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番惊吓, 哪怕白芜嘴里说得再轻松,手脚还是发软。
他确定没危险后,找了块比较平整的草坪, 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整个人有些虚脱。
南遥盯着他的手,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什么?”
白芜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手。
“卧槽!”
他手里还拽着一把绿叶,可能抓猪的时候, 正巧抓到绿叶上,就把绿叶一起薅到手里了。
后面那么紧张,他一直没来得及扔。
只见这把绿叶都被他抓烂了, 黏糊糊,轻轻一拧,能拧出绿色的汁子。
白芜将叶渣往地上一抛, “可能是野草?刚刚不知道怎么抓在手上。”
“我没见过这种野草?”
“啊?”白芜看看南遥, 又看看地上的草渣, “这么说……难道它就是萝卜秧?”
白芜赶紧把地上的叶渣又撮起来,放到手上观察。
他很熟萝卜, 但要他辨认萝卜叶子就强人所难了。
上辈子买萝卜的时候, 萝卜顶多带个梗, 叶子好像要去乡下才能看见。
“南遥。”白芜转头看南遥。
“说。”
“那个,野猪——”白芜皱了皱眉,“有什么办法把那群野猪赶走,我去看看。我不是说现在就要去啊, 就是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现在过去, 你在这里等着。”
“确定没问题吗?我们不要勉强。”
“能有什么问题?”南遥反问完,站在山坡上,打量四周。
在山的对面, 野猪群还在暴躁刨地,并没有发现他们。
除此之外,四周静悄悄,没其他危险。
“你在这里站一会,我去把刚撕开的野猪肉带回来。”
“嗯嗯!你放心,要是有危险,我会变回兽形,不会再被野猪攻击了。”
“你叫我一声,我就回来。”
南遥说完,“哗”一下变回兽形,扇着翅膀走了。
白芜在背后看他矫健的身影直接扑入野猪群中。
野猪朝他冲过去。
白芜在山头上远远看着,发现他动作大开大合了许多。
可能因为终于无所顾忌。
所有的野猪似乎都在给南遥送菜,来一头被南遥撕一头,来两头被撕两头。
隔得那么远,白芜都闻到了血腥味,看到血肉被撕开的恐怖景象。
刚开始的时候,野猪还在拼命往前冲。
等南遥撕到五六头的时候,野猪群开始往后退。
好几只野猪还掉头就跑。
事情也就发生在几分钟之内。
南遥和野猪瞬间换了一下攻守位。
太恐怖了。
难怪说南遥是鸟兽人中的第一兽人。
白芜看南遥砍瓜切菜一般,直接将野猪群撕开一个大口子,逼得无数野猪四下奔逃,眼里隐隐闪过羡慕。
他也想要有这个战斗力。
野猪开始逃跑。
白芜发现它们跑得并不快,可能因为要回过头来护着这些野猪崽子。
白芜光一闪,忽然想到自己漏了什么!
他站在山顶上,用手作喇叭状放到嘴边,朝南遥大喊:“南遥,你方便的话,帮我抓几头公猪猪崽,要公猪!”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南遥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接着。
白芜见他直接深入猪群,一爪一只,直接提着两只猪崽朝山坡飞过来。
飞到山坡,在离地面两米多的时候,南遥爪子一松,直接将两只猪崽扔下来。
白芜扑过去,一手抓住一只猪崽的后腿,往它们屁|股后面看了看。
有蛋蛋!
是公的!
赞!白芜冲南遥竖起大拇指。
“谢谢!要是再抓两只就好了。”
南遥又叫了一声,再次飞到猪群上空,猛地朝野猪冲去。
这次他爪子里抓着三只猪崽,一只爪抓到两只,一只爪一只,直接扔到白芜面前。
白芜抄起旁边的空箩筐,将五只小猪一起塞到空箩筐里,盖上了盖子。
南遥还要再追。
白芜眼疾手快,忙往前一步,挽住他的脚爪,“这些猪已经够了,再多估计我们也养不起。”
野猪群发现了南遥的企图,更加慌乱。
大猪带着小猪屁滚尿流地往前面逃跑,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便消失在了草原深处。
南遥变回人形。
白芜连松开他的腿,往后退了一步。
猪崽子还在箩筐里拼命叫唤,南遥问道:“这些就够了?”
白芜连连点头,“肯定够。”
“这些猪应该是从别的兽人部落跑过来,今天放走,下次不一定能再找到。”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嘛,说不定下次它们又会跑过来。”
白芜朝南遥露出笑容,“按照你的理念,差不多就行了,我们别赶尽杀绝。”
“那我去把野猪肉拿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我看看那植物究竟是不是萝卜。”
“用草把箩筐的盖子绑住。”
“好,那我再绑一道。要么我们把猪崽也带过去?免得它们在我们不注意的地方悄悄跑了。”
白芜刚刚可没看错,这些猪崽虽然小,但是已经长出了獠牙。
那么尖利的獠牙,猪崽又多,想必把箩筐直接拱烂逃跑也不是太难的事。
南遥点头。
两人一起飞过去刚杀猪的地方看。
现在草丛里到处都是猪肉和血迹,味道非常不好闻。
白芜还看见自己奔跑时压出来的痕迹。
光看着这些痕迹,就可以推断出来他逃跑的时候有多么慌乱。
再看看旁边南遥大杀四方时遗留下来的痕迹。
啧。
弱鸡和大佬。
“过来这边看。”
“来了。”白芜回神,忙跑到南遥身边,“刚刚我揪草的地方在哪里?”
“这里,上面的叶子已经没了,直接开挖。”
“对!”白芜一拍脑袋,“下面到底是什么,直接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白芜打草的棍子就扔在旁边。
他把棍子找回来,拨了拨泥土,开始往下挖。
泥土底下都是草根,缠缠绕绕,很不好分开。
南遥伸出大掌,接过他手中的棍子,“我来。”
白芜觉得很难对付的草根在南遥手下和软面条一样,三两下被剥开。
“等等,好像真的是萝卜!”
白芜蹲下来察看。
那萝卜也就乒乓球大小,整体呈不规则球形,上面的叶梗基本已经被薅掉了,露出底下的果实。
白芜掏出来一看,再闻闻气味,这不是萝卜又是什么?
“真的有萝卜!南遥你看!这个萝卜更嫩,还没长成!”
“嗯!”
“肯定有什么东西把萝卜的种子带到了这里,它们可能不是第一年在这里生根发芽,我要到附近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萝卜。”
“它是不是很需要水?”
“没种过,但应该要。你看它这水灵灵的根茎,如果没有水的话,应该膨胀不到那么大。”
“那就往河边走,说不定在河边能找到。”
“哎,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走走走,我们往河边走!”
“先把这些野猪肉背到山顶上,不然会引来其他动物猎食。”
白芜和南遥在草丛里找先前撕下来的猪肉。
“一二三……二十四。二十四扇猪肉都在这里了,你一共杀了十二头野猪。”
“嗯。”
“那个,”白芜看南遥的胳膊,迟疑,“杀了那么多头野猪,你的胳膊和腿还好吗?等会儿能不能飞回去?实在不行,我们就不背猪肉了。”
“用不着。走吧,先把它们运回山顶。”
两人费劲地把猪肉运回了山顶。
南遥让白芜在山顶上等一下,然后飞到高空中,鸣叫了几声。
他的叫声高亢响亮,和以往不同。
白芜站在山顶上,不自觉地捂住耳朵,以抵御这穿云裂石般的叫声。
南遥落下来,变回人形,“叫了长尾族的人过来帮忙,单靠我们两个人,没办法把这么多食物运回部落。”
“没问题。那,这些食物分点给他们?”
“嗯,分八扇猪肉给他们。”
“那也太少了,分十二扇怎么样?”
“你不介意就行。”
“好歹他们的领地,又请他们过来帮忙,多分点给他们是应该的。”
“走吧。他们赶过来还需要一定时间,我们先去河边,看能不能找到萝卜。”
草原上有数条河。
他们去离山顶最近的那一条,也就在一千多米开外。
两人背着猪崽赶过去。
河边的植物更多,白芜看到好些野葱野菜,毫不客气地挖了放到背筐里。
他们一路走,还没走出一千米,南遥眼尖,“前面是不是你要找的萝卜?”
“哪呢?”
“开花的那个。”
白芜定睛细看。
前面长着一丛平平无奇的植物,它顶上开着小白花,正在晚风中摇曳。
白芜放下背筐,走过去扒开泥土一看,底下是膨大了的萝卜。
真的是萝卜!
活生生的,还在开花结种子的萝卜!
“找到了!”白芜摸了摸萝卜的花瓣,“对,真是我要找的萝卜!”
“挖点回去?”
“先不忙着动手,看附近的萝卜多不多,要是多的话,我们就挖几棵回去,在菜园子里种上。要是不多,就让它们在这里结籽,别断了根。”
两人继续沿着河寻找,没一会儿发现了一片萝卜。
这一片萝卜,有的还水|嫩,有的已经开了萝卜花。
白芜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什么?”
“我是说我们太幸运了!来,开挖开挖。回去我给你煮猪骨萝卜汤喝!”
“挖了先拿去种吧。”
“没事,这——么多!肯定要煮点好喝的萝卜汤慰劳你这个功臣!”
白芜快乐地将石锄掏出来,开始挖。
底下很多草根,很不好挖。
白芜这次不嫌弃了。
他用力挥舞着锄头,吭哧吭哧地干活,三两下挖出一个萝卜,三两下又挖出一个萝卜,一会儿就在旁边堆了一小堆萝卜。
长尾族的人带着背筐赶过来的时候,白芜还在河边快乐地挖萝卜。
南遥和长尾族的人交涉。
长尾族分了一大半人出来,打算背上猪肉和萝卜,和他们一起飞回白族。
白芜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们将萝卜装筐。
看来等晚一些的时候,他可以考虑再来一次——如果南遥还愿意带他出来的话。
这次出来找鼠粮,过程虽然惊险,但是收获太丰盛了。
回去的时候白芜依旧循着南遥掀起的风带飞。
看他飞得又快又稳,白芜猜手撕野猪应该没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一群人飞回白族的时候,天都黑了。
长尾族也不在白族休息,放下东西就跑。
他们飞走了之后,川和墨看着一地东西还回不过神来。
南遥低声问白芜,“你这里还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有了,你是不是想回去洗澡?你先去吧,等会儿回来喝萝卜大骨汤。对了,这么多肉,我们吃不完,得送一部分给部落。”
“你自己做主就可以了。”
两人简短交谈几句,南遥冲川和墨点头,又变回兽形飞走了。
留下一家人面面相觑。
岸戳了戳白芜,“你们今天不是出去挖鼠粮吗?怎么打到那么多猎物?长尾族的人还帮你们把猎物送回来。”
“意外。我们没想打猎,没想到野猪先攻击我们。”
“什么野猪?”
“你们没受伤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白芜先回岸的话,“就是一种野兽,从别的地方跑过来的,我背筐里装了一窝,现在可以把它拿出来了。”
又回答川的话,“我们没事,有祭司大人在呢,能受什么伤?”
墨皱眉,“你们每次出门都特别惊险,要不下次还是在部落的领地内采集?”
“哪里惊险了?我上一次受伤就是和沓在部落的领地内采集的时候。”
“对了,阿父,这么多肉我们吃不完,我刚刚已经和祭司大人商量过了,你背点肉送回部落吧?”
“送多少?”
“我们自己留六扇,送一半回去。”
“我分几批送回去。”
“芜,那我们两个做什么?”
“亚父你和岸先处理一下这扇肉,把上面的毛刮掉,清洗干净,我等会再过来。我先把小猪送下去下面的羊圈里关着。”
“它不会跑?放在屋边关着就行。”
“不太行,猪拉的屎特别臭,得和人住的地方分开。你们在这里处理肉,我去一下就来,我会好好拴住它,跑不了。”
白芜带回来的食物特别多,一家人各司其职,忙忙碌碌。
关完猪后,白芜挑了几个萝卜去河边的菜园子里种下。
种东西得挑没有太阳的时候,现在夜深露重,正好干活。
萝卜种在土里,还能好好休息一|夜,生根发芽。
白芜不知道这萝卜种不种得成。
不过这些都是野萝卜,生命力比较顽强。
他种在河边这种肥沃的地方,应该不会有问题。
白芜处理完这些事情,月亮已经升得老高。
他回家时,父兄已经把整整一扇肉给片了出来,各个部位放在案板上,随他挑选。
“芜,今天要做什么好吃的,我给你打下手。”
“时间太晚了,先炖个猪骨萝卜汤,然后——酸葱头还有吗?”
岸点头。
“有的话,用酸葱头炖猪五花,先葱姜焯水再炖。主食吃紫红根。哥,帮我烧个火,两边的火都要生起来,同时炖,要不然来不及了。”
今天折腾得太晚。
白芜人懒得做什么精细的菜。
他直接让岸烧猛火,两个锅放在猛火上,大火咕嘟咕嘟地煮汤炖猪肉。
猪肉已经处理过一遍了,放到锅里的时候越炖越香。
浓郁的香味冒出来。
岸一个劲地吸鼻子,“这菜已经好了吧,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等祭司大人洗完澡回来我们就吃。”
岸眼巴巴,“祭司大人可是要到天池之上洗澡。”
白芜去过那个地方,知道南遥洗澡的地方并没有想象中的远,因此毫不留情地驳回他哥的话外之意,“这肉还是祭司大人打的,不等他回来你吃得下?”
墨也帮腔,“再等一等,要实在饿了,你吃个紫红根顶一下。”
岸可怜兮兮地收回爪子,“我才不吃,我要留着肚子吃炖肉。”
“那多炖一会儿,肉得多炖一会儿才香,要不然可能会有膻味。”
岸闻着锅里冒出来的香喷喷的味道,感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膻味。
不过这锅肉是他弟煮的,肉是祭司大人打的,不等人吃饭确实不好。
岸摸摸肚子,根本没办法坐稳
他干脆站起来,走到山顶边,抬头遥遥望着南遥住的那个方向,翘首以盼。
川叫了他好几次都没能把他叫回来。
今天饭吃得本来就晚,还让他哥顶着诱|惑,在那里饿着,白芜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他看看他亚父,又看看他哥,犹豫道:“要不然先给哥盛一碗,让他先吃吧,祭司大人不会介意的。”
川断然否决,“怎么能让祭司大人吃剩菜?再等一等。”
在他们等待的过程中,萝卜大骨汤越熬越香浓,白芜发现萝卜都化在汤里了,另一边的酸葱头炖五花肉也炖出了浓香,就是那种肉的香味加上酸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白芜看着这陶罐食物,心里有些庆幸,幸好南遥洗澡洗得比较晚。
要不然火候没到位,他们绝对尝不到这两道食物应有的美味。
“来了来了!”岸激动地站起来,朝家人大喊。
南遥在月光下飞过来,落地化为人形,朝大家点头。
岸扯着嗓子飞奔回厨房,“芜,祭司大人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是过来,不是回来。”白芜压低声音,“给我把碗拿过来,我现在就给你盛。”
“好嘞。”
“拿那么大的碗干嘛?不对,这些是盘子,碗在旁边。”
“反正都一样可以用嘛!你就别管这是什么了,快快快,把食物盛出来,我看祭司大人也饿了。”
岸那迫不及待,简直要过来抢勺子。
白芜只好用盛菜的盘子装汤舀肉,一人一盆萝卜大骨汤,一盆酸葱头五花肉。
紫红根放在一个大盘子里,谁想吃紫红根自己拿。
今天有汤有肉有主食,完美。
白芜还没走出厨房,岸已经给每个人都递了食物,嘴里热情邀请道:“祭司大人,这是芜特地为你做的菜,你多吃一点。”
白芜一瞪,“什么时候就是特地为祭司大人做的菜了。”
“不等到祭司大人过来不许吃饭,不是特地为祭祀大人做的菜是什么?啊!我不跟你说了。”
岸顾不上斗嘴,先夹了一块五花肉,吹都没顾上吹,直接塞嘴里了。
“嗷!”岸眼睛飙出泪花,一边抬起头呼呼地吹气,一边咀嚼,“我从来没吃到过那么香的肉!”
“不至于吧。”
“自己尝尝就知道了,又香又糯,汁水淋漓,味道十足。好吃!”
白芜看他表情那么夸张,夹了一筷子五花肉。
花肉确实很好吃,非常肥美,还带着猪肉特有的香味,但比一般的猪肉要香得多,有点土猪肉的味道。
可能经过炖煮,又放了酸葱头进去焖,里面一点膻味都尝不到,全是浓香。
这道菜的风味特别足,比什么名厨特产做出来的味道强多了。
白芜幸福地眯起了眼睛,下意识抬头看南遥。
南遥表情很满足,万年不变的冷淡面孔都柔和了不少。
白芜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非常满意。
白芜端起碗,悄悄朝他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这是敬他们自己。
能在那么惊险的情况下,还打到野猪,并且成功将猪肉背了回来,虽然今天吃饭吃的特别晚,可是有这么一顿肉,真的吃满足了。
南遥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端起碗朝他晃了晃。
同在一个火堆旁边吃饭,其他人都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岸呼噜呼噜吃得特别香。
白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举起碗,示意南遥喝萝卜大骨汤。
萝卜大骨汤也特别香。
白芜估计这猪肉和萝卜都生长了特别长的时间,风味物质积累得很足,喝起来汤很清甜,萝卜软软的,喝一口能直接熨帖到心底里去。
能和朋友在月色下喝这么一碗汤,好像今天受到的惊吓都被抹平了。
好喝!
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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