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芜家不大的山头堆了五只半鳄鱼, 崖他们来帮忙,磨刀霍霍, 小心将鳄鱼皮剥下来,再剖出鳄鱼肉。
大家忙忙碌碌,将这个小山头衬得极为热闹。
白芜帮不上忙,干脆把自家的大石锅找出来,要拿出了别的香料,用兽油将香料炒好,加水, 熬了一大锅卤汤。
鳄鱼肉稍微焯水过后, 放到卤汤里,小火慢卤。
等卤汤滚开, 再把它挪到大石锅里, 继续小火慢卤。
石锅卤出来的肉和铁锅不一样,有一种特别的风味。
不一会,这座不大的山头上满是卤肉的香味。
南风和白雪疯狂地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在人群中穿来穿去, 撒娇讨食求抚摸。
它们吃了无数块肉, 此时还是闻着卤肉发馋。
白芜特地用铁锅熬了蘸料,又将火塘清理了一下, 开始烤腌制的鳄鱼肉。
这些鳄鱼肉有的单烤,有的卷了蔬菜一起烤,所有烤肉都刷上了油和料汁,和部落里每天烤的那种干柴的烤肉不一样。
浓郁的香味让人胃部饿得直抽搐。
白芜一边烤,一边招呼大家吃肉。
来帮忙的兽人、亚兽人们也不讲究,手上还沾着血,拿起签子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大家一边处理鳄鱼, 一边吃肉,还一边唱起了歌。
篝火在边上烧得噼啪作响。
两只大狼时不时“嗷呜”地应和一声。
哄好了两只大狼,白芜和南遥带着卤肉和烤肉去喂两只小豚。
两只小豚是功臣,白芜给它们带了特别多的肉。
小豚来者不拒,吃到直打嗝。
吃饱了两只小豚还在两人脚下的河水里一个劲地转圈圈,用鼻子喷水跟白芜他们玩。
白芜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川和墨都极为高兴,还泡了茶和酸酸果汁出来给大家解腻。
大家一直在他们家闹到下半夜,才陆续收拾东西回家。
白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去摸了摸炉灰,发现炉灰还没有冷掉。
他不由摇头笑。
鳄鱼肉都处理好了,现在压在大缸里,用盐腌着,足足腌了五大缸。
白芜用背筐将这些鳄鱼肉取出来,拿绳子穿了,挂到树枝上去晒。
这些鳄鱼肉日晒夜腌,重复几次之后,就不会坏了。
白芜家的鳄鱼肉特别多,他背着背筐,沿着山路一路往下晒,直晒了半里地。
他晒完鳄鱼肉再回去的时候,川和墨刚好从外面飞回来。
白芜有些惊讶,“亚父阿父你们怎么起得那么早?”
川道:“已经比平时晚多了。”
“昨天睡得也晚啊。”
“不碍事,躺着也睡不着。我们去捡了两筐鸭蛋回来,螃蟹林里还有很多,得再去一趟。”
白芜家的鸭在螃蟹林里过得非常自在,没少吃各种小花小草、小鱼小虾和小螃蟹,一只比一只肥壮,下出来的蛋也大,里面还有不少双黄蛋。
他们每隔几天会去捡一次鸭蛋,这阵子忙,已经好几天没去。
白芜道:“要不然吃完饭再去吧?昨天的卤鳄鱼和烤鳄鱼都还有不少,我简单炒两个菜就可以吃了。”
川揉了揉胃部,“昨晚睡得太晚,吃的肉还没怎么消化,回来再吃。你饿就先吃。”
“那还是等你们回来一起吃,我先处理这些鸭蛋。”
他们家的鸭将蛋下在各种隐蔽处,蛋上面也沾着各种杂物,包括但不限于鸭粪、淤泥、树叶,每次收了新的蛋回来,他们都得清洗一番,然后才能进一步处理。
白芜用树叶小心地刷着一个个鸭蛋。
鸭蛋刷好了后,放到簸箕里晾干水分,再入缸腌制。
也有小部分鸭蛋不刷,他们直接放到缸里储存。
新鲜的鸭蛋保质期本来就不长,沾了水,保质期会进一步缩短,如果不是要做成咸鸭蛋,一般不做处理,直接储存就行,吃的时候再洗。
秋日清晨的阳光斜斜照下来,照在白芜身上,晒得他浑身暖烘烘,昏昏欲睡。
岸一推开房门,就见他坐在木盆前,被阳光照得仿佛浑身都在发光。
岸揉了一下眼睛,“祭司大人还没下来?”
“可能有什么事绊住了。饭菜在锅里温着,你饿就先吃。”
“我不饿。”岸趿着鞋子懒洋洋走到白芜面前,看看木盆里还剩下的大半盆蛋,“还要腌咸鸭蛋啊?”
“不然?”
“杂物间有三缸咸鸭蛋,我们都没有新缸了。”
白芜手一顿,“吃腻了?”
岸诚实地点头,“不能吃点别的?”
“要不给你煎一下?韭菜煎蛋、水草煎蛋、荷包蛋,我们换着来吃。蒸蛋也行,大酱蒸蛋,肉末炖蛋,酱汁水蛋……”
白芜还没举完例,岸发出痛苦的呻|吟,“这些我们不也是天天在吃吗?”
白芜:“……”
他们家收获的鸭蛋很多,蛋又是绝好的蛋白质来源,白芜确实经常做各种关于蛋的食物。
白芜坐在小板凳上思考了一会,“我再想想。”
“想嘛,有没有其他的好吃的?就是和鸭蛋味差得有点大的那种好吃的。”
兄弟俩正说话,南遥从山上飞下来。
白芜下意识看向南遥,一眼就发现南遥的衣角被什么东西染白了。
南遥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走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南遥手轻轻扶了扶白芜的肩膀,像是控制不住想要跟他有肢体接触似的,温柔地推着他往旁边挪了挪。
“聊鸭蛋还有什么新鲜的吃法。”白芜朝南遥一笑,对岸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一个。”
“什么?”
“皮蛋。”
岸一头雾水,“皮蛋又是什么蛋?加兽皮一起煮吗?”
“加石灰。”
岸大惊,“石灰不是有毒吗?!”
他们之前喷洒石灰水的时候,还得特地拿布蒙住鼻子。
白芜说石灰水有毒,不能吸进去。
怎么现在还能用来煮蛋了?
岸一脸“你又在骗我吧”的神情,“真拿石灰煮蛋?那我不吃。”
“不是煮,是腌制。”
“你肯定又在胡说,我不信。”
“这次真没骗你,隔着蛋壳腌制,跟腌咸鸭蛋一样,试试就知道了。”
岸再三打量白芜,见他一脸认真,好像真的没有骗人的意思,勉强相信了,“行吧,那要怎么弄?”
“你拿一点灰,熬点灰碱出来?”
他们做肥皂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使用灰碱。
岸对这个步骤非常熟悉,爽快地熬碱去了。
南遥在白芜耳边问:“用石灰真的能做皮蛋?”
“真的,做出来还特别好吃。”白芜咂咂嘴,“我们还可以用皮蛋跟游商们换物资。皮蛋保存时间也比鸭蛋久,还好运输。”
他们一边在这里说话,一边清洗鸭蛋。
两人动作都非常快。
他们清洗的时候,川和墨又背了两大筐鸭蛋回来,最后他们一共洗出了四筐鸭蛋。
两位父亲听说他们要做皮蛋,也对这种新的食物非常好奇。
白芜请两位父亲弄点谷壳回来,等会儿他要用。
因为要忙着做皮蛋,家里谁也没出门,都在忙活。
等到中午的时候,白芜他们总算把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
粗盐、灰碱、草木灰和生石灰,一共四样东西。
白芜原本还想弄点香料,后来再一想,皮蛋的味道本来就已经非常特别,如果弄香料的话,很容易弄得不伦不类,怎么一想,他就把放香料的念头搁置了。
白芜拿了个桶,把粗盐和灰碱倒入桶中,再倒入开水,慢慢搅拌混合。
等二者融化后,白芜分批加入生石灰和草木灰。
生石灰遇水反应变成熟石灰,同时放出大量的热和刺鼻的气味,岸往后退了两步,满脸都是怀疑。
白芜淡定地将所有材料调制成糊糊,然后把鸭蛋放进去裹。
鸭蛋裹好后,再裹谷壳,然后放入缸中。
第一次做,白芜不敢做太多,一共也就做了两大筐鸭蛋。
剩下的两大筐鸭蛋,他按照老方法做成了咸蛋,这次岸没有意见。
家里有新鲜的食物,岸就满足了。
鸭蛋、皮蛋都做好了,一家人抬起大缸,把它们放入杂物间中。
岸看着皮蛋,“这些皮蛋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我也说不准,一个月就差不多了。行了,我要去一趟田里,你们都去哪?”
一家人有各自需要去的地方。
白芜和南遥去田里,小麦快成熟了,他们每天都要巡视一遍。
其他蔬菜和作物也是,他们该拔草拔草,该施肥施肥,还得注意浇水。
从田里回来,白芜和南遥沿着河找两只小豚。
两只小豚才在他们这里呆了两天,看起来已经很习惯他们这里了。
白芜和南遥刚刚下来的时候,看见它们顺着河到处游来游去,玩得不亦乐乎。
这两只小家伙可不是什么温柔无害的角色,它们在玩耍的时候还会捕猎。
看来宽鳞族的人说的,它们自己会喂自己,只需要偶尔给它们一些新的食物是真的。
“白水、南鱼——”白芜将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呼唤两只小豚。
他在这边喊得口干舌燥,也没听到回音,也不知道两只小豚是不是跑得太远了?
白芜靠在南遥身上,长呼一口气,揉着自己的腮帮子说道:“不行,太费力了,还得另外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吹哨子喊他们。”
“这个办法可以有。”白芜眼睛一亮,“我们还可以在水上吊一张网,在网里放上食物,等它们回来的时候,自己过来吃就行,那么我们不必担心错过它们了。”
“这个办法也可以。还可以跟它们约定时间,让它们在固定的时间点回来。”
“这样的话,需要在固定的时间点喂食。”
下午没什么事做,两人索性坐在河边讨论。
正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两只小豚发出泠泠的叫声,你追我赶地朝他们游过来。
它们喜欢贴着水面游,游过来的时候动静很大,白芜和南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两只小家伙,惊喜地站起来看着他们。
“你们去哪玩了?”白芜问道。
“泠——”两只小豚不会回答,只在他们脚底下的水里转着圈圈,看起来想要白芜的抚摸。
两只小家伙很喜欢和人类互动,白芜心软地蹲下来伸出手,想摸这两只小豚。
他刚蹲下来的时候,白水抢先凑近他,用吻部去蹭他的手掌。
蹭了一会儿,白水张开嘴巴,往他手上吐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滑溜溜,还会动。
白芜吓了一跳,下意识缩回手。
他手才刚缩回几寸,马上反应过来,白水给他带了东西。
白芜连忙又将手伸出去捉他放掉的东西。
那东西一接触到水,迅速逃跑,弹射了几下,眼看就要钻到水底里去。
白芜懊恼地皱眉,身体前倾,还要继续捉,南遥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免得他一头栽到水里。
白水庞大的身体灵活地转了个弯,脑袋往下,潜水下去追击逃脱的猎物。
南鱼趁机挤上来,将它嘴里的东西吐给白芜。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
白芜这次用力抓住了。
他原本以为南鱼带给他的会是一条鱼,不料抓住一看,手里居然是一只半透明的大虾,这只大虾足足有他的小臂长,前面的须须也非常长。
“卧槽!”白芜惊了,“这该不会是龙虾吧?”
他定睛细看,很快发现这真不是什么龙虾,就是普通的大虾。
不,或者说品种跟普通的大虾类似,但看起来比普通的大虾大多了。
这次大虾非常有力,弓着身子一弹一弹,想从他手上逃脱。
白芜两只手一起掐住大虾的身子,总算抓稳了。
大虾头部有比较锋利的部分,南遥担心白芜弄伤手,伸出手来和他一起按住这大虾。
白芜正在惊叹大虾的时候,南鱼还游在他们面前转来转去,嘤嘤地撒着娇,看起来想求蹭蹭。
白芜将大虾放进背筐里,盖上背筐的盖子,蹲下来继续要摸这小家伙。
没想到一蹲下来,这小家伙又吐出一只虾,放到他手上。
白芜赶忙收拢手抓住手里的大虾。
这只虾不比上一只小。
这绝对是两只小豚给他们带的礼物,就是不知道两只小豚都把大虾藏在哪了。
白芜接过大虾扔进背筐里,伸手摸南鱼的脑袋,惊喜道:“谢谢!”
“泠——”南鱼很亲昵地蹭他的手。
正在他们玩的时候,白水从河底里浮出来了,不高兴地撞开南鱼的身子,也要和白芜蹭蹭。
它把大虾重新捉回来了!
白芜惊喜地夸道:“你们太棒了!”
这两只小家伙调皮的时候归调皮,贴心的时候也真贴心,白芜挨个蹭了蹭它们还张开手臂抱了它们一下。
两只小豚给白芜他们带了三条手臂长的大虾,晚饭白芜家就吃油爆大虾和蒜蓉蒸虾。
两只油爆,一只蒜蓉。
大虾的肉比螃蟹肉要多多了,那么大一只虾,剥开虾壳,里面是手臂粗的一段肉。
最难得的是,那么大的虾,肉质一点都不老,反而非常清甜。
白芜夹起一块虾肉,轻轻沾一点料汁放进嘴里,满口都是鲜甜的肉。
这种肉比兽肉更好吃,肉质也更细嫩。
虾肉分成三份,两只小狼一份,两只小豚一份,他们家人一份。
再怎么大的虾,这么分一下之后也不够吃了。
岸吃完几块虾肉,意犹未尽地拿盘子里的蒜蓉汁淘饭,借着虾鲜美的味道吃完两大碗饭后,他揉着肚子,“我决定把对南风白雪的宠爱分给两只小豚一份。”
“它们不叫两只小豚,叫南鱼、白水好吧?”
“那我重新说一遍,我决定把对南风、白雪的宠爱分给南鱼、白水一份。”
小狼听到他们的名字,似乎明白岸在说什么,嘤嘤嘤地甩着尾巴凑过来拱岸。
岸摸着肚子,一脸沉痛,“崽,不怪我移情别恋,你看看你们两个,肚子都快垂到地上了,这么久也从没见过回头肉。”
“嗷呜——”
“你别说你们没有肉,我都看见了,光是今天,你们就起码抓了七只鸟。”
“呜!”
“谁说我不喜欢来着?我可喜欢吃鸟肉了。”
“呜——”
……
白芜看着幼稚的兄长和两头小狼说话,懒洋洋地收拾碗筷。
川道:“放在那,我来洗,你们去玩吧。”
白芜不爱洗碗,朝他亚父笑了一下,拉着南遥拿上肥皂,要去洗澡。
虾肉很好吃,味道也很重,有一种特别的腥味。
白芜洗了好几次手,还能从手指缝里闻到这股味道。
他得再洗一洗。
白芜发现,水里真的有很多食物。
水草,鱼龟、虾蟹,他们要是愿意的话,在水里待一天,找到的食物,不比在岸上找到的少。
托两只小豚的福,白芜和南遥这几天每天都能打到好几筐鱼。
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鱼肉当天处理好,拿盐腌一晚,第二天就能拿去晒,几晒几腌之下,能晒出非常香的鱼干。
鱼干到时候可以蒸来当咸鱼佐餐,也可以浸泡过后炒别的菜,怎么弄都好吃,还是补充蛋白质的一种绝佳食品。
白芜像蚂蚁一样,收集了好几筐鱼干,还是乐此不疲地要跟小豚去更远的地方。
正好用到南遥再一次巡视全境的时间了,这次他们不在空中飞,干脆走水路,骑着两只小豚,沿着长水河去各处巡视。
他们的领地内河网密布,无论哪个地方,基本都能看见河流。
有两只小豚实在到不了的地方,他们就让两只小豚在河里休息,两人单独飞到天空上去巡视。
等巡视完了,再下来和两只小豚汇合,顺便搞定一日两餐。
白芜每天都坐在小豚身上,第一次觉得这么巡视一点都不累。
晚上他甚至有精力做大餐,喂饱他们两人和两只小豚。
他感觉非常开心,两只小豚也开心,两人两豚每天都高高兴兴。
这天,他们顺着长水河来到了长尾族的领地。
他们和长尾族比较经常打交道,长尾族的族长卷耳还是一名亚兽人,白芜对这个部族很有好感。
白芜和南遥商量,看要不要去他们部落拜访一下他们。
没想到他们刚到长尾族的领地,就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那种声音在旷野中非常明显。
“这是什么声音?”白芜倾听了一下,“砍树吗?”
“应该不是砍树。”南遥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飞到天上去看看。”
南遥飞到天空上去,好一会儿都没下来。
白芜在们在这里等一会,我也飞上去看看。”
“泠——”
“乖,玩一会也可以。”
白芜说完就地变回兽形,拍着翅膀直接飞上去,和南遥并肩而行。
他的尾羽最近又长长了一些,拖在天空中的时候显得非常漂亮。
南遥第一时间发现了他,鸣叫一声示意他往那边去。
两人往森林深处飞。
这时候白芜才发现,长尾族的人恐怕离他们有些远,因为森林特别空旷,声音有回声,这才传出来。
他们飞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长尾族的人的踪迹。
这群人果然不是在砍树,而是拿长长的木棍去敲树上的一种果子。
那种果子大概跟柚子一样大,表皮青黄色,看起来非常结实,长尾族的人每敲一下都能发出咚咚的响声。
白芜清唳一声,和南遥一起落到地上去。
长尾族的人也很快发现了他们,朝他们这边望过来,“祭司大人,芜大人!”
“你们又来巡视领地了呀?”
长尾族的人显得非常高兴,从背筐里拿出他们刚打下的果子,请白芜和南遥吃。
白芜看着这些巨大的果子,惊讶地问:“这是什么?以前没见过。”
“核枣啊,对了,你们部落好像没有。你们带一点回去吃吧,今年核枣大丰收,我们打了特别多。”
白芜手里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核枣,这核枣又大又重,摸起来有点软,和他上辈子见过的枣子完全不一样。
核枣有一股青涩的香味,有点像柠檬。
白芜拿手背擦了擦核枣的表皮,不太讲究地一口啃在枣子上。
这一啃之下,差点没把他的牙酸掉。
白芜脸都快皱在一起了,“这枣子怎么那么酸?”
长尾族的人纷纷拿起核枣品尝,“不酸啊,还行。”
“不知道今年是不是缺水,枣子比去年还甜一点。”
“芜大人,你吃这个比较黄的,黄的不酸。”
白芜又被塞了一个核枣,他将信将疑地啃了核枣一口,这个核枣没有那么酸,仔细品尝的话,还能尝到一点甜丝丝的滋味。
不过再怎么也跟好吃挨不上边。
白芜问:“你们把这核枣摘回去当水果吃吗?”
“哈哈哈哈,当然不是,当水果吃的话,恐怕牙都要被酸掉了。”
“我们拿它当菜吃,用来煮肉,味道非常不错,祭司大人,芜大人,今天你们来部落里吃饭吧,昨天他们还打到了羊肉,核枣煮羊肉可是我们部落的一绝。”
长尾族的人热情地邀请他们去部落里吃饭。
白芜和他们熟,也不觉得去部落里吃饭有什么不对。
他对这种核枣非常好奇,和南遥对视一眼,他爽快道:“那我去和我们家的小豚说一声,今天晚上就跟你们去吃饭了。”
“好啊,我们晚上还会压果汁喝,芜大人你不是特别喜欢喝东西吗?到时候给你带一点回去。”
白芜去和两只小豚说一声,让它们自由玩耍,明天在长尾族附近汇合。
两只小豚倒没有聪明到可以理解他们每一句话的意思,但大致的方向不会错。
明天他们就算不能在长尾族附近汇合,两人飞到天上去找一找,很容易找到两只小家伙。
它们的身形太庞大了,只要不刻意躲藏,在天空上一扫就能发现。
白芜和南遥帮长尾族的人敲核枣。
这些核枣非常大,枝条又细,他们根本没办法站到树上去摘,只能用棍子在树下敲。
用来敲核枣的棍子非常重,他们举一会儿就举得手都累了,也非常不容易。
大家一直干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将带来的背筐装满。
长尾族的人唱着歌,带着他们飞回部落。
这段时间是收核枣的时间,不仅白芜遇到的这一批人在摘核枣,长尾族的其他人也在摘核枣。
几十筐核枣堆在长尾族部落的空地上,除了少数几个正在做饭的人,剩下的人都拿小刀将核枣的果肉剜下来。
核枣不愧是“核”枣,它有一个巨大的果核,比苹果还要大,握在手里沉甸甸,跟拿了一块石头一样。
枣肉反而就是那么薄薄的一层,削下来也没多少。
白芜问:“这些果肉是要腌制吗?”
“对。”长尾族的人笑着回答道,“用盐腌好之后,放到罐子里腌制一两个月,拿出来无论是做菜吃还是泡水喝,味道都非常不错。”
“芜大人,我们有去年腌好的果肉,你回去的时候带一点回去尝尝。”
“哪里用得着等回去的时候,现在拿出来泡水不就完了吗?你们快去找出来给两位大人尝一尝。”
长尾族的人热情地去找去年腌制好的果肉。
他们用开水泡了果肉,又加了虫蜜端过来让白芜和南遥品尝。
南遥平时会喝这东西,只是比较少喝。
白芜倒是第一次喝,他先闻了闻,这东西真的有点柠檬柚子的味道。
硬要说的话,气味介于两者之间。
反正闻着挺清新。
白芜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水,小心吸了一口,入口是一种微咸、微酸的味道,又带着虫蜜的甜。
在这个没什么饮料的时代,喝起来确实非常不错,他眼睛一亮,看向长尾族的人,竖起大拇指。
长尾族一个老亚兽人朝他们憨厚一笑,“这东西喝了对身体好,你们多喝一点。”
“谢谢。”白芜又喝了一口,赞叹道:“确实非常好喝。”
长尾族的人一直在削果肉,等饭做好后,大家暂时放下手里的核枣去吃饭。
今天的晚饭是核枣肉炖羊肉,里面就是核枣肉、羊肉、粗盐三种食材,好了之后,味道却非常不错,软嫩微酸,配着青根吃,很好吃。
白芜一口气吃了两大盘,撑得肚子滚圆。
怪不得长尾族的人对核枣那么上心。
吃完饭之后,白芜捡了几个枣核,“我能带一点枣核回部落里去种吗?”
卷耳道:“当然可以,你想带多少都可以,反正也没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里面的果仁不能吃吗?”
“果仁?这我们倒没怎么吃过。”
白芜惊讶地看着长尾族,又看看手里的果核。
按理来说,这么大一个果核,肯定要敲开看里面的果仁能不能吃啊,要不然多浪费。
白芜这么想着,把果核放到耳朵旁边晃了晃。
这个果核非常重,放到耳朵旁边晃起来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感觉就是一个实心铁球。
白芜感觉里面的果仁一定很大块。
他非常感兴趣地在地上找起石头来,想当场敲开果核,看里面的果仁能不能吃。
长尾族的人很好奇果仁的样子,也感兴趣地给他找来各种各样的石头。
这果核不愧像铁球,白芜连用了好几块石头,石头都敲碎了果核还没碎。
他瞪大眼睛看这个果核,一脸见了鬼了的神情。
南遥接过他手中的石头,“我来敲。”
南遥力气大得多,费了一点时间,总算把果核给弄开了。
果核很大一个,里面的果仁却不算大,顶多跟乒乓球差不多。
这果核的壳真是厚得过分。
白芜拿着那嫩生生的果仁,“这东西可不可以吃?”
南遥闻了闻,“没见人吃过,小心尝一下。”
有长尾族的老人在旁边说道:“可以吃,不过味道也就那样,我们以前吃过。”
白芜掰了一小块,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扔进嘴里。
果仁外面有一层果衣,尝着有一点苦涩,果仁本身倒是没什么味道,脆生生,带一点甜味,吃起来有点像嫩花生。
白芜用手指甲抠掉外面那层果衣,又尝了一块,这次果仁更像嫩花生了。
白芜给南遥抠了一块,让他品尝。
南遥表情不变,看起来对这果仁没有什么感觉。
白芜又让长尾族的人吃。
长尾族的人也说好吃,但还不至于到爱吃的程度。
白芜道:“我也觉得挺好吃的,把果仁扔在这里不要,那也太浪费了。”
卷耳苦笑,“这不是吃不着嘛。为了吃那么一点果仁,费那么大的力气,一不小心还得砸到手,多不划算。”
白芜没想到这个原因,“你们部落有石舂吗?压烂来吃。”
“有是有,不过估计效果不会很好。”
白芜不信那个邪,那么大一个果仁放在那里,不吃到实在太对不起他这个发现了。
他带着一群长尾族人去找石舂,刚好长尾族的人会吃果肉,攒下了许多果核。
他们直接将果核放到石舂里,就可以开始舂了。
白芜原本以为有了石舂之后,他们很快就可以吃到里面的果仁,没想到一群人围着石舂努力了很久,也没舂烂几个。
他们的手被反作用力震得通红。
卷耳道:“算了,外面那么多果子,也不差这么一点果仁吃,我们别折腾了。”
“我就不信那个邪,一定会想到办法,你们继续吃果肉,把果核留给我,我不白要你们的,我拿肥皂跟你们换。”
“哪用得着肥皂?你要就拿去,反正我们也不需要。”
长尾族的人只要果肉,不要果核。
白芜要,他们便将果核打包好,送到白芜家里。
白芜和南遥还要接着巡视,他们谢过长尾族的人,继续踏上路程。
很快,白芜发现,核枣并非长尾族领地内独有的东西,邻近几族都有这种果子,大家也都有摘这种果子吃果肉的习惯,不过所有人都不吃果仁。
用他们的话来说,现在野外的果子多的是,根本不用跟这种坚硬的小果子较劲,较劲也较不来,他们根本打不开。
白芜不信那个邪,他随身带着一筐果核,在路上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尝试打开果核。
这些方法包括但不限于将果核放到锅里煮,放到火里煨,直接加到火上烤,无论用哪种方式,都没办法轻易将果壳给破开来。
他还试图扔到火里直接烧,看能不能烧爆开。
没想到火直接把这些果核烧成一个个炭球,里面的果仁都已经炭化了,外面的果壳也还在。
白芜就很服气。
南遥没有阻止他的任何动作,反而陪着他一起处理这些果核。
最后,南遥看他实在没办法,说道:“处理不了就算了,正如他们所说,也不缺那几个果子,你想要的话,我摘别的坚果给你。”
白芜拿果核磨牙,“那可不只是几个果子,你看他们几个部族,堆起来的果核跟小山一样高,要是能找到利用方法的话,又是一种资源。”
“要怎么利用?把它们当成柴火扔到火塘里烧?几个部落早就用这种办法了。”
“那是作为柴禾的办法,我是想把它们当作食物。”
白芜用石头把那个烤过的果核给砸开。
烤过之后果壳会脆一点,但也就是一点,砸起来还是非常费力,砸开过后,可能因为果壳太厚的关系,里面的果仁倒是被烘得恰到好处,有一种烘烤过后的干果香味。
白芜去掉果仁外面的果衣,分了一半果仁给南遥,“味道不错吧?”
“是不错。其他坚果也有类似的味道。”
“其他几种坚果的产量没这个高啊。”白芜捻了捻果仁,“除了作为零食之外,你有没有发现它里面含的油还特别多?”
白芜说着摊开手给南遥看他油润的手指,他轻轻一捻就能压出一手油。
“你是想榨油?”
“如果可以的话,能榨油也挺好的。”
他们现在吃的油主要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兽油,一个是果油。
兽油占他们日常所食用油量的百分之八十以上,果油则是以秋果油为主,主要用来滋润皮肤,剩下的才用来吃。
鸟族人九大部落,都还没有流行炒菜,炖菜的时候也不会特地另外放油。
故大家都不怎么缺油,对油也没什么执念。
白芜只是看着这些果仁,觉得很可惜,没有办法浪费。
如果这种果仁能炸成油,他们又多了一种稳定的食用油来源,多好。
果仁本来就是废弃物,炸成油的话,也没多几道工序。
白芜在路上一直想办法。
他们出去了一个多星期,白芜脑袋空空,还是没有想到任何办法。
他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郁闷得不行,眉毛都垮下来了。
岸看他这个样子,郁闷地悄悄问南遥,“你们出去遇到什么事了?芜怎么这个表情?”
“芜想吃果核里面的果仁。”
“我说呢,怪不得几个部落给我们送了那么多果核,想吃就吃啊,石头就在边上多敲几下就能敲开了,我都能敲开。”
白芜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说悄悄话,走远一点好吗?你都能敲开,你要敲几下才能敲开?”
“十次八次吧,我们家还有铁锤呢,石头敲不开,铁锤总能敲开啊。”
白芜一听就知道他已经充分实践过了,“你还用铁锤敲?”
“要不然?不用白不用,想吃的话,随便敲敲就有了。”
岸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因为这个郁闷,“这种果核不容易放坏,你放上半年一年它都是这个样子,不想吃的时候,把它放在那里堆着,想吃的时候再慢慢敲不就行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
“本来就是这个道理,你干嘛执着一次性把它敲完?”
“我……”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不还是你说的?”
白芜几次想说什么都被他打断,最终只能叹一声,“你说得对。”
“本来就是我说得对,行了,你要是累的话,就在那里坐着,我给你敲。”
岸去杂物间拿出铁锤,又从面包窑里掏出好几个果核,放到劈柴的石头上慢慢给他敲。
这种果核确实难敲,不过再怎么坚硬,也抵不过铁锤的威力。
岸在旁边抡着铁锤呼呼几下,就能敲开一个。
白芜瘫在躺椅上,看着他哥干活,根本不想动。
岸拿了个小盘子,把果仁清理出来,搓去果衣,装好放到他旁边,“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所以吃不到想吃的东西,才会那么郁闷。”
“没有,不是这个原因。”
白芜看着他哥实诚的脸,终于实话实话,“我就是想着我们都到了这个阶段了,是不是得想想办法,利用工具?”
“什么?”
“就是,我们现在的工具比以前好用得多,还有两种金属,能做到的事也应该比以前多吧,总不能和以前一样,面对大自然束手无策吧?”
南遥先回过味来,“你是想制造某种工具,但是没做出来?”
“不。”白芜道,“我是想制造一些工具,但是没想出来能制造什么。”他躺在躺椅上,叹了口气,“之前我还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来着,现在死活想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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