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阳光洒满山林、原野、河流, 将一切映照得界限分明 。
白芜在树下放下巨大的包裹，探头看了眼外面，有阳光的地方天气还挺热, 一旦走到背阴处，秋风一吹, 瞬间变得有些冷。
南遥也放下包裹，转头看他：“在看什么？”
“看对面的山。”白芜抬抬下巴, 搭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个方向, 示意他看向对面, “叶子全黄了。”
对面山上的树叶染上了秋色, 各种程度红色与黄色交相混杂，五彩斑斓, 非常漂亮。
“是挺好看。你再看一会，我先收拾东西。”
他们为这次行商准备了好几年，带了大量的珍珠、宝石、精油、布匹、匕首等贵重物品出来。
从出发那天到今天为止, 已经过了一个月有十三天, 期间他们途径狮族、马族、狼族, 现在已经深入兽人大陆腹地, 所见的景色也和家里非常不一样。
白芜看着对面的山移不开目光, 他很久没看过这样绚烂的秋景。要是这里有颜料画笔就好了, 他一定要把这景色给画下来。
南遥将各种物资挂在树枝上。
经过那么多族，他们背包里的物品淘换了一批，其中有从各族换到的物资, 也有路上收获的战利品。
为了方便携带, 他们把每种物质单独装入一个小袋子中, 又把小袋子收拢起来, 塞入大袋子中, 今天他们在这里宿营，得把小袋子中的衣物被褥拿出来。
天气太冷，南遥晚上一般变回兽形，白芜则裹着睡袋睡在他的羽毛里，物资挂在树梢，边上会生火。
附近的野兽不多，也没有什么威胁性，他们不必放哨，晚上一般不会出问题。
南遥的手脚很麻利，没一会儿就将物资收拾好了。
白芜还在看对岸。
南遥转头：“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打点猎物回来。”
“那我准备配菜，顺便把水烧起来。”白芜指了指不远处的河流，“今天喝河水啊。”
在外面必须保证水源的清洁，他们一般有泉水会找泉水，没有泉水则选河水，无论是什么水都会简单过滤一遍，烧开了饮用。
南遥道：“有事叫我。”
“我知道，你快去快回，别耽搁。估计要不了多久，太阳就会彻底落山。”
太阳落山的时候总是格外快，白芜看了看天色，拿起水囊去河边打水。
他们宿营的地方在一条大河边上。这年头也没什么污染，河水很是清澈，只是流速比较快。白芜拿水囊打水的时候，手浸入河水之中，只觉寒冷刺骨，片刻后，手便被冻得通红。
好不容易把水囊装满，他吸了吸鼻子，将水囊提起来。
水囊很大，对他来说却不算重，他一手一只水囊提着要回营地。就在这时，他看到河里闪过一抹白色。
“嗯？”白芜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定睛细看，发现什么都没有。
在原地站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他狐疑地重新迈开了脚步。
他刚一转头，眼睛的余光又看见一抹白色。不是错觉，河里有东西。白芜心头一凛，已经确定了，只是不知道河里的东西是什么，又为什么跟着他？
可能有小兽出来捕猎？
白芜感觉到了危险。
他的战力并不怎么高，也很少有一个人出门打猎的时候，此时碰到未知的野兽，他不敢托大，提着水囊倒退着离开河边。
河里那白色身影再没浮起来，只是传出一声声嘶哑难听的怪叫，像是在恐吓。
白芜没想到这群来历不明的野兽居然盯上了他，心里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多了几分警惕。
他悄悄扯松了自己的衣带，随时准备变回兽形逃跑。
就在这时，他听见林子里传来一点声音。按声音的方向，应当是他们的营地——这群野兽该不会还学了伏击，专门分出了一群，钻入林子里等着他吧？
白芜心头一凛，在原地顿住了，扔下水囊，抓过背后的弓箭，拉开弓，对准他们营地的方向，一步一步慢慢逼近。
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爬，草木被压倒，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又快又急，显然有什么东西从林子里跑了出去。
白芜停在森林边缘，喝道：“出来！”
他的喊声一出，森林里的动静立刻停住了，似乎被吓住了。
白芜眯起眼睛：“再不出来我攻击了！”
他话音未落，几道白影从林子里蹿出来，“哗”一下冲入河中，白影背上还都背着褐色的东西。
白芜一下反应过来，这些白影身上背的应该是他们的包裹。
这些白影不是野兽，而是附近的兽人！上当了！
白芜对准白影松开弓弦，他留了几分情，没直接往中心射。
一箭下去，其中一个白影发出一声哀叫，几个白影顿了一下，蹿得更快了，“咚”几声接二连三地跳入河里，前赴后继，激起一片水花。
河里的白影很谨慎，直接在水底下游动，并不冒头。
白芜跟自家小豚混多了，根据暗流，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小贼往下游去了。
眨眼间，这群白影便消失了。
白芜和南遥走南闯北，做游商也做了一段时间，去过不少地方，遇到的兽人大多单纯朴实，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狡诈的家伙。
他不敢冒进，在原地等了片刻，再没听见林子里的动静，他这才拉着弓，小心走进林子。
他们的营地被翻得乱七八糟，原本挂在树上的网袋有一大半被弄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都撒了出来。白芜只一眼，就发现他们仅有的两袋珍珠和宝石被偷走了。
真是小贼！
白芜气哼哼，翻检了一下，确定小贼们只偷了珍珠宝石，其他的都没有偷，只是将他们的东西随意翻了一下。
白芜大致收拢翻出来的东西，沿着小贼们的路径往河边走，很快找到了被他的箭射下来的血和毛发。
血迹看不出什么，那团毛发是兽毛，柔软绵软，如同云朵。白芜抓起来放到鼻端嗅闻，一股奶味扑鼻而来，闻着并不难闻。
白芜有些意外，他又闻了一下，感觉小贼们的年纪不大。
简单做了个判断，他收拾好东西，变回兽形，飞到天上呼唤南遥。他担心耽搁久了，小贼会带着团伙过来，到时候还是他吃亏。
白芜飞到高空，高亢的鸣叫声远远传了出去。
几乎瞬时，南遥便给出了回应。白芜听到南遥的声音后，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块大石头放下了些。
白芜在空中盘旋了片刻，南遥飞了回来。两人见面的一瞬间，白芜忍不住盘旋在南遥身边，啾啾啾地叫起来。南遥安抚地朝他叫了几声，带着他往地上落去。
兽语能表达的内容比较有限，白芜落地的第一时间，立即和南遥说道：“刚刚我遇上了几个小贼，他们偷了我们的珍珠宝石，往河流下游放下逃走了，我拿箭伤了他们，这是他们留下来的毛发！”
南遥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围着他看了一圈：“你有没有受伤？”
白芜摇头：“那倒没有，当时我离他们有些远，他们好像也没有伤人的意思。”
白芜说着掏出小贼留下来的那团毛发：“我闻了一下，这毛上面还有奶腥味，来偷东西的小贼年龄应该不大。”
南遥就着他的手闻了闻：“这可能不是专门偷东西的贼？”
“我感觉应该不是。河流下游一定有部落，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有这团毛发在，应该不至于找不到人。”
“有道理。先吃晚饭，吃完再去。”
“太阳都快落山了，吃完再去会不会太晚？”
“这个情况我们过去那边，你觉得会有饭吃？”
白芜想了想，上门问罪的话，感觉不打起来都很难，让那个部落招待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得，为了他们的肚子着想，还是先吃晚饭吧。
南遥带回来的晚餐是一只半大野兽，可能因为到了秋季，这野兽挺肥，肉看着也嫩。
白芜那酱料腌制好，在锅底刷了一层油，底下铺上姜片蒜粒，再放上土豆块，兽肉铺在土豆块上面，放到火堆上焗。
食材处理好了，他们开始清点今天的损失。
来的那伙小贼除了珍珠宝石之外，什么也没有偷。
他们大部分物品保持得很完整，白芜查了一下他们的种子，发现所有种子都没有少，松了一口气，将各个网袋归拢好，叹道：“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南遥拍拍他的背：“不算不幸，等会儿找到他们，总会让他们把吃进去的吐出来，还要赔偿。”
“还不一定能找到他们，先吃饭再说。”
今天遇到了波折，白芜的心情有些烦躁，待他发现焗出来的土豆和兽肉格外美味，那份烦躁又被抚平了。
两人在吃着饭的时候，南遥突然抬起头看向远处。
白芜意识到不对劲，停住了筷子，抬头小声问南遥：“怎么？”
“有人来了。”南遥盯着林子深处，放下碗筷，“来人很强大，准备战斗。”
南遥拿起弓箭，配好匕首。白芜则第一时间扯松衣带，准备变回兽形，然后才拿起弓箭。
直到两人准备好应战，警惕地看向河边的方向，白芜才慢慢听见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他侧头看了眼南遥，南遥的战斗意识太强了，起码早他五分钟听到声音。
白芜拉满弓，对准声音来源。
声音渐渐大起来，白芜眯了眯眼睛，看见几只庞然大物从森林深处钻出来——为首的竟然是老虎！白色的老虎！
白芜移动着箭尖，瞬间对准他们。
“我们没有恶意。”老虎背上有个清亮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蜜色皮肤的清俊青年举着手探出头来，“部落里的孩子调皮，拿了你们的东西，我们把东西给你们送回来。对不起啊，我们愿意补偿。”
白芜的目光从青年身上落到对方那群兽人中。
这群兽人的构成很奇怪，除了为首的几只白虎，还有看起来像鹿和狐狸的兽人。
接受到白芜的目光，对面的兽人们挪了挪，露出兽群中间的几个明显小了一圈白团子。这白团子有白虎、白狐还有一种像糯米团子一样，白芜辨认不出的兽人。
“叽叽。”那个白芜辨认不出的白团子从兽群中越众而出，嘴里叼着白芜他们的网袋，带着小了一圈的白团子们，挪动着肥屁股，速度极慢地一步步挪过来。
白芜看见走在中间的一只白团子身上有血迹，应该是被他射伤留下来的血迹。
等白团子走近了些，白芜才发现，最前面那只白团子全身圆滚滚，头圆毛长腿短，不像白芜见过的任何一只野兽，可能是兽人世界特有的兽人。
白团子们一瘸一拐，每只都像受了伤。白芜定睛细看，才发现他们的屁股有些异样。
感觉到白芜的目光落到他们屁股上，白团子们看起来有些委屈。
白虎背上那个青年对白芜和南遥说道：“这些小家伙不学好，被我们揍了一顿。”
说完，他又对白团子们喝道：“还不道歉？！”
白团子们更委屈了，不甘不愿地开口朝白芜和南遥奶声奶气地叫：“叽叽。”“嗷呜。”“嘤——”
白芜心中的气消了大半，挑眉看着他们。
白团子们对白芜和南遥很警惕，在离他十来步的时候，就将嘴里的袋子放到地上，然后迈着腿，一步一步往后退。
青年道：“这些家伙从你们那拿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们检查一下有没有少？最后一袋是我们赔偿的宝石，你们也看一下，真的对不起。”
“小孩知错能改就好。”白芜看着那几袋东西，“道歉我们接受，赔偿就不用了。”
南遥开口：“我来。”
白芜往后退了退，看南遥上前检查袋子。南遥打开袋子粗略地看了一下，又看了看对方赔偿的那小袋宝石，将小袋宝石抛回去。
南遥道：“没错。之前你们部落的小孩来偷东西的时候，我的伴侣以为是野兽，失手攻击了一下，小孩们没事吧？”
青年道：“没什么事，就是皮外伤。”
南遥点头：“我们这里有伤药，不嫌弃的话，你们拿去用。”
出门在外，和气生财。白芜对南遥的处理方式没意见。
青年没想到他们还会送伤药，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我们就不客气了。”
南遥将伤药往对方那边抛过去，小白虎一口叼住。
青年问：“你们是游商吧？”
“是游商，我们现在应该在你们的领地？我们在这里借宿一晚行吗？”
“当然可以，不用客气。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你们来自哪里？你们看着有些眼熟。”
“北边。”
“北边，鸟族人的领地？来我们这里的游商跟我们说过这个——你们听说过鸟族的祭司和智者吗？”
南遥：“怎么？”
青年笑笑：“来我们部落的游商们都说，你们鸟族有个很特别的商店，智者在商店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商品，好些商品都是得到神灵的指点才做出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带那些奇特的商品？那些商品在我们部落很受欢迎。”
白芜道：“没怎么带。”
“那就是带了。”青年热情邀请道，“天气那么冷，在野外不会舒服，要不然你们来我们部落里住？我们叫陆兽部落，你们一路走来应该听过我们，我们部落对游商很友好，还建有专门招待客人的地方。”
白芜和南遥对视一眼。
他们还真听过这个陆兽部落，只不过不是从一路上的其他部族听说，而是从天鹅族那里听说。
天鹅族曾经说过陆兽部落是兽人大陆腹地中最大的部落，这个部落很奇特，他们是由无数个部落组成的大部落，有点类似于鸟族。
与鸟族不同的是，陆兽部落的历史特别悠久，在这片大陆上存在数千年，部落里的兽人种族也特别多，现在不仅有陆兽，还有水兽。
白芜多看了一眼兽群中间那只受了伤的小白团子，看那胖墩墩圆滚滚的体型，这小家伙多半是水兽。
怪不得敢走水道过来偷东西。
他们这次出门抱着增长见识的念头，如果能去大部落看看，当然比夜宿荒野要好，就是不知道去他们部落是否安全。
夫夫对视一眼，南遥思忖片刻：“如果方便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青年笑道：“我们部落特别大，还有专门划分给游商居住的区域，你们不用怕不方便。要我们帮忙背东西吗？”
“我们自己来就行。你们在前面带路？我们会从天空中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