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辛科娃飞得很快,大概就像是拔足狂奔那种速度,等江禅机开始追赶时,已经看不到她的影子了,好在她是飞的直线,只要方向没弄错,一路闷头狂追,还是让他赶上。马里金娜揪心不已,她一个劲地在试图安慰帕辛科娃,但徒费口舌,除了灌了一肚子冷气之外,收效有限。
马里金娜不停地回头,看到江禅机终于赶上来了,不停地向他使眼色,让他也帮着安慰一下,但他只是摇摇头,表示没办法,将军和少校两人多年生死之交如今诀别,要是靠三言两语就能哄开心……那显然是痴心妄想,与其两人七嘴八舌地惹人烦,还不如让将军的耳根子清静一下,再说将军的意志与心智都比他们坚强得多,就算是一时痛苦,也不用担心会做什么傻事。
他现在有一种感觉,就是地球很小,哪怕是在六十亿人之中,只要想找一个人,总会有办法的,分别只是暂时,只要还活着,就难言将来不会重逢。以前他对花岗岩少校的印象就是一个……生错了性别的莽汉,头脑简单讲义气,仅此而已,但今天他的印象有很大的改观,少校不仅值得敬佩,头脑也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有坚持有原则,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吧。
帕辛科娃飞在最前面,始终没有回头,江禅机也没有超过她,因为她现在不想被别人看到此时的表情,他干脆自己搭上她的顺风车,跟马里金娜一起站在她制造的念动力屏障上,反正她不可能不休息,总有飞累的时候。
马里金娜早已经没词了,而且她被辣肿的嘴巴尚未消肿,说话不利索,也只能乖乖闭嘴,把衣领拉得严实一些,裹住大半张脸。
江禅机也没想到,这次本来预计要两三天才能完成的旅行,就在刚抵达实验站时就折返了,省了很多时间,咬咬牙连夜飞行的话,明天就能返回海参崴,但一来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疲劳,二来即使他们提前返回海参崴,恐怕依然要等尹芙回来,她开车往返,没那么快,西伯利亚这破路,夏天反而是最难走的,到处是塌陷和渗水。
看了看天色有些暗了,他感觉飞行速度变慢了不少,大概帕辛科娃累了,就试着出声提议道:“将军,要不要找地方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喝点水?”
她没有回答,但速度和高度极快下降,看来她早已是强弩之末,一直靠一口气顶着,这倒并非她逞强或者好面子,而是她在用身体的疲劳来冲抵心中的哀伤与悲愤。
江禅机及时用念动力接手,他们现在大约飞了一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冬天露宿荒野,她们两人肯定会被冻坏了,但盛夏时节还好,露宿也无所谓,幸好西伯利亚没有蚊子。
帕辛科娃的脸颊发红,但这并不是残留的酒意,而是她的泪水被冷风吹干而冻红的,她不仅是担心少校转到普通部队之后的安全,还为自己亲手创建的部队被肢解而神伤,这是她半生的心血,说是她的孩子也不为过,现在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江禅机很方便地用余煜煜的能力点燃篝火,马里金娜好不容易有出力的机会,忙着给三人准备速食品,无非是自热火锅和火腿肠什么的,谈不上豪华但他们都不讲究,能顶饿就行。
“将军,您不用太难过。”沉默的晚饭过程中,江禅机觉得时机差不多,就边吃边说道:“其实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延席,黑石晶体只剩下两块,源能的消散殆尽是迟早的事,您的部下也迟早会失去能力,要么退伍,要么转入普通部队,就权当是这个进程被提前了。”
帕辛科娃长叹一声,江禅机和马里金娜仿佛能从这声叹息中听出她的诸多伤感与不舍。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她终于开口回应道,“我已经没事了。”
她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显得意志消沉,这也是难免的,马里金娜插言道:“将军,柳德米拉长官好像是每天都在观察着您呢,所以就算是为了她们,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否则会有更多的人担心您!”
帕辛科娃一怔,然后点头,将腰板重新挺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恢复了一些。正如马里金娜所言,看来柳德米拉每天都在观察她的动向,否则不会这么巧,因为之前忆星飞行的速度极快,飞到海参崴只用了几个小时,如果柳德不是每天感应她,就不可能及时发现她的到来并通知花岗岩少校去跟她会合。
江禅机向马里金娜投以赞许的视线,后者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主动岔开话题,问道:“将军,现在没什么事,能不能给我多讲一些你们移居异星的计划?”
“这个主要是婵姬搞的,我听了之后也很惊讶,还是让她详细给你讲吧。”帕辛科娃很累了,靠着一块石头坐下,仰望头顶没有光污染的天空,这个季节的白天很长、夜晚短暂,天色没有完全暗下,但依然能看到很多星星。
江禅机为免马里金娜抱有过高的期待,也打算把面临的困难和不确定性跟她讲清楚,他的计划虽然不能说是空中楼阁,但很大程度上不由他来掌握,能否打开“通道”取决于忆星能力的恢复程度,而猿女与遗留下来的浮空灯笼是否能生存并繁衍下来也是个未知数,如果最后画的大饼没能实现,难免会令大家失望,期待越高,失望就越大。
帕辛科娃听着江禅机与马里金娜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他讲的内容她大部分都听过,也有少数细节是第一次听说。马里金娜听得很专注,不时发出小声的惊呼,既憧憬又激动,而帕辛科娃可能是飞得太累的原因,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眼睛一闭上,她就梦回那遍布血与火的秘密战场上,直到第二天早上被鸟鸣声吵醒,脸颊再次湿润,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