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 芜——”
白芜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舒坦,门外有一个细细的声音一直在叫。
这声音像催魂一样,他不堪其扰, 在床上翻滚了一下,用手蒙住耳朵,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兽皮被子里。
兽皮被子密不透风,他钻进去才睡了一小会儿就憋得受不了,整个人也被憋醒了,干脆一掀兽皮被子, 怒气冲冲地坐起来看向窗外。
淡绿色的窗户外面, 印着一张模糊变形的脸, 白芜乍一眼看过去, 哆嗦了一下,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白芜下床趿上兽皮靴,怒气冲冲地一拉门,“哥, 你在干嘛?!”
岸也吓了一跳,“看看你怎么还没起床,太阳出来了。”
白芜探头一看, 院子里果然已经洒满了阳光。
他瞬间哑火。
寒冷的空气从门外扑进来,将室内的温暖席卷一空,他打了个寒颤,从旁边的枯木衣挂上, 拿了件兽皮大衣下来, 裹在自己身上。
“天气太冷了,起得比较晚。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吼了也没事,下次我不那么早叫你了。”岸笑了笑, “今天是不是要吃三明治?”
白芜昨天泡温泉泡得筋骨松软,晚上倒头就睡,因为太过满足,都忘了今天要吃三明治。
他有点心虚,看他哥一眼。
他哥眼巴巴地回望,两人对视的时候,他哥还咽了一下口水。
离谱。
白芜愧疚感瞬间爆棚。
白芜搓了搓自己红着的脸,“对,今天吃三明治,哥你去帮我割一篮子肥肥草回来行吗?”
“割回来了。猪羊和鸭也喂过了,鱼笼也拉回来了。对了,亚父去菜园子看过了,还摘了蒜苗和葱叶。”
“那你帮我找几个鸟蛋出来,我洗漱完就过来煎鸟蛋,做三明治。”
“除了这几样,还要什么?我先给你准备配菜。”
白芜想了想,“再帮我切几片熏肉,要肥瘦相间的那种,切薄一点,不然会咸。”
岸听完,忙不迭地跑了。
白芜拿上洁牙棒,去下面的河边洗漱,回来的时候顺便把齐肩短发扎成了小揪揪。
他怕做饭的时候有头发掉进去。
白芜在火塘里烧上硬柴,上面铺上烤肉石板。
昨天做好的青根糕像切披萨一样竖着切成八块,又横着切了三刀,总共切了二十四块出来。
白芜打算做十二个披萨。
切好的青根糕在石板的边缘烘烤加热,白芜在石板的中心处刷上兽油,同时打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鸟蛋,开始煎。
鸟蛋一碰到石板,蛋白瞬间凝固,发出吱吱的响声,煎蛋的香味飘了出来。
岸在旁边咽了咽口水,两只眼睛都快冒出贼光。
白芜用木铲轻轻拨动着鸟蛋,借着底下兽油的润|滑,将鸟蛋轻轻推了推放到一边,又研磨了粗盐,撒了几颗到鸟蛋上。
煎鸟蛋的同时,白芜再次在石板上刷了一层兽油,将切成薄片的熏肉放到石板上。
熏肉上面的油脂瞬间发黄,滋滋冒出泡来,瘦肉部分也被煎得焦黄,整片熏肉开始卷曲。
一边是鸟蛋的香味,一边是熏肉的香味,岸在火塘里放着柴火,肚子咕嘟咕嘟叫得连白芜都听见了。
白芜嘴角一抽,将青根糕往石板中央部分挪了挪,动作又快了几分。
昨天烤好的青根糕现在已经没有那么蓬松了,他特地挪到旁边干爽的地方,将青根糕烤热。
川和墨想携回来,一落地就问:“怎么那么香?”
“在做三明治。”白芜扬声喊,“亚父你们刚刚去哪里了?”
“去部落看了看情况。我们家不是多了挺多兽皮,想问问你,能不能换点给部落?”
“当然可以。”白芜头也不抬,“要是谁家的物资暂时不够,先把兽皮给他们,等来年春夏,物资充足了,再还我们也行。”
白芜说着对岸说道:“哥,你帮我把装有沙拉酱的罐子拿过来。”
“你等我一下!”岸一溜烟跑回杂物间,抱着个罐子出来,“三明治还要做多久呀?”
“快了。”
白芜拿起一片青根糕,用木片撩起沙拉酱,均匀地将酱抹到青根糕上。
沙拉酱抹好,他在上面放上煎得喷香的熏肉,而后挑了点肥肥草均匀铺在熏肉上面,又抹了一层沙拉酱。
这还不算,他在沙拉酱上放上对折好的煎蛋,然后又是一层肥肥草,一层沙拉酱,最后放上一片青根糕。
这个超豪华版三明治就做好了。
白芜一只手拿着,险些握不住。
青根糕只是烤热了,并不烫,里面的内容却不一定。
白芜将它递给岸,嘱咐道:“小心烫,慢慢吃。”
岸咽咽口水,先将它递给川,“亚父,你吃!”
川推了回来,“我们吃了早饭。我拿石刀切一切,你和芜吃。”
白芜抬头笑,“不成,里面的煎蛋,一面焦脆,一面溏心,一切蛋黄就流走了。亚父,你吃,我马上又做好了。”
川硬塞给岸,笑道:“岸吃,我们不饿,等你做第二个再说。”
岸又和墨推托一番,两位父亲都不愿意吃。
岸这才拿着三明治,仰起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肥肥草、煎蛋、熏肉和沙拉酱一起咬进他嘴里,因为角度的关系,连碎屑也掉进了他嘴里,半点都没浪费。
柔软蓬松的青根糕、焦脆鲜嫩的煎蛋白、滑腴香甜的沙拉酱、咸香可口的熏肉夹着清爽脆嫩的肥肥草一起跑到他口腔里。
岸眯起眼睛,口腔满得连嚼都嚼不动,每一样食材的香味充分被他感知,分开来看并不十分美味的食材,合在一起却成了无敌的存在。
尤其肥肥草,平时吃着那么讨厌,又苦涩又寡淡,一股草味,夹在三明治里吃那,股难吃的草味几乎不剩什么了,留下来的只有鲜嫩爽脆的口感,十分清新。
岸大口咀嚼着,将嘴里的食材用力咽下去,因为咽得太急,咕嘟一声,食材撑得他喉咙发疼。
他脸上露出又满足又痛苦的扭曲神色。
“怎么咽得那么急?”川赶忙舀了一碗凉开水过来,拍了拍他的背,“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真的好吃。”岸将三明治举到川嘴边,“亚父,你咬一口。”
白芜头也不抬,“吃你的,我这个三明治也做好了,亚父吃这个。”
白芜说着,把新做出来的三明治递给川,“亚父,你尝尝。”
“你自己吃。”
“底下烧着火呢,我一口气做完再说。”
川这才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还没咀嚼,眼睛一亮,将三明治举到墨嘴边,含糊道:“你来尝尝。”
墨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仔细品味了一下,“确实好吃。”
两人相视而笑。
墨揽着川的肩,趁两个儿子没注意,飞快亲了他嘴唇一下。
白芜若有所感,抬头看他们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煎蛋煎熏肉,嘴边都是笑。
岸走过来,举起三明治的另一角,“芜,你快尝尝,真的好吃!”
兄弟俩没少分食同一种食物,此时白芜也不嫌弃,张嘴咬了一口。
这个三明治确实好吃。
尤其和往常的食物相比。
白芜想了想,大概也就昨天的蜂蜜蛋糕能比得上这个味道了。
一家人谁都没顾上坐,就站在石板前,一口一口珍惜地吃着三明治。
白芜一共做十二个三明治出来。
大家吃完早饭,还剩六个三明治。
白芜捡了三个三明治放到干净的篮子里,“哥,剩下三个三明治你们中午吃,这三个我送给祭司大人了啊?”
川刚张开嘴,正要说话。
岸用力点头,抢着说道:“应该的,昨天祭司大人帮我们搅了那么久沙拉酱,你多带几个过去。”
“哪怕他是兽人,有三个也够了。”白芜笑了笑,“今天没什么事,我带上鱼竿,等会儿可能就钓鱼了,你们中午不用等我吃饭。”
川这才得到说话的机会,哭笑不得,“你们急什么?又不是不让你们带。芜,你多带一个过去,留着中午吃,我和你阿父分一个就行。”
白芜拒绝不过,多带了一个三明治,“那我走了啊。”
白芜将篮子放进背筐,又将鱼竿打横塞到背筐两个背带之间,调整好背带长度,变回兽形,咻一下就飞走了。
他不确定南遥今天在不在窝里。
不过这么冷的天,三明治在他窝里放一天也没什么,只要他回来看见了,肯定知道是谁放的。
白芜已经做好了扑空的准备。
没想到他过去之后,南遥居然真的在窝里,拿着一个石舂,笃笃地舂着什么,侧脸看着非常认真。
白芜看见这座山里只有他一个窝,窝里只有他一个兽人,莫名觉得有点孤独。
整个鸟兽人部落最有权势,身手最厉害的兽人,下雪天,连个跟他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白芜心情莫名有点低落。
他还没落地,南遥已经看到了他,放下手里的石臼走过来,“这么冷的天,飞过来冷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要是我们住得再远一点,比如我住在部落的话,我肯定就不来了。”白芜哆嗦着穿上兽皮大衣,脸上挂上了笑,“给你带了三明治,你尝尝自己的劳动成果。”
南遥帮他提背筐,看到他的鱼竿,“想钓鱼?”
“很久没钓鱼了,闲着也闲着,钓点鱼玩。”
“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是在干活?”
“舂点药材,晚上再干也行。”
白芜抬起头,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你是要和我一起去,还是终于找到人陪你钓鱼了?”
“有区别?”
“区别大了。”白芜用手肘杵了他一下,“快说实话,看今天是我要欠你一个人情,还是你要欠我一个人情。”
南遥眼里带着点笑意,“你给我送三明治,我不已经欠你人情了?”
“那不算,那是我的友谊!”
南遥低笑一声。
白芜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的俊脸,心神受到了冲击,以至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南遥目露疑惑。
白芜翻出三明治塞给他,强行转开话题,“今早获得了我家一致好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南遥接过,仔细尝了一口,垂眸看手里的三明治,“非常喜欢。”
“里面有肥肥草。”
“也喜欢。”
“哈哈哈哈我就说肥肥草没问题,是做法的问题对吧?”
“对。”
“那你在窝外种点,下次要是懒得动手的话,也可以做三明治吃。做三明治也不一定要用青根糕夹肉,你可以用两片兽肉夹着吃,用面果之类夹着吃也可以。”
南遥拿起一个三明治递给他,“我们边吃边说。”
“我吃了才过来,你自己吃。”
“一个人吃东西,无聊。”
白芜偏头看他一眼。
南遥将三明治往前递了递。
白芜笑了笑,“今天算了,下次我要是给你带东西的话,就过来陪你一起吃。”
“嗯。”
南遥低下头吃东西。
白芜看他优雅的吃相,悄悄握了握拳。
第一次体会到,男|色也是色。
草。
他不会受到环境的同化,有点弯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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