷起,原本隐藏在鸭皮之中的油脂被烤干,让它呈现出一种极其酥香、一咬就碎的美妙口感,更别说鸭皮是最入味的部分,吃的时候那种刺激的、带着微微甜味的麻辣滋味尽数融进口中,仿佛还能吃出卤汁里面的淡淡药材香气,很是迷人。
里面的肉随着撕咬露出一块缺口,丝丝缕缕的鸭肉并不是外皮一样的红棕,而会呈现出一种诱人的深枣红,几乎像是风干一样的肉感咀嚼时候带着很明显的阻力,可浓缩在肉丝里面的肉汁和调味会随着重复咀嚼逐渐流淌出来,这次感受到的甜不是调味的甜,似乎是鸭肉中自己蕴含的甜,甘美又浓郁,是和外皮、骨头完全不一样的食感。
“……我也要吃!”
云晏终于和余氏说完了话,也不知是谁看见陆芸花和卓仪在吃东西,赶紧说了这样一句,几个也很饥饿的的孩子互相对视一眼,推着余氏就往陆芸花和卓仪所坐的地方冲来:“阿爹阿娘给我们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