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众人呆呆的看着毫无反应的祭台。
斑驳的祭台上,血痕犹如神化了一般,发出刺目的血光,在古朴的祭坛上飞快的游动起来,像是一条血色的魔蛇一般,游走于祭台的刻痕之中。
祭坛上空,翻滚的魔气越发浓密,无数重重叠叠的影子,都在向那黑暗之中祭拜。
一尊尊被精心炼制的神魔,作为祭品,被献祭在祭坛上,它们朝着祭坛叩拜,念诵着烛龙魔君的尊名,那一声声的鬼哭狼嚎,念诵着古老而诡秘的魔语,引起周围黑暗的翻腾……
其他魔门各派的真传心惊胆战的看着四周,总感觉那黑暗之中,透着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幕,回应着他们的呼唤。
这是九幽道的恐怖大祭,是魔道最为精深的祭祀手段。
阴风和魔气浩荡向着黑暗深处席卷而去,一股浩大而又恐怖地气息,仿佛要沟通黑暗中某种意志,将一些信息传递过去。
但这样的一幕,已经拖延的太久了……
纵然黑暗已经沸腾,祭祀的主人依然没有垂落意志,取走它的祭品。
一名九幽道的老魔脸色铁青,抬手平息了那些神魔阴魂的躁动,寒声道:“祭祀有变,这么久时间,纵然魔君在中土其他洲域,也应该听到了我们的呼唤!”
“稍安勿躁!烛龙魔君毕竟还是残魂,清醒的时间不多,我们再等一会!”
一众魔道真人的脸色均不好看,临到事了,最大的靠山突然不见踪影,再不回复,众人心中都不由升起一种不妙的念头。
“就算是魔君残魂还不清醒,但享用祭品乃是神道的本能,按理来说,无论魔君现在处于何等状态,都会引动其本能的反应。就算意志不能降临,来自九幽的黑暗,也应该会有所反馈,吞噬祭品……你们别忘了!我等是如何联系上魔君的?”
无目教的老者不安道。
老者看着被魔道祭祀大法引动,几乎沸腾的黑暗,却被一种无形的约束压制在光明的边缘,未曾上前一步。
他低声喃喃道:“为何我总觉得,是魔君在拒绝见我们?应该是我想多了!”他只是升起了这个想法,都有些深切的不安。
无面的妖僧低声道:“会不会是正道那边的阴谋?”
九幽道的老魔头断然道:“不可能,就算是道院的三位天师,在魔君面前也犹如蝼蚁一般。那种力量中土无人能挡,就算那几个古老人皇世家搬出上古神器出来,也难以抗衡。魔君一念,想要按死我们不会比捏死一只蝼蚁简单多少,何须算计?而正道那边,又凭什么算计到魔君身上?”
他冷冷扫了一眼众人,寒声道:“莫非是你们走漏了消息?”
不死道人冷冷道:“诸位都是发过九幽血誓的,以九幽为见证,没有人能泄露出去!”
“或许只是魔君还在沉睡!”九幽道的另一位老魔极力保持平静道:“我等的局已经布置妥当,就算没有魔君相助,想要除去那些南晋世家,左道仙门却也不难。许是魔君只是想考验我等一番……诸位,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想退缩了吧!”
其他八宗的魔修面面相窥,由鬼哭宗那个魔影首先开口道:“自然不会,但是此事不是一个好兆头!道院送进来的那些人迟早是个隐患,不把他们握在手里,我不放心!”
“那就通知司马越!”
九幽道的老魔头森然道:“由我们几位出手,将谢安拿下!其他人便不足为惧。”
钱晨两人踏着天河流水滔滔降下到魔土之中,周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钱晨竖立胸前的指尖上,燃烧着一朵纯白的火焰,在黑暗之中发出一点莹莹光芒,护住了两人。
行走在茫茫黑暗之中,只有一点灯火,仰头去看那悬山浮岛组成的星罗天,都只见微微数点灵光闪烁。
四周寂静无声,行走其间,有一种别样的孤独。
他们所走的这条道路,是白日所见的那些连绵起伏,屏风阻隔的山脉,在那犹如千刃绝壁的山体上,没有人走过,被风侵蚀开辟出来的一条道路,其中一侧悬崖峭壁,万丈深渊,明明有风穿行期间,黑暗中却没有风声依稀传来。仿佛一切都被黑暗吞没了!
另一侧,则是山体峭壁,巍峨屹立。
纵然两人都有修为在身,但行走在此间,依旧有几分危险的气机。
钱晨不得不提醒道:“跟紧我,若是失足坠落,白日里不要紧,可现在是夜里,一旦陷入黑暗,我都可能都来不及救你。若是离我太远,脱离了这团光,便有极大的凶险!”
司倾城忍不住问道:“我爹也是这样交代的,说是数百年前甚至有阳神真人失陷在黑暗中!这黑暗里面,究竟藏了什么?这么可怕?”
“不要说是阳神真人,就算是元神真仙,轻易进入黑暗也有可能出不来!”
钱晨不是危言耸听,罗天仙器坠落到了这里,都被烛龙的残魂所魔染。
而谁知道这九幽黑暗里还有什么东西,万一再来上一两尊这个等级的魔魂,元神真仙走不出来太正常了!
“这里的黑暗直通九幽,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出现!”
钱晨解释道:“上古之时,九幽和地仙界联系最为紧密的时候,诸多大能葬在地仙界的坟墓都有会被九幽侵蚀。一些可怕的厉鬼和魔头,会来夺取他们的尸体,甚至他们自己的残魂都会被九幽魔染。所以为了抵御九幽的侵袭,他们才在墓中布置了许多可怕的禁制,甚至有部下和族人陪葬。”
“而那时候,侵袭诸多大能坟墓的,便是这样的黑暗!”
钱晨举起那点灯火,挥舞照耀四方。
司倾城赫然看见,光芒所至之处,黑暗中有些东西在迅速退去。
钱晨从法宝囊中拿出天罗伞,一弹镶嵌着玄天星石的剑柄,有情剑飞射而出,落入他手中。紧接着剑锋挥舞进黑暗之中,一声轻响,染了魔血出来,剑刃上黑色的血迹惊悚,而染血的有情剑锋芒,都悄无声息的暗淡了一丝。
黑暗中有东西在哀嚎,钱晨冷冷道:“就凭你们,还敢围着我!滚!”
他将天罗伞递给司倾城,道:“一些魔尸,不过是被九幽侵袭了的尸体,也敢窥视我们。你先拿着这把伞,待会有什么变故,也能给我反应的时间。”
说罢,便将天罗伞遮在了她的头顶。司师妹脸色微微一红,拿出束魔银环和元阳功德印来,低声道:“师兄,我还有几件法宝护身。”
钱晨看了一眼,摇头道:“那些没用的……浑天青罗已经祭炼了乾天坤地两种元气,伞下自成一界,才能勉强抵御几分黑暗。其他法宝法器,枉然动用可能会引来黑暗中更可怕的东西!”
“你可知为什么方士那么多真火不用,非要用烛龙火精来抵御黑暗吗?”
司倾城托腮道:“为什么?”
“因为除了克制这片黑暗的烛龙火精,其他真火神光的光芒,只会引来黑暗更强烈的反噬,游走在黑暗中一些最可怕的东西,都会赶来熄灭那点光明。所以,在这片黑暗中,光明不是安全和希望,而是一个可怕的陷阱……”
…………
鬼泣宗的一众魔修,披着黑袍行走在黑暗中。
他们的黑袍沾染了上次祭祀的血,借助那位魔君的一丝气息,庇佑他们在黑暗中安全行走。纵然如此,在今晚的行动中依然有人无声无息的失踪了。
甚至不知道他是消失在了黑暗里,还是在神庙会面的时候,被其他魔宗的修士掠走?
一行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白日里那阴冷自傲的天泣子,也沉默的行走在最中央。
这时候,一个走在后面,一瘸一拐的修士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稍稍落后了一个身位,此时他感觉到身后还缀着一个身影,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那个身影也穿着同他一个样式的黑袍,便稍稍放下心来。
“……十一,十二,十三……”
他往前看的时候,下意识的数清楚了前面的那些身影。
“十四,十五!”他将自己和身后的那个影子也算了进去,心中略微安定:“还好我不是落在最后的!是十五个人没错!”
“等等……先前,不是失踪了一个吗?”
他的心中忽然浮现一丝不安,他再算了一遍,没错,起程的时候是十五人,但之前在神庙清点的时候,莫名失踪了一个。
难道那个在黑暗中失踪的同伴,又出现了?
身后的黑影一言不发,沉默的走着,他紧跟两步赶上众人,而他身后的那个影子,也快步走了两步,紧紧的贴上了他。
一股莫名的阴冷,擦着他的后背、
脖颈的汗毛仿佛被什么东西撩动,就像有一个人紧紧的贴着他的脖子,但没有气流吐在皮肤上的感觉,仿佛那张贴着他脖子的脸,并没有呼吸一样。一种莫名的恐惧气息笼罩了他,让他不禁再次回头,发现那个身影还是离他一个身位,不近不远的缀着他。
“你是谁?”
他压低声音道。
黑影没有回答,反而引起了前方众人的注意,他只能颤声道:“我们中间多了一个人!”
“不要说话!”天泣子警告道。
一行人再次跋涉,但走在最后的那人始终成了他的心结,他忍不住站在了原地,等待那人走上来,但那人也停留在了原地……
两人隔着一个身位,相互凝视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应该连彼此的毛孔都看得见,但在这深邃的黑暗中,却只能看见彼此的轮廓。其他人也犹豫着停住了脚步,天泣子道:“不要停,留下的人就任由他留在原地吧!”
说着,便首先继续起步向前。
缀在后面的影子犹豫了一下,也继续向前走去,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声:“你是谁?”
那个影子终于忍不住了,影子的指尖燃起一点血光,照亮了两人,一个惨白着脸的年轻修士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到了某种极大的恐惧,让他面都孔扭曲了起来,年轻修士颤声道:“是失踪的残雲师兄!”
他沉默的看着那点火光,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天泣子急忙回头道:“不要点灯!”
只在这个瞬间,黑暗便淹没了那点血光,两个身影在黑暗中消失不见,似乎他们身边的黑暗更加浓郁了一分,遮掩了一切。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都不要发出任何光。”天泣子冷冷道:“不然,就算你活着逃过一劫,待到走出黑暗,我也会把你炼成无相神魔!”
众人皆沉默以对。
少顷,一行人继续向前,十五个身影一个不少,缓缓跋涉在黑暗中。
…………
“师兄,既然走着不安全,我们为什么不飞着过去呢?”
司倾城小心问道。
“脚下这片虽然是魔土,但也是一片坚实的土地,飞到空中,被黑暗包裹,等若完全坠入九幽之中。你以为往前飞,就真的是往前飞吗?”钱晨运转火行灵光,那点纯白真火渐渐明亮,已经能照亮周围三丈距离了。
钱晨感叹道:“最怕就是你飞着飞着,发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永远也没有再天亮的那一天了!”
现在走在魔土,虽然凶险,但也是在金陵洞天之中。
若是完全陷入黑暗中,谁知道他们是还在金陵洞天,亦或是一不小心跑到了九幽去了?
钱晨低头看了一眼剑柄上的玄天星石,这件在元磁地窍中,都未迷失过的法器,如今斗柄却只会指向他手中的烛龙火精。这说明,周围的黑暗,已经不存在上下左右四方的区别,甚至可能连过去未来都是混乱的。
一旦失去烛龙火精的照耀和脚下大地的定位,谁知道会陷入什么境地?
烛龙火精,着实不一般,是一种神火,有着神性。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烛九阴的小金库看一看……”
钱晨暗中感慨道。
“他占据了方士的遗产,又有仙秦罗天仙器的底蕴!可想而知,他拔一根毛,只怕都比南晋世家的大腿绑起来还要粗,说不得南晋的国库都比不过。也是,国库哪有什么好东西,就算有,也应该在司马家的私库之中……”洗劫过大唐左藏库的钱某不屑道。
“本来说数万年都没有清理过药园,里面的灵药都应该养成药王了。”
“但现在看来,那些悬山浮岛还是有罗天仙器在管理,手下神将道兵傀儡无数,资源一直在有效运行。按照我在罗天世界看的资料,一座方仙道的大型机关坊,在资源不缺乏的情况下,每日便能炼成数十尊金丹战力的傀儡,八九尊阴神战力的傀儡。甚至顶尖的机关坊,每十年都能炼成一尊近乎元神战力的仙秦战俑。”
“如此数百万年积攒下来,有一个洞天世界供应资源,烛九阴到底积攒了多少家底?”
钱晨只是想一想仙秦的手段和那些方士的疯狂,便有些不寒而栗。
就算这件罗天仙器有所残损,未能发挥仙秦最鼎盛时的八九分战争潜力,但只要它还有原来那尊罗天仙器百分之一的生产能力。这些年所积累的战俑,法宝,罗天法器,战争法器,都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现在我还不好动这笔资源……待我坐定了老大的地位,这些东西都要姓盘……不,是姓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