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哪儿?”
吴道玄盯着钱晨腰间的红皮葫芦,顺便问了一下要去哪里绘制壁画。
“常乐坊,赵景公寺!”钱晨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张旭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就想要蹭几盅酒喝,根本不管他们要去哪个寺庙!
赵景公寺为前朝皇后独孤伽罗所建,为的就是纪念其父,人称侧帽郎的赵景公独孤信。
所以,在前朝这座寺院于长安名列前茅,底蕴不凡。只是大唐寺庙繁多,才有所衰落……毕竟长安贵人舍弃宅院,舍利寺庙宫观成风,青龙寺,大兴善寺,大慈恩寺皆是皇家所立,为何要眷顾一个前朝的贵人建立的寺庙?
此寺号称有九宝绝妙!
第一宝便是寺院西廊下,由上一代画中圣手范长寿所绘的壁画——极乐净土西方变,画中的八宝功德莲池尤其绝妙,凝神视之,感觉水入浮壁,有莹莹之感。
池中功德莲花据说能折下,昔年独孤伽罗皇后思念父亲之时,便派人折一只功德莲花来,放在屋中有清净之香,闻一闻百病不生,心中更得舒畅。
院门上白描树、石、诸佛菩萨的壁画像,又出自阎立德之手,可谓第二宝。
寺内华严院中的卢舍那大佛法身,用七宝琉璃金雕塑而成,高六尺,风格古朴,蕴藏精深佛法,信力深厚,祭炼起来有无穷神威,是为镇寺之宝。
据说大佛法身之中,还藏有卢舍那大佛的真身舍利三斗四升。共数千粒,被供奉在大佛法身之内,配合大佛法身,能匹敌镇压阳神之魔。
此外,寺中还有小银像六百余座,皆为供奉祭炼的法器,能镇压寻常妖鬼。信众供奉回家,镇宅辟邪伏魔,加起来也能算一宝。
还有一尊大银像和大金像各一座,均高六尺多,据说是修成佛门法相金身的修士所留的等身像;又有镶有各种百避宝珠的佛经屏风一架,祭炼起来可以遮蔽一城,乃是一件防御法器。
以及黄金铸成的经书一部……这就是寺内真正的高深传承,钱晨不可而知了!
其实要说真正的佛门至宝,当属玄奘法师从须弥山登极乐天界时带回来的三藏真经,这乃是真正的天界传承。由佛祖赐下的经书!钱晨去过的大小雁塔,便是专门为了藏这三藏经文而建造的。
钱晨选择大慈恩寺为诛魔之所,未必没有探寻雁塔藏经秘密的意思。
但是此世大小雁塔之中,却全然没有玄奘藏经的半点痕迹。
而且,昔年玄奘所建的大小雁塔,也不应该如此简单。钱晨就不信玄奘带着经文回长安的时候,叶法善、罗公远他们就没有想过不小心放一把火,让这些佛门百般算计,传来的经文付之一炬?
如此般的变故,包括此时大唐的元神凋零,就连堂堂正一道天师居然都不是元神真人。
这就有些离谱了!
钱晨一直怀疑,是不是因为此世乃是真实地仙界投影的原因。说不定自己所见的天师、高人,都是大能的应身。
不然张果老此时还未能成就元神,实在对不起他的名号。
按理来说,太上身为考斯普雷达人,应该不会放过八仙这个道门顶尖男团啊!
而且按照太上的剧本,那位已经证道道尊的剑仙之祖东华帝君,只怕也会在大唐转世。
司马承祯怀疑钱晨是某人……
钱晨还怀疑司马承祯乃是某位大能的应身呢!
几人马不停蹄,来到常乐坊,钱晨带领众人抬径直往赵景公寺而去,寺中的僧人看到几人都是士子的打扮,也就并未阻止,反倒是认出了吴道子来。
知客僧热情的上来招呼道:“道玄大师可是来找师父的?我这就去禀告他老人家!”
“有人请我来画一幅壁画!”吴道子洒脱道:“我和广笑禅师也是老朋友了!你去通报一声也好……”
“不用了!我们现在去见的,就是广笑禅师……”钱晨接过话道:“请你来画这幅画的人,乃是广笑禅师,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他给了吴道子一个你懂得的神色。
几人支开知客僧,径直前往赵景公寺的九宝之一,那西廊下的极乐净土西方变壁画处。
吴道子学画之时,也是阅览过两都所有知名画壁的,这幅极乐净土西方变,他自然也仔细学习过。
但如今再次来到寺中,面对这幅画壁,吴道子又有了许多新的想法。他张开天眼通,细细打量面前的画壁,赞叹不已。那画壁之上莲池绝妙,七宝华贵,就连功德池中的莲花花瓣上的纹理都非常清晰。
更泛着清净、微妙的禅意……
整幅壁画,描绘的乃是西方净土,功德宝池只占据了画面的一角。
可想而知壁画内容的丰富。
吴道子仰望此画,感觉功德池中的莲花,都像活过来了一样,荷叶更是如同被风吹动一般微微摇摆,池水泛起微微的涟漪,好像随时会潋滟开来。
“不对!”吴道子悚然一惊,画中的功德池中的涟漪,居然真的扩散开来了!
这一刻,满池的荷花都随风摇摆,微风甚至吹起了他额前的头发。
此时吴道子才发现,他和钱晨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功德池边,池中的净水泛着清澈的灵光,蕴含无比空灵的灵气。
“这是一处秘境?还是画中的小世界?”燕殊张开嘴道:“师弟,你什么时候知道这里有这样一片天地的?”
“司马承祯告诉我的!”
燕殊还是不解:“司马承祯一个道门天师,又怎会知道佛门的这处功德池秘境?”
钱晨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好了!”
说罢便起身抬脚,站在了靠近岸边的一朵莲花上。
那功德池中的莲花,开花大如车轮,上面站立一人都有些宽裕。燕殊试探性的站到了一株荷叶上,吴道子、张旭、岑参三人也跟着上了荷叶。
“这功德池似真似幻,乃是一处真正高明的幻境!”钱晨笑着解释道:“所以,这里的一切,都不可以常理视之。空间时间,颠倒变幻莫测!”
正说着,众人脚下的莲花荷叶就蓦地一沉,翻转到了水面下。
众人头脚颠倒翻入池水之中,水面却好似一个无形的界限一般,空灵的净水沾染了他们的衣裳,荷花好像翻转了一百八十度。
但他们还是好端端的坐在莲花荷叶之上,身下的池塘水面,倒映着无数荷花的影子,身边周围已经换了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一望无际的莲花,除了他们身下坐着的莲花荷叶,就是一片犹如镜子一般,清澈平静,纹丝不动犹如镜面的水面。
远处也有两朵莲花漂浮在水面上……
一朵粉莲上,坐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司马承祯,他五心朝天,丝丝净水之气,化为薄雾,缠绕在他身旁,不断滋养着他的伤势,叫他面色稍有好转。
另一朵白莲之上,坐着一位老禅师,他面带微笑,周身却不断发出清光,融入那淡淡的水雾之中,笼罩着司马承祯。
吴道子诧异道:“司马承祯,广笑禅师?”
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幻觉……一向厌恶佛门的司马承祯,与佛门高僧广笑禅师,居然颇为熟悉。一副有着奸情的样子!
让他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燕殊更是惊疑不定。
他看着司马承祯道:“我记得,天师你也素来不喜佛门,怎么又跑到了佛门的秘境之中?”
司马承祯听到他们的声音,才睁开眼睛,停止了调息。
他压住伤势,淡淡一笑道:“谁能想到,堂堂道门天师会藏在佛门的寺庙之中?你们想不到,安禄山就更应该想不到!”
燕殊用指头点了点司马承祯,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低声笑道:“好你个正一道天师,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勾搭起佛门来了!”
司马承祯笑道:“只许魔门在佛门之中安插钉子,就不允许我道门有所布置了吗?”
旁边的广笑禅师微微一笑道:“太上道主化胡为佛,乃是太上佛母,太上真佛。开释佛法,为觉悟者。故而佛本是道,佛陀亦是金仙。”
“为何不能有兴奋太上真佛的弟子?”
“老衲,便是道门大觉金仙的心修一脉!”
吴道玄和岑参目瞪口呆,尤其是吴道子,眼神更是惊骇,仿佛再说:“我与你广笑相识数十年,怎么不知道你这佛子,还是道祖化佛派的?”
司马承祯与钱晨则相视一笑,默契不言。
司马承祯临走之前,担忧自己可能一去不回,却是将长安之中的种种关窍告知钱晨,并提到过赵景公寺表面上是佛门寺庙,实则也是道门大觉金仙一脉的宫观。
为道门在佛门之中布置的钉子……
寺中的极乐净土西方变壁画之中,更藏有一处洞天世界,佛门所称净土法界者。
而且赵景公寺也是长安神都大阵的重要阵眼之一。
寺庙街前的一口八角古井,水质甘甜,却暗通长安地下水脉,连同寺内的几口井眼,也是一处可以无声无息的潜入潜出长安的密道。
钱晨拿着司马承祯的天师印,便能取信于广笑禅师,调动道门在长安的一部分潜势力。
大唐自开国以来便供奉太上道祖为玄元皇帝,崇道数百年,长安城内不知有多少信奉道门的官宦人家。
这些人在必要时,都是道门隐藏的势力!
关键时刻,钱晨可以用天师印,来启用他们。
而赵景公寺,一是道门埋伏的暗手,二来为重要的阵眼所在,三有一处能悄无声息出入长安的密道,四来还有一处隐秘的藏身之处。
如此多的因素相加,实在是布置暗手的绝佳所在。
而且布置地狱变相图成功后,钱晨他们可以一走了之,但这地狱变相图中囚禁无数鬼神,却还要人看守。这等重要的后手,自然还是交给自己人更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