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晨在静室内闭关了几日,一面参悟《八阵图》,一面将红皮葫芦,依照从八阵图中领悟出的禁制祭炼了七重。
才刚刚出关,钱晨便将司倾城拉来白鹿堂后的码头上,考校功课。
“师妹不是说将我留下的阵法变化参悟了几分吗?”
钱晨指着河道笑道:“我在这码头河道,留下了一道阵法,师妹若能指出一二,便算你过关了!”
司倾城苦着脸道:“师兄!”
“求我也没用,道门四绝,丹器符阵,纵然不要求师妹你如符箓之道一般精通,但总该涉猎一些吧。不然日后被人陷在阵中,师妹总不能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吧!”
司倾城哀叹道:“并非人人都能如师兄一般,涉猎如此广博的。寻常道门弟子,能精通一门修行外道,就已经非比寻常了。像师兄这般,丹、器、符、阵样样皆通的怪物,中土五千年都难出一个!”
“上一个还是万年前的诸葛武侯呢!”
“胡说……我什么时候四道皆通了,也就是炼丹之术稍有心得,阵法之道才刚刚入门,符箓之道,我也只涉猎神箓一道而已。炼器之术,我若精通,也就不用次次都求轮回之主帮我祭炼法器了!”钱晨正色道。
钱晨说的是真心话,相比魔道之身,他在道门之上的这点资质又算得上什么?诸葛武侯是何等人物,想必在修行外道之上的资质,犹如钱晨在魔道之上一般。
只看从那八阵图,暗观建康风水的一些脉络,便知道武侯的阵法,几近道矣,只怕下来一个道君都会被陷入阵中。
他岂能比拟?
“我资质愚钝,岂能和武侯相比……你不要虚言推诿,快寻找线索!”
司倾城只能低头在河岸边度步,她看了半个时辰,手中不断掐算,聚精会神到额头都显现出一丝汗迹,才一抹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惊喜道:“我找到了!”
“师兄布置的阵法,在秦淮河流经此处的九处曲折之中,河中之水暗流环绕,形成了九个水眼……应该是鸟翔之阵中,朱雀九点头的变化!”
钱晨微微点头:“算你过关了!”
说罢便将手中重新祭炼过的一件九连环的法器,投入河中。
连环九曲!
那藏在秦淮河碧波之中的九个漩涡,无声无息的消散,外表再也看不出什么异状。
这件法器乃是当日钱晨演算阵法之时,司倾城拿出来辅助推算的几件法器之一,品质不甚佳,钱晨这次闭关,将它重新祭炼了一番,作为此处阵法的阵眼。
他将操纵这件法器的法诀,交给司倾城,并说道:“以后便以这件法器,操纵此处阵法的变化。它已经将庄中的禁制同秦淮朱雀翔天格联系了起来,下次若有人闯入,你便可发动阵法,将其镇压在秦淮河下!”
“至于如何以这件法器操纵阵法,你既然已经抓到一丝脉络,日后慢慢参悟便是。”
钱晨刚刚考校完毕,便有老仆来报道:“小道长,公主,门外有三位自称是拦江之战故人的男女求见,言说张怀恩有难,特来求援!”
“那些轮回者不好好做任务,来找我干什么?”
钱晨有些纳闷,但看着大家都是轮回者,而且自己还指望他们身上的手脚,能试探轮回之地一二的份上,还是请他们进来了。
元皓带着罗通、杜秀娘站在庄园的正门之外。
看到仆人请他们进去,才对视一眼,暗道终于找对地方了!
这几日在中土南晋,他们可是受够了那鸟气,原本以为张怀恩就算是眼高于顶的世家废物,明明要依仗他们保护,却还在路上不曾亲近,够目中无人的了。
岂料比起其他世家子弟,张怀恩都算是平易近人的典范。
这几天他们在建康城中行事,才知道什么叫做目高于顶,高门世家的‘风范’。听闻他们并非世族,许多人甚至不愿跟他们说话,直接赶出门去。
只是寻找倾城公主的所在,就撞得他们满头的大包。
仆人将他们请到了庄中校场之上,王戎、新安公主来访时都是直接被请入内堂,而他们几人,就被仆人下意识的带到了白鹿堂前,甚至没让他们进去,可见中土门第成见之深。
再次禀报后,他们才见到了钱晨。
“张怀恩不是已经入城,又有什么危难,需要你们上门求救?”
钱晨想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
元皓抱拳道:“张中正入城之后,才知道派遣他去吴郡的皇帝病重,他根本见不着皇帝,求见御史中丞,也几次被拒之门外。后来经我等多方打探,才知道皇帝病重之后,诸位宗子暗斗激烈,为了交好东南世家,张中正便成了他们斗法的棋子。”
“随着皇帝病情久不见好,一位宗子已经放出话去,让张中正离开建康,不然就……”
钱晨微微皱眉,前段时间崔啖来的时候,也告知了司马家那几个号称八龙的宗子,正斗的热闹。没想到就连这些轮回者的任务,都有牵连。
按照轮回者到哪,哪倒霉,一有任务必然掀起劫数的定律来看……
这八龙之争,可能波及甚广,隐隐有劫数爆发之兆。
“要对你们动手的那位宗子是谁?”
元皓点头道:“是东海王司马越!”
司倾城悠悠开口道:“你们想我怎么帮你们……”
显然她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找钱晨求救是假,找她求救才是真,虽然她一向不理会这些倒灶之事,但钱晨的态度却有些古怪。
她知道钱晨不是好管闲事的人,既然如此态度,必有原因,便出面应承了一二。
轮回者暗中对视了一眼,既然倾城公主问出了这话,就说明她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元皓拱手恭敬道:“希望公主能为我们牵桥搭线,让我们面见陛下!呈上孙恩谋反的证据。”
“孙天师谋反?”
司倾城哭笑不得道:“他图什么啊?皇帝之贵,难道还及得上道门天师吗?”
元皓心中一紧,心中恍然道:“是了!孙恩造反,他图什么?天师之尊,未必下于皇帝啊!”
司倾城眉头微蹙,身姿婉转,道:“皇伯父三个月前,身体便有所不适,我们小辈问安,也常常不得见。而且我一贯少入皇城,除了中秋大旦,少往宗室那边去。想带你们几人去见皇帝,确实有些难碍。”
“若是平常时候,我带你们去皇伯父露面之所,安排你们见一面还有可能。但伯父若是病重,就连我要见一面,都有些困难,何况你们这些身份不明之人?”
“我虽然有公主封号,但与皇室关系较远,倒是新安公主乃是陛下同胞亲妹……“司倾城转头看向钱晨,看看他的意思,若是钱晨有求,她拿出父亲的私印来,倒是能试一试。
钱晨却不动声色,朝着杜秀娘手腕上的一个白玉臂环看了一眼。
他表面上神情不动,心中实则已经电闪而过许多念头。
“这是前身身上的臂环,为什么会在轮回者手里?妙空和通神老道从何处掠来的前生,我并不知情,毕竟那时候我还是一颗珠子。”
钱晨穿越以后,下意识的不愿去追寻前身身世的线索,被妙空抹去记忆,也就将错就错,从未想过找回这些记忆。因为他只是钱晨,而并非别的什么人。但今日这一瞥,让他知道之前的逃避之举,已经带来了某些莫测的后果。
“在广陵城中,第一次见到前身的时候,他身上便带着这枚玉臂环,后来我占据了前身的身体,又被转移到武康县那处荒宅之中,这些遗物,应该都留在了广陵。”
“妙空已经被我所杀,为什么这些轮回者身上还会有广陵城中的那些东西?这些事情,对于轮回之主来说并不是秘密。它让轮回者拿着这些东西,寻找相关线索,又有何用意?”
“以轮回之主的层次,应该不会做这些无谓的算计才是。它就算想要算计我,也应当对我第六层以后的身份下手,直接针对太上道尘珠,而并非只到我这身躯壳为止。”
“如今我就算失去了肉身,也足以催动道尘珠,护着我神魂转世。”
“也就是说,这些动作,只有可能是知道我的第五层伪装——太上道尘珠传承者身份的人的布置。是妙空死前留下的后手?还是……那个一直被我忽略,发下誓言,不去窥探道尘珠的通神老道?”
“无论如何,轮回之地中都可能有人在算计我!”
钱晨只是一瞬间,便想到了很多。
但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被妙空和通神老道任意摆弄的少年了。他已经是通法修士,第二次轮回就打得妙空仅以身还,第三次轮回,甚至未亲自出手,便将其绝杀。
如今他外丹一品,一众法器随身,魔道之身虽被镇压,但只要在中土境内,他都可以随时解开魔穴之中的禁制,召回魔道之身。就算元神真仙出手,也能抗衡。有这么多底牌在手,这些事情虽然还是麻烦,但他未必不能应对。
一瞬间想明白了这些,钱晨决定借着这些轮回者,先手试探一番。
他抬头道:“师妹,可否警告一下司马越,叫他不要妄动?”
司倾城皱眉道:“司马越这人刚愎自用,却又心思深沉,乃是八位宗子之中,最有可能上位的三个人选之一。一个司马玮、一个司马颖,加上他司马越,都被封王。”
“其羽翼丰满,未必会卖我的面子!”
钱晨道:“司马越若是为了交好东南世家出手,既已经让张怀恩不得见皇帝,应该不会为他一条命,驳了师妹的面子,除非……司马越想要交好的不是东南世家,而是天师孙恩!”
司倾城撑着额头,哀叹道:“若是被卷入我那几个兄弟夺位之争中,只怕我这里就没几天清净了!”
钱晨道:“师妹帮我阻止司马越一回便可,若是他强行要杀张怀恩……”钱晨一声叹息:“我也只能看在大江之上,一面之交的份上,保住张怀恩离开建康了!”
司倾城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便依师兄所言。”
当即命老仆进来,写了一封信,让他带给司马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