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捏捏陈东的脸蛋:“越长越胖乎了,来,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
小家伙今年12岁,身高已经接近1米7,看着很壮实,想来平日里生活不错。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每次见面林跃总会给钱,多则一人一千,过年翻倍,少则三五百块,对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讲,钱挺多,可是对比他的身价,根本算不得什么,所以就算陈家村的人看到也不会多想,毕竟巧姑经常往陈玉莲那儿跑,自从陈大光去参加林跃和陈婷婷的婚礼,并说出过去的事不提了,他们已经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巧姑去陈玉莲家就更勤了,还经常带两个孩子过去吃饭。
这也很正常,以前她在陈玉莲店里帮忙,她们关系好村里人都知道。
“谢谢林叔叔。”
陈东和陈茜接过零花钱,很有礼貌地说谢谢。
小孩子嘛,跟妈妈呆在一起的时间长,巧姑从小就跟他们讲陈玉莲的好,讲林跃的好,即便陈大光、陈金土仇恨林跃,又能改变什么呢?而且每次见面都给零花钱,数额还不小,那当然觉得林叔叔对他们好了。
林跃直起身子,望面带局促的巧姑说道:“上次回家,我妈说很喜欢陈东和陈茜,讲他们跟你一样乖巧懂事,想认他们做干外孙干外孙女,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这……”
怪不得刚才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每次俩人幽会林跃要玩儿新花样时都会像现在一样提心吊胆,事到如今快成条件反射了。
“这还犹豫什么?好事啊。”陈大光在旁边拍板,一口应下。
他是什么想法呢?现在阮氏集团要进军中国市场,还把王旭笼络过去,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会败给那个小毛孩子,但是阮氏集团的财力绝非大光集团能比,如果陈东和陈茜认陈玉莲做干姥姥,那他就能拉到双乌集团的支援,再加上杨氏集团的配合,阮文雄想要从他手上分一杯羹?那是不可能的。
“玉莲姑和爸的关系……不好吧,村里人会说闲话的。”
巧姑的顾虑有二,第一,她知道这是林跃的恶作剧,这家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搞点让她心惊肉跳,又觉刺激的事情,翻遍历史,绿帽子戴成陈大光这样的,不说后无来者,也绝对是前无古人了。第二,陈东和陈茜认陈玉莲做干姥姥,那她岂不是陈玉莲的干女儿,关系乱了。
“说什么闲话啊。”陈大光接过话头:“老陈家在咱们这一代就出了五服,出了五服就不是亲戚了,到陈东和陈茜这一辈那就更远了,谁会挑这种理啊?”
巧姑听他这样讲,又被林跃一瞪,顿时立场全无。
“那……好吧。”
陈大光笑呵呵地道:“近门加干亲,这算不算亲上加亲?”
林跃看着陈茜和陈东说道:“当然了,咱们可是近亲。”
“既然这样,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我请客,义乌大酒店,带他们拜干姥姥。”
“哎,怎么能你请呢?不合规矩,我来安排就好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陈大光很开心,超级开心,因为他麻痹对手的计划生效了。
试想如果林跃还把他当敌人,怎么可能让陈玉莲收陈东和陈茜当干外孙和干孙女,现在双乌集团势大,阮氏集团又来势汹汹,他的最佳选择就是抱紧林跃的大腿,先让企业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再图谋报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巧姑当然知道陈大光打得什么主意,她能说什么?只能是在心里为陈大光默哀。
……
十一年后。
2018年。
这一年,林跃和陈婷婷的孩子林菲上小学三年级。
这一年,邱岩病情稳定,她、林跃和陈婷婷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不过一直没有孩子,这是医生的建议,也是林跃的坚持。
这一年,陈金水的老婆病故,巧姑搬回老宅伺候亲爹。
这一年,陈东和陈茜大学毕业,一个进入大光集团实习,一个进入朱莉亚音乐学院继续深造。
这一年,双乌集团作为一家非上市公司,市值估价超3000亿。
这一年,杨氏集团完成了战略转型,从以前的五金和首饰加工,扩展为集采矿、冶炼、锻造、生产五金制品为一体的综合性企业。
这一年,大光集团在原有业务的基础上增加了房地产开发业务,成为金华市排名前三的房产商。
这一年,欧洲的海外仓并没有为阮家带去经济利益的跨越,反而成了拖累,不断地给阮氏集团放血,不过另一方面,因为海运成本的进一步降低及国内人工成本的提高,东南亚产的五金制品反而因为造价低廉成为国际市场的宠儿,和杨氏集团基本打平,压了大光集团一头。这让关注陈江河、陈大光、林跃、杨雪、王旭几人恩怨的看客非常意外,这几家公司明明是同行,却都在长久的竞争中活了下来,还有了各自的发展。
这一年,也是骆玉珠即将迎来刑满释放的年份。叫人意外的是,她在里面并没有获得减刑,也不知道是表现得不够好,还是有不为人知的原因,总之在里面一呆就是十一年。
而这一年,对林跃来讲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贸易战袭来,义乌大大小小的工厂受到不小的影响,订单量对比往年明显下滑,虽然双乌集团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规避关税大棒造成的损失,但是其他企业就没这么幸运了。
“林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么搞下去,双乌集团会被拖垮的。”肖航带着一丝哀求说道。
肖东风比陈金柱都大,早在五年前就辞去董事会董事的位子,交给他的长子肖航接任。
“是啊,表弟,我那边的资金也没剩多少了,照这样下去,最多再撑两个月。”陈平伸出两根手指,以此来强调问题的严重性。
“跃哥,下面的人都在抱怨,都在等你发话呢,我们是一家企业,不是慈善家,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总经理助理兼董事会秘书李铭也在一边劝他收手。
一个叫名字,一个喊表弟,一个称呼跃哥。
而这里是董事会。
倒不是三个人不懂规矩,是因为喊林总,林董……白瞎啊,还不如这样叫,打感情牌呢。
常喜云一看林跃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无悲无喜地看着桌上的文件夹,多少有点着急。
“林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总要告诉大家一声,这么下去一旦资金链断掉,集团会垮的。”
何瘸子和李金泽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从80年代初吧,到2018年,转眼三十多年过去,林跃在他们两个人眼里,那就是张良再世,孔明重生,把曾经的一个小作坊经营成为估值三千多亿的大集团,他做任何事简直可以讲算无遗策,但是现在,他干了一件……怎么说呢,不是一个商人该干的事情。
他常说企业家要担负社会责任,可是社会责任不该用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这种方式吧,得有个度啊。
“行了,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不过年前的决议还是得坚持下去,这时候不能认怂。”林跃抬起头来,看着众人说了一句话。
常喜云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他就不明白了,林跃也没老到犯湖涂的年纪啊,怎么就在这件事上钻了牛角尖呢,你再厉害,能跟美国总统叫板?能跟关税大棒叫板?
何况这本来就跟双乌集团没有关系,为什么一定要蹚这趟浑水?
其他人一听,叹气的叹气,傻眼的傻眼,不爽的不爽,总之都不赞成他的做法。
“这么多年来……何瘸子,你当年没收入,靠父母和亲戚的接济吃饭,现在呢?换了三个老婆了吧,你年纪上去了,老婆却越换越年轻,大女儿十三了,听说这个小媳妇儿又怀上了,这说明什么,伙食好,生活好,身体也好,是吧?”
“肖航哥,当年肖伯伯申请加入双乌集团,你持反对意见,最后是我拍板定调,这些年来,东风家居是不是成了全国一流家具商?在下沉市场方面做到了极致,一二线城市宜家最大,三四五线东风称王,好好想想,当年没有我给肖伯伯扛去一张席梦思,今天的东风家居或许还是陈家村村头的小作坊。”
“表哥,你我就不说了,对照一下陈洪,应该明白什么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常叔,当年我让你转行搞印染,你采纳了我的意见,这才有了日后收购濒临破产的地毯厂搞鞋帽出口的事,也算是帮你报了在地毯厂被排挤,做了整整十年副厂长的仇。”
“李金泽,以前叫你杀猪老的人现在还敢这么叫你吗?”
“……”
大家全哑巴了,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的问话噎了回去。
“都不说话?那我继续。”林跃说道:“上面那些话说得不好听,我知道,因为是我讲的,你们才往心里装,要是换了其他人,早掀桌子了对吗?毕竟放在各自管的那一摊里,手下的人和指着你们挣钱的人,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好酒好烟好菜伺候着。我今天说这么多,只想表达一个意思,人呢,要学会知足,不能忘本。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们每个人都赚了不少钱,可你要把‘没人会跟钱过不去’这句话当成金科玉律,人生信条,那就真得成了金钱的奴隶了,现在来自海外的订单大幅减少,我们还能不受影响,可是那些产品单一,资金链脆弱,抗风险能力差的小企业怎么办?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话说得轻巧,但是这八个字后面是多少人失业?又有多少家庭陷入困顿?义乌靠什么成长为全球小商品集散地的?不就是靠着物美价廉的小商品起来的吗?而这些小商品是怎么来的?就是那些经不起太大风浪的小企业堆起来的,一旦他们完了,义乌作为全球小商品集散地的地位也会及及可危,在这个重要时刻,双乌集团不站出来跟他们一起扛,还有谁陪他们熬过这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
话很长,但是表达的内容很清楚,那就是这些遇到困难的小企业他救定了。
“可是……”
李铭还是觉得这样做有点太极端。
用双乌集团的钱补贴那些小企业可以,但是以这种不计代价的方式,实在是有些不智。
本来出口国外的产品是有退税的,再加上双乌集团的补贴,一批小企业已经挺了半年左右,可是天知道贸易冲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双乌集团再有钱,也架不住这种程度的失血啊,万一救活它们,双乌集团倒了,那不也是市场的重大损失吗?更甚至,那些小企业没挺过去,双乌集团也被拖垮,那不是更悲催?
李金泽摇摇头,制止李铭继续讲下去。
因为他比表弟更懂林跃的意思,那就是这些年大家都赚得盆满钵满了,是时候收手了,那些小企业,林跃是一定要救的,哪怕搭上双乌集团也在所不惜。
从以前成立诚信基金,给受假货泛滥冲击濒临倒闭的商铺批无息贷款,到拿集团的钱补贴义乌的出口企业,平心而论,比较资助大学生,建希望小学,给灾区捐款一类慈善,口碑基本等于无,因为普通人根本不会同情那些小商户和小企业主,甚至会被人非议,说林老板就是想出风头,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这家伙就爱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林跃说道:“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记住,一定要盯紧协议落实情况,谁敢瞒天过海,搞第三方转销的把戏,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他把椅子往后一推,起身朝外面走去。
众人等他走后又议论了几句,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
李金泽、何瘸子、肖航、常喜云,他们手里的股份一多半都是帮林跃代持的,就算不考虑以前的交情,他执意这么做,大家也改变不了大局。
最后几人的共识是,哪怕董事会最年轻的成员李铭,经过这么多年工作,也早已实现财务自由,大家该劝的也劝了,剩下的事……就听天由命吧。
……
两个月后。
入冬,关税上的对抗还在持续。
先是网上爆出双乌集团资金链吃紧,一些不重要的岗位开始裁员,然后是去往合作企业的催款员千方百计地讨要货款,义乌人,尤其是经商的义乌人,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没错,双乌集团出了大问题。不客气地讲,林跃以一己之力把贸易对抗带给义乌中小企业的风险都转嫁到了自家企业头上,再直白点说,在小商品这个领域,他跟美帝的关税大棒杠上了。
认为他够man的有。
认为他螳臂当车的有。
认为这是一出好戏,看点满满的有。
当然也不乏幸灾乐祸的家伙,毕竟双乌集团屹立浙南三十年,听它的名字都听腻了,有句话叫一鲸落万物生,它倒了,其他人才有机会。
抱有这个想法的人最具代表性的一个就是陈大光了。
“巧姑,你快看,快过来看啊。”
陈大光一脸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苹果xsmax,手机app正在播放一位小哥制作的视频------关于双乌集团这些年的发展情况,建厂,扩容,增产,营销,收购,改制……一直到林跃力排众议,疯狂地给那些因为关税加码和订单锐减的小企业以补贴的历程。
“林跃要完了,哈哈,双乌集团要完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巧姑走过去,夺过手机看了几眼,虽然对社会上的传言有所耳闻,但是看到一部分幸灾乐祸的家伙说的话,还是很生气。
“你知道陈东管这些人叫什么吗?键盘侠,几年前大家上网还会心平气和地讨论问题,现在的一些人,太没素质。”
】
这话讲的陈大光一脸难堪,因为他就是没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