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那头,罗艳朝着马路牙子跑去,一面不断向后方招手,大声喊着“taxi”,一面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在距离她大约五六米的地方,一辆黄色出租车正朝前方驶去。
姜小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很担心罗艳的情况,不过也有自知之明,虽然她的英语不错,却并不意味能在这片土地如鱼得水。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她朝一名同行男子发问。
“跑了,有个人跑了,我记得……是叫常孙荣吧?”
另一名游客点点头:“对,是这个名字。”
“跑了?为什么跑?”姜小果面露不解。
“谁知道是要打黑工,还是要去投奔亲戚呀,听说跳团这种事一年总会发生几次。”
“那他这一跑,押金不是全打水漂了?”
“嗨,如果真有门路,就算是打黑工,一年少说能攒下十几万,交给旅行社的几万块钱押金没了就没了呗,而且如果是那些一门心思过来就不回去的主儿,还真不会心疼这几万块钱。”
“你说这小丫头也是,既然对方押金都不要了,还追过去干吗。”
“这种事发生多了,旅行社是会上大使馆黑名单的,出团前每个领队和导游都被要求看好游客,真出了问题,他们是要担责任的。”
“哦,是这样啊。”
姜小果越听越着急,越听越担心,可是她在纽约人生地不熟,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对了,找林跃,他不是说跟paypal的创始人是好朋友嘛。
想到这里,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跃的号码。
……
罗艳是个较真的人,这点从她带国内团拒不配合搭档兜售旅游纪念品便可以看出,对于带出国团呢,倒是很有责任感,看好游客是她的职责所在,现在有人跑团,第一反应自然是追回来。
坐出租车追了一程,她看到常孙荣钻进了地铁站,她也跟司机喊停,匆忙付钱后一头扎进去。
当来到月台的时候,刚好看见常孙荣钻进车厢的身影,现在地铁就要开了,她来不及多想,跟在一个白人女子后面进了面前的车厢,然后开始寻找目标。
虽说这里是美国纽约,世界金融中心,但是地铁的乘车环境跟深圳没得比,不仅设施老化严重,车厢里的味道也叫人不敢恭维,还有那些黄头发白皮肤黑头发黑皮肤的外国人,看她的表情既不可亲也不友好。
罗艳已经有好几次带团经验,可是纽约地铁嘛,坐的次数还真不多。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把人找到,哪怕王红带她的时候特意嘱咐过,遇到这种事情,能拦就拦,拦不下就算了,毕竟很多想黑在美国的人属于无牵无挂并对移民十分执着的家伙,万一逼急眼诉诸武力,她一个小姑娘只有吃亏的份。
遗憾的是她就是这么较真,跑团的执着?她更执着。
她不断扫视着往前面车厢走,因为是下班高峰,人员较为密集,所以速度并不快。
当来到中段一节车厢的时候,她看到了常孙荣,而对方也发现了她,赶紧转身向前。
“站住,常孙荣,你站住……”
她用中文喊了两嗓子,又用英文喊,可惜对方不仅不听,走的更快了,而车上的乘客只是躲,并不会热心到帮她抓人。
接近第二节车厢的时候,列车停了下来,常孙荣在车门打开的瞬间跑出去,罗艳因为位置关系无法第一时间跟上,还被进来的人撞了两下,当她追到地铁站外的时候,常孙荣已经甩开她上百米,看到她还没放弃,便咬牙拐进旁边的胡同。
“站住。”
罗艳二话不说继续追。
跟随慌不择路的男人跑了一程,渐渐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之前就想着追上后把人带回去,没有关注周围环境,现在远离主干道,进入一片复杂且破落的街区,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夜色已经吞噬天地,而且如果她没有搞错,这里应该是布鲁克林区,属于治安较差的行政区域。
怪不得刚才从地铁站出来,街上的行人里黑人比例特别高,建筑前后的卫生做的也不好,还有一些满是脏话的涂鸦墙。
她开始打退堂鼓,不想追了。
谷然而当她下定决心转身向后的时候,之前聚在老旧篮球场隔离网下的几个黑人迎着她走过来。
“嘿,黄皮猪,要不要带点布鲁克林的特产回去?”
罗艳不说话,低着头往前走。
“嘿,你没有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你的妈妈没有教你怎么礼貌地跟人交流吗?”
“justaeasygirl!”
罗艳眼前的道路被一双脚挡住。
“请让开。”
她故意表现的不那么紧张,其实心里害怕极了,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追跑团的人。
眼见对方没有反应,她只能摆出一副强硬姿态:“如果你们再不让开,我要报警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我们只是想卖给你一点东西。”
对面带着棒球帽的黑人一面说一面去拉罗艳的手。
“离我远一点。”她用力一甩,用英语大声呵斥。
黑人大怒,双手往前一推。
“该死的婊子。”
罗艳立足不稳摔倒在地,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喊救命。
“help!help!”
她不喊还好,这一喊,旁边呲着一口参差不齐牙齿的黑人一把堵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不断“嘘”着,让她不要大声叫嚷,棒球帽则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在手里甩来甩去。
一个穿胸口位置印有骷髅头图案卫衣的黑人走过去,对着她充满恐惧的眼睛喷了一口烟。
还有第四个黑人,他绕到后面,开始掏罗艳的衣兜,把手机和钱夹都拿走了。
长这么大,她没有一天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别说对面有四个黑人,哪怕只是一个,也能轻而易举把她制服。
罗艳寄希望于对方抢了钱物后放她离开,不过很明显对方不打算这么做。
她用力挣扎,踹到了穿骷髅头卫衣的黑人,然后棒球帽给了她一拳,顿时眼冒金星,耳朵闷闷的,对方骂她是烂货的声音好像隔了几个世纪一样遥远。
她知道自己完了,祈祷有个好心人路过救下她,不过这可能吗?超级英雄只在电影里有,现实更多的是华人被黑人追着骂也不敢啃声。
“真是精彩啊,需要帮忙吗?”
不知道是她的祈祷感动了这片土地的神,还是运气不错,总之斜对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四名黑人把她往东边破旧筒子楼拖拽的动作。
第四个黑人说道:“滚开,这不关你的事。”
“这个建议很好,但那不是我的风格。”声音越来越近,罗艳也抓住机会挣脱黄牙的束缚,喊了一声“求求你,救救我。”
“救你?给我个理由先。”这次传入耳廓的不再是英文,是汉语,而且听起来非常熟悉。
她拼尽全力抬起头,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他?
“救……救我,你救救我。”
“救你?你需要我救吗?跟这几位黑人朋友讲道理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说服他们放过你的。”林跃说完这句话,又用英语说道:“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她在绝境之中是不是还那么……呃,勇敢?倔强?还是叛逆?”
四名黑人看傻了,这家伙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他究竟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