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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前兆

张存孟如独狼一般,但不得不赞叹一句,这也是张存孟最后的筹码,光脚不怕穿鞋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眼下的形势错综复杂,宜川城一带,重兵围困,五万多大军驻防,可以说势在必得,所以宜川城方向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担心,重要的还是延水河沿岸,“估计现在宜川城赶来的上万兵马已经在绵长镇驻扎,他们远道而来,势必疲惫,很难立刻对我们发起进攻,东面绵长镇一线没有攻势的话,张存孟主力以及刘文秀所部估计也会在白山村一带休整,所以这两天估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铁墨颇为同意的点了点头,如今流寇最大的倚仗就是两面夹攻,只要打,就一定是两侧同时发起进攻。

张存孟如此聪明的人,绝对不会蠢到放弃优势,暴露短板的。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不两面夹击,但靠一方面大军,那就是在送菜。张存孟不是蠢才,他应该了解,能顺利打赢白山村一战,那帮子炮灰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一旦别人有了准备,这些炮灰发挥的作用就十分有限了,“虽说如此,但我们不得不小心应对,白山村一战,咱们的兵力进一步缩减,现在能动用的也就两万人,其中还有五千骑兵,反观流寇,东西两侧至少有精锐三万余人,再加上那些炮灰,人数多达六万,形势不容乐观啊,我觉得,这种情况下,石桥据点已经没必要守了,那里的五千守军可以撤回来了。”

“嗯,目前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集结兵力,越分散,对我们越不利。白山村一战虽然是败了,但也有很多可取之处,以防御阵型应对,当为最佳”耿仲明一直在思考具体的迎敌策略,此次遭遇两面夹攻,寻常的阵型很难发挥作用。铁墨对此并不是太担忧,将一张图纸放在案子上,“此战我们完全可以借鉴圆形阵,以圆阵为基础,设置八卦防御阵。”

“八卦阵?”周定山等人紧皱眉头,八卦阵从圆形阵演化,但复杂了十倍不止,可以说晋北军熟练掌握各种阵型,唯独八卦阵有些生疏,最要命的是,麾下士兵很多都不是纯粹的步兵,而是骑兵下马客串,这些骑兵能正确发挥八卦阵的威力么?八卦阵以圆形阵为模板,外围置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个矩形阵,每一个矩形阵代表着一个方向,每一个方向又包含千变万化,什么时候动,什么时候出钩镰枪,什么时候阵型扩充,什么时候阵型收缩,什么时候火枪发威,所有的一切都有旗语,八方相互配合。在八个矩阵之内,则是太极演化的阴阳阵,阴阳对立,两个圆形阵以不同的方向运转,中间是一字长蛇阵组成的杀招。

八卦阵光演示起来就已经非常复杂,一旦实战中,更是复杂十倍百倍。

铁墨看出周定山等人心中的担忧,他信心满满道,“其实八卦阵看似复杂,重点还是在于每一个阵型阵脚能不能准确读懂旗语信号,这些问题并不大,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在军营都有严格的训练。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能不能抗住对方的进攻,张存孟和刘文秀憋了这么久,接下来的进攻肯定是疾如风火。而且,目前来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以八卦阵为基础的防御阵,毕竟我们在兵力上不占优势,骑兵也不是太多。”

周定山等人默然无语,这可是血淋淋的事实,流寇弄出那么多炮灰兵,根本不怕消耗,如此一来,本该兵力差不多的形势就改变了。

炮灰兵也是兵,己方也有仆从军,但不敢用啊,那些陕西卫所兵,一旦打血战的时候,十分的不可靠。王左挂也是果决之人,当即笑道,“既然如此,都按照督师说的做吧,定山,麻烦你去传令,今夜戌时,所有把总以上的将校全部到帅帐听令,王某要给他们温习一下旗语课程。定山,你的骑兵也要好好准备,为了配合八卦阵,骑兵要分为十个小队,进入整个大阵。”

王左挂此举颇有临时抱佛脚的意思,不过临阵磨枪,谁说不管用呢?官兵这边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流寇那边也没有闲着,谁都知道接下来的大战才是真正的殊死决斗,谁要是败了,就让出了安塞城,也让出了整个延安府。战争就在眼前,每个人都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王自用以及张存孟也在绞尽脑汁,思考着接下来的战斗该如何打,经过白山村一战,他算是见识到官兵阵势的厉害,冲阵,可不是什么好办法,必须找到阵法漏洞才行。撞城木这个方法,只能用一次,官兵可不是傻子,会没有防备?

“张头领,东边送来消息,宜川城方面军已经驻扎绵长镇一线,现在正做休整。宜川城城那边,张献忠也动用了所有兵马,将官兵死死拖在宜川城,不过最近官兵有分兵延水河的意图,张献忠希望我们能尽快发起决战,一旦官兵不顾一切的驰援延水河,那绵长镇一线的大军就要陷入虎口了。”

张存孟摆摆手,心中一片了然,张献忠心中着急,他又何尝不急,宜川城附近的官兵想要驰援延水河,两天之内就能到达。张献忠为了拖住官兵,恐怕是连吃奶得劲儿都用出来了吧。不管有没有张献忠的消息,决战都必须尽早打响的,时间拖久了,白山村一战振奋的士气,估计很快就能泄干净。

崇祯五年五月二十九,驻守石桥据点的几千兵马向南撤到中军大营,至此,延水河南岸所有的官兵士兵全都集中在了一起,与此同时,刘应遇麾下的兵马也向附近靠拢。短短几天时间内,巴蜀兵马,陕西兵马以及晋北军全部聚拢在延安府南部。可以说除了曹文诏的主力需要牵制王自用的大军不能动外,其他兵马几乎全部调了过来,莫说铁墨,就连陈奇瑜也被接下来这一战揪着心。

而流寇也不断集中,兵力不断汇集,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官兵,双方目的都很明显。毕其功于一役,谁都不想再耗费时间。至此,官兵共集中三万人,而农民军东西两侧兵马相加达到了恐怖的六万多。论战力,自然是官兵高出一筹,可论兵力以及地利优势,自然是流寇,所以说,这一战双方算是公平决战,石桥据点附近,乃是广阔的平原,铁墨选择的决战地点也是很讲究,此处四野开阔,战略空间充足,在这种地方,很难策划什么阴谋诡计,此战到底结果如何,双方各凭手段。

这么多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生死鏖战,从漠北血战到南直隶恶战,如今的铁墨早已是宠辱不惊,他没什么压力,但不代表普通的士兵没有压力。毕竟流寇可是集中了六万多人的兵马,在宜川城方向不能及时驰援的情况下,己方可是处在绝对的劣势地位。

又一次夜晚降临,星空满布,苍穹明朗,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晴天,在大营角落里,有一名普通的士兵抱着长枪蜷缩在军帐外边。如今陕北进入初夏时节,即使到了晚上,穿着一件单薄的薄甲也感受不到冷。他叫胡伟贤,来自开封城羧义街,胡伟贤并非普通出身,胡家在开封虽然比不上那些豪门勋贵,但也是大门大户。父亲胡应元十多年前便已经入朝当上御史,自年前中原大乱,铁墨入中原剿匪后,胡应元因为种种缘由,也投到了晋北党门下。

按说,胡伟贤这种出身,根本不需要他参军的,更何况胡家就他这么一个独子。可是,胡伟贤自小便与常人不同,他并不想靠家里,他想依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

明天,就是真正的决战了,兴奋中也带着一丝焦虑,胡伟贤脑海中总是闪现出母亲的样子,一定要胜利,一定不能死,如果自己死在这里,母亲还能活么?这一刻,胡伟贤竟然有了一丝悔意,如果此战能够或者回家,再也不任性了。哪怕再渴望建功立业,终究不能忘记家人。两年的军旅生活,跟随督师从中原入陕西,不仅学会了如何去战斗,更学会了什么是责任。

督师不像其他人,他很少讲那些大道理,可是很多话却深入人心。他胡伟贤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着胡家,作为独子,任性妄为,将自己置于危险的战场,对整个胡家都是极大的不负责任。犹记得一年前督师说过的话,他说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拼搏,并没有多么高尚,为的就是让家人过得更好,活得更安稳。

到了督师那个位置,整个晋北已经成了他的家,而他胡伟贤呢,胡家就是他的家。什么功劳,什么荣耀,没有了家,一切都没了意义。耳畔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胡伟贤微微抬起头,看清楚来人后,他猛地站起身,慌忙行了一礼,“参见督师。”

“小贤?”铁墨记忆力不俗,一眼就认出了胡伟贤,他对胡伟贤可是印象深刻,“呵呵,怎么,是不是在担心明天的战事?”

胡伟贤心中一片火热,没想到督师竟然还认得自己,不由得挺了挺胸膛,“不担心,属下认为,流寇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如何,我军必胜。”

胡伟贤本就长相神武,此时挺着胸膛,摆正脸色,倒还真有股说不出的霸气。铁墨上下打量一番,目光灼灼的笑了笑,“你这小子倒是厉害了,啧啧,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

被铁墨实质般的眼神盯着,胡伟贤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转眼间就泄了气,胸膛一收尴尬的挠了挠头,“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属下着实有些害怕的,毕竟流寇可是集结了所有可战之力。属下可是怕出事的,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娘亲自幼宠着,若出了事,娘亲生怕活不下去的。”

铁墨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反而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相比以前性格张扬,目空一切的少年郎,他更喜欢现在的胡伟贤。或许没了当日的锐气,但更加成熟了,至少他懂得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义务,拍拍胡伟贤的肩头,靠在军帐外,月朗星稀,穹隆广阔,遥远的天空中不知道有什么在飞舞,“小贤,你终于长大了。只有怕,才会明白如何去生,每一场战斗都该怀着畏惧之心,战场之上千变万化,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只要记住,到了战场上,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因为身后有着许多牵挂的人。作为一方将领,更要畏惧,更要谨慎,因为在你眼前,就是麾下兄弟,没有畏惧之心,很可能无辜葬送这些人的生命。”

靠在军帐外,二人聊了许多,直到海兰珠过来,才各自散开。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中军大帐内处处散发着大战来临的压抑,许多士兵都在思考着自己的后事,缅怀着过往。

而在另一方,流寇的阵营中同样弥漫着恐慌与不安,就连张存孟都做不到宠辱不惊,更何况普普通通的农民军士兵。张存孟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不惜一切打赢了白山村之战,提振了一下士气,否则的话,所谓的决战就是笑话了。

之前逃兵事件屡见不鲜,军中可谓是人心惶惶,如果不提振下士气,根本无法进行一场大战的。在东面绵长镇方向,便是刘文秀统领的宜川兵马,此次为了应对延水河决战,张献忠可算是耗尽了家底,不光宜川兵马,还将许多附近的小股流寇也集中起来,满打满算凑足了两万大军。此战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可是对未来的决战,刘文秀无心入眠,副将包岑烈同样毫无睡意,“刘大哥,还请放平心态,不管怎么说,延水河都是我们的地盘,官兵远道而来,争不过我们的。”

“包老弟,我想还是小心为妙,官兵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既然敢在这里决战,就一定有所倚仗”刘文秀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抚着胡须,当初西伯利亚一战,可是亲眼见识过官兵军阵的厉害,至今为止,各路义军都无法训练处一支如臂指使的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