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幸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去,程砚秋摸了摸她的脑袋,“还好你不是女人,只是一个小女孩。”
“那我就一直不长大,一直做一个小女孩。”
那怎么可能呢?程砚秋失笑,转移话题道,“我还是给你讲讲那玉楼明月的事吧。”
仙女姐姐的故事?武幸立马坐直身体,竖起耳朵听。
“那玉楼明月名叫秋月慈,她母亲关山月跟常阳伯关山越是孪生兄妹,父亲是宫中一个琴师,叫什么我忘了,总之是姓秋吧,她父亲多年前过世后,她就随母亲孀居常阳伯府,她自幼随父亲学琴,琴声美妙动人,人也姝丽非凡,若皎皎明月,时间久了,便传出江湖第一美人明月姬的名声,一年前,她在化虚门旁边设了一楼,名曰玉楼,在此楼中以琴会友,从此便有了玉楼明月的雅号。”
“她与那常阳公子关毓清是表姐弟,估计过不了多久,也能成夫妻,等她成了亲在家中相夫教子,说不定玉楼明月这个称谓,也就消逝于尘埃之中了。”程砚秋几句道出一个人简短一生,倒是让武幸有些悲悯之感,那么好看的一个仙女姐姐,竟要如此平凡度过一生么?不过,她和关毓清明明不是夫妻啊。
想到就问出了口,“我跟他们一起吃饭时,他给我介绍另一个女子,说是他的未婚妻,叫谢嫦。”
谢?是在成衣铺遇到的那个带着兜帽的女子么?
一丝思绪从脑海飞快划过,程砚秋来不及抓住,只好先随口回答了武幸,“那我就不知道了,关毓清介于庙堂和江湖之间,他的妻子不能出自高官,亦不能出自名门,可身份也不能太低,之前我还以为玉楼明月这名头只是为了他的婚事造势,没想到倒也不虚所传,只是他能娶别人,秋月慈有了这名头,又能嫁给谁呢?”
自古以来江湖上有第一美人之称的,哪个不是红颜薄命?秋月慈若是嫁给关毓清,说不得还能好一些。
想罢,程砚秋哂然一笑,干嘛为别人操这么多心呢?
他将武幸发间的抹额解下来,额前留下一道长长的印子,他伸手用拇指按压揉捏,唔,似乎系紧了一些,明天系松一些好了。
“快睡觉吧。”程砚秋说道。
一连几天,都是阴雨连绵,天气潮湿阴冷,就连床帐都带着一股水汽,武幸没有等到说要来找她玩的关毓宁,却等到了另一个人。
雨后的清晨,天边挂上了彩虹,街边的屋檐一滴一滴的落下积水,砸在地下的青石板上,溅起水花,水花顺着地势流到低处去,汇聚成一片一片的小水洼。
一只黑色的靴子踩上水洼,溅起污水在紫色衣袍的下摆上,腰间插着一把折扇的青年啧了一声,踢了踢靴子上的水,小心的踩在干净的青石板上。
“真倒霉。”他嘟囔着,跑的太远,把小红给忘了,导致他这几天一直都是徒步,刚进城换了一双新的靴子,就踩脏了,也不知道宋宁也有没有好好照顾他的马。
何书客叹着气走在街道上,心中正想着别的事,突然迎面而来一个人撞在他身上,他皮糙肉厚的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来人倒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衣裙全都沾上了污水,头上的兜帽也随着动作掉落在脑后,露出如墨的青丝和半张俏生生的脸。
见来人是个小姑娘,何书客心中的火气顿时少了一半,他一愣,就伸手去扶小姑娘的胳膊,口中问道,“你没事吧?”
小姑娘连忙向后退,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躲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背对何书客把兜帽戴好,低声道,“我没事。”
隐藏在兜帽下的脸面色苍白,耳旁和脖颈上带着几道黑色的丑陋的疤,她仿佛完全看不见自己身上的脏污,红衣白裙沾染着污水顺着衣袖向下低落,满身狼狈不堪,她却只是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失魂落魄到仿佛自言自语,又低声念叨了一句,“我没事。”
说罢便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单薄瘦弱的身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她直直向前走着,撞到了人就说声对不起,也不管别人怎么说,就一直走。
何书客看了半晌就撇开头,“嘁,真是个奇怪的怪人。”
他摇了摇头,还是赶快找到先生要紧。
武幸正在先生的房间练着字,便看到一个穿着紫色锦袍的青年人从窗户翻上来,见到她,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桃花眼笑的眯成一条缝,开心的道,“小阿武,又见面啦!”
原来是何书客,沾着水的靴子在地上走动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武幸低头看了一眼,先生肯定会嫌弃。
何书客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留下的脚印,也讪讪一笑摸着脑袋道,“我这不是忘了嘛,等下我就收拾干净!先生在哪呢?”
说时时到,程砚秋打开门走进来,他早就听到某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翻窗动静,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书客早被暗中隐藏的黑斗篷们抓走了。
程砚秋没好气的瞥他一眼,“找我干嘛?”
“这不是事情一解决,就来了嘛!”何书客笑嘻嘻的请先生坐下,殷勤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程砚秋奇道,他还有办法能让玄真观的那群愣头青整治了?
何书客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故作风流的抽出扇子哗啦一下展开,露出一片灿烂的桃花在身前,得意道,“我杀了他们一个弟子,重伤了元和尘,他们就都逃跑了,两天都没敢来找我了!”
“呵!”程砚秋嗤笑出声,“这就是你的办法?”
“怎么了,这法子不好吗?多清净!”何书客辩解道,他想过了,之前先生说他做的那些都只是恶作剧,不算什么大事,他连人都没杀过,怎么能算得上恶人?这下他就杀个人让先生好好看看,他何书客是个能当恶人的料子!
程砚秋冷笑一声,问道,“你觉得我杀过的人多吗?”
何书客一噎,他好像确实没怎么听过程砚秋杀过什么人,不过一看先生身上的气势,便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也能看出来绝对是个手染鲜血的江湖人。
平时先生收敛起来气势,笑容温和的样子,看起来像个普通无害的文弱书生,可一旦放开来,便是再神经大条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