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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虚晃一枪

暖春到来,但延安府的风依旧有些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张献忠有些迷茫的看着城外,此时的他无暇关心天柱山高地的事情,他最关心的是那些骑兵。那些骑兵已经是砸锅卖铁组建起来的,所以,根本损失不起。在城头瞭望没多久,一名亲卫匆匆的走过来,将一份信递过来,“张头领,前方赤焰堡岗哨刚刚送来的消息,说是胡芦亭小镇军报。”

一听是胡芦亭方面的军情急报,张献忠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城头上,展开军报,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觉得眼前灰蒙蒙一片,越来越模糊。

心跳越来越快,就连双手也开始打起哆嗦,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眼前的一切天摇地转,张献忠痛呼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几名亲兵早就看出张献忠有些不对劲儿了,当他的身子往后倒去,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扶住了张献忠,不过此时的张献忠已经昏过去,手里的军报也落在了地上。

一名亲卫心细如发,不等别人看清军报上的内容,赶紧弯腰捡起来,略微扫了扫,他的心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张献忠会晕过去了。三千多名骑兵全军覆没,这可是集中了义军无数人的心血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诸事不顺,难道义军真的走到末日了?

油灯散着淡淡的光,房间里一片沉闷,张献忠醒来后,有些木然的看着漆黑的屋顶,不管局势发展到什么程度,他都努力的想扭转过来。从天柱山高地,到胡芦亭小镇,他一直努力的寻找着机会,并尽可能的保存实力。这些日子,他小心翼翼的活着,并且绞尽脑汁,想要为义军寻找一点辉煌的余光。

在胡芦亭,他找到了机会,如果一切顺利,他能把握住这唯一的机会,扭转整个战场局势。这个机会错过不会再有,所以,张献忠动心了,可是结果呢,胡芦亭没有打下来不说,麾下骑兵也全军覆没。为什么会这样?张献忠想不明白,他已经足够努力,足够小心,将所有能做的都做到了,结果还是败了。张献忠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奈,在巨大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变得孱弱不堪,拥有巨大的力量,可以强行碾压过去。

此时面对官兵,就像面对那种无穷的力量。官兵的实力太强大了,已经不是取巧能赢得了。偷袭胡芦亭不可谓不妙,已经是最可靠的招数了,结果还是落得凄惨的结局,因为什么呢?原因太简单了,官兵实力强横,他们兵力充足,转眼间就将胡芦亭围了起来,偷袭的人变成了瓮中之鳖。

这就是强大,真正的强大,任你怎么打都打不透。张献忠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胡芦亭小镇上的事情根本没影响到天柱山高地战局,此时的赵麟也完全不知道在胡芦亭小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撤兵,更不会有回兵竹林关的心思。可惜,胡芦亭小镇属于突发事件,赵麟不可能提前得知,张献忠更不可能提前预料战事结果,如今就算想送消息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几万官兵重归漫川里,天柱山高地正面战场的压力猛增,最外围的防线已经遭到了蒙古骑兵的袭扰,贼兵根本无力阻挡,很快就放弃了最外围的防线。失去了地利优势,赵麟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应对自如的防守天柱山。阿琪格亲自负责天柱山攻防战,这次她并不着急,而是稳扎稳打,每次都用少量兵力进行试探,这也导致贼兵准备好的陷阱失去了效果。

压力越来越大,赵麟很快就萌生了撤退的念头,罗浩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他脸色苍白,就像在大雪地里吹了两天两夜一般。但这不是隆冬,而是暖春,不可能有冰冷的雪,“罗浩,怎么了?你不是驻守侧翼防线么?”

罗浩满脸惊恐,长长地呼了口气,才哆哆嗦嗦的说道,“不好了,竹林关方向出现大量官兵骑兵,从盔甲看,应该是活阎王的边军精锐?”

“什么?”赵麟直接跌坐在位子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官兵不急着进攻天柱山了,还以为他们是谨慎小心呢,原来是另有所图。

出事了,一定是出大事了,赵麟一颗心转眼间沉到了谷底。官兵迂回漫川里一带,这一点应该瞒不过宜川城的,凭着张献忠头领的能力,他不可能不想办法应对,眼下官兵还是顺利抵达,只能说明一点,宜川城那里出了大事。赵麟罗伟德,重新夺回天柱山,不就是为了寻找战机么?

想来张献忠头领利用手下的骑兵做了别的事情,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这一刻,赵麟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无论做什么,都起不到效果呢?在实力面前,好像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变得那么脆弱,此时的陕北,更多的要看命了。赵麟等人还未想出应对办法,阿琪格的精锐骑兵已经对漫川里方向的流寇大营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势,这一刻,等待流寇的只剩下了死亡。

阿琪格饱受战火锤炼,对骑兵的运用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如果说铁墨擅长的是大规模骑兵正面对垒,那么阿琪格擅长的则是隐匿奔袭,小规模作战。云府骑兵的攻击迅如风疾如火,好多流寇都未能做出反应,一个百人队步兵游荡在大营外,他们面色轻松,并没有什么担忧之色。自从重新夺回天柱山之后,就没出过什么事儿,尤其是漫川里方向,可谓是铜墙铁壁,官兵就算进攻,也不可能选择这个方向。

扭曲的自信心充斥着整个大营,所以巡逻兵也不是太用心,所谓的斥候只不过放出五里地罢了。头领顾春来抱着一个瓦罐走在最前方,瓦罐中放着一堆肉,顾春来心里乐滋滋的,等回到大营,弄上一锅美味儿的肉汤,这日子过得轻松啊。踏踏,似乎是马蹄声,顾春来也没有多想,抬头往远处看去,一个黑点慢慢出现,那不是己方斥候么?

随着这名农民军斥候的出现,顾春来的巡逻队全都驻足观看起来,有的人还抬起手打着招呼,顾春来一脸笑意,这个斥候骑兵马术不错啊,速度竟然如此快,很快双方就凑近了,这时才听清楚斥候在喊着什么,“跑,快跑啊,官兵打过来了。”

啥?顾春来愣住了,身后的巡逻兵也在发愣,什么鬼东西?官兵在哪里?刚想嘲笑一下这个斥候,可是转眼间大地震动起来,在那名斥候身后,出现无数身影,阳光下还能看清楚他们身上银灿灿的盔甲,“嘶,是活阎王的边军骑兵,见鬼了....”顾春来高声怒吼,手里的瓦罐往地上一丢,也顾不得其他了,迈开大步子领头往大营里跑。

不是顾春来胆小,实在是没办法啊,就自己手底下百余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对流寇来说,那些骑兵就是噩梦般的存在,一条条铁链子,带着盔甲的战马,自从交战以来,不知道多少农民军兄弟死在这种诡异的骑兵手上,顾春来可不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铁甲骑兵的马蹄。

阿琪格来了,她的进攻迅速而猛烈,外围的几支巡逻队看到这些骑兵,根本毫无抵抗之心,瞬间土崩瓦解,漫川里方向的大营呼声震天,大头领宁钱拼命地想安抚大营,但士兵们早就被云府骑兵给吓得丢了魂,根本安抚不下来。无奈之下,宁钱组织了两千多人在中军大帐前建起了一道防线,他可不会蠢到在大营外围组建防线,那种地方是对方骑兵肆虐最严重的地方,靠着速度,估计一个照面就能将阵型打垮。

宁钱也算有些军事头脑了,等官兵冲到中军大帐后,速度已经弱下来,依靠着步兵阵势,完全可以阻挡一番的。大营内军帐连接,留出的道路狭窄而扭曲,骑兵根本无法组成有效的阵型。

战斗一开始,守在大营外面的流寇由于仓促应战,根本没能拦住云府骑兵的冲击,三百多名云府骑兵靠着速度以及锋利的骑兵刀,转眼间就切开了一道口子,大量的骑兵涌入营中,从东西两个方向开始包抄这座大营。第一条防线没能堵住,剩余的流寇只能作鸟兽散,他们三三两两的逃窜,云府骑兵也分成无数小股队伍,大范围的缴杀农民军乱兵。

一切都很顺利,在进攻中军大帐的时候,云府骑兵终于碰到了一丝麻烦。营中军帐林立,就像一座座石墩将骑兵阵型搞得七零八落的,反之,宁钱的步兵却占据了那片宽阔的地面,组成了严密的步兵阵。许多农民军步兵手里拿着两丈有余的长枪,许多零散的骑兵冲到阵前,都被这种长枪给戳成了马蜂窝,莫说骑兵,就是战马也无法迎面遇难。倒下的尸体和战马堆积在路口,更给后续的兵马造成巨大的麻烦。由于这次是奇袭漫川里大营,骑兵除了食物和必要的武器,一时间突击队被这边的流寇跟拦住了。

阿琪格居后赶来,看到外围已经占领,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领着两名参将朝营中闯,一路上有几个流寇还想偷袭,全被亲兵给砍翻在地。在抵达大营中心地带的时候,阿琪格看到许多骑兵聚在一起,全都一脸的焦急之色,偏偏又冲不进去。急的一些骑兵都想放火烧掉周围的大帐了,但军中有令,这座大营尽量保持完整,这样仗打完了,也能靠着做大营进行修整。看到这个情况,阿琪格直皱眉头,参将冒襄沉着脸靠过去,一甩马鞭,大声道,“怎么回事儿?为什么都堵在这里?”

“回将军,前边的空地被流寇占据,他们组成了严密的长枪阵,咱们许多兄弟都死在了他们手中。偏偏,这周围军帐太多,拦住道路,这不,兄弟们正急着往上冲呢”一名士兵火急火燎的回着话,眼睛还紧张地看着里边,从这里还可以看到里边传来阵阵厮杀声。冒襄大皱眉头,赶紧回去禀报,“公主,流寇组成了长枪阵,用周围的军帐作掩护,道路狭窄,兄弟们都冲不进去啊。要不,下令烧掉附近的大帐?”

“不行”阿琪格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来的时候队伍轻装简行,根本没有搭建营帐的东西,这座流寇大营是今后休整的地方,“告诉各部兵马,绝对不能放火,此时暖春,营中干燥,风又大,一旦火势控制不住,烧的可不光流寇。而且,我们也需要这座大帐,否则,你让兄弟们以后睡石头?咱们长途奔袭,人困马乏,经过这一战,必须好好休整才行。”

冒襄无言以对,他也明白阿琪格说的都是实情,搓搓手,脸上一片急切之情,“那现在怎么办?必须想些办法才行,否则兄弟们恐怕要伤亡不小。”

阿琪格冷哼一声,长枪一抖,人便从马上跳下来,来到众人身后,大声喝道,“所有人都下马,组成八个突击阵。一帮子蠢货,你们光知道骑马冲锋,难道下了马就不会打仗了?”阿琪格一番怒吼,算是骂醒了不少人,许多云府骑兵将士才反应过来。对啊,这里不适合骑兵冲锋,但用步兵进行突击,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云府骑兵都是经受过步兵操练的,所以对步兵的作战方式并不陌生。尤其是那些蒙古部落出身的家伙,早年间就习惯了这种马上骑兵,下马步兵的打法。在阿琪格的指挥下,很快骑兵就迅速散去,他们翻身下马,找来了各种盾牌,有的找来厚厚的木板子,有的找到了流寇的圆盾牌,顷刻间,千余名骑兵变成了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