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冉在边上看着,并没有发表意见。
不过不管是爱丽丝菲尔,还是阿尔托莉雅,都没有怀疑他挑起这个话题的用心。
毕竟从表面上来看,他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觉得Saber作为爱丽丝菲尔一方的从者,对这种事情应该是早就知晓了的,所以才会那样漫不经心的说出那样的话来,挑破了一些秘密。
爱丽丝菲尔对此只能够苦笑,尽管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掌握了这些只有初始的御三家才知晓的隐秘,还有关于自己体内的剑鞘的事情,不过她同样也没有怎么怀疑——
因为夏冉在察觉到Saber其实并不知情,而她自己也不怎么想要谈论这些事情之后,就果断的闭口不言了,并没有继续用那些事情来攻击诋毁她背后的爱因慈贝伦,还有她的丈夫,挑拨互相之间的关系与信任……应该只是无心的。
只不过,Saber仍然非常狐疑而且不放心的盯着爱丽丝菲尔,时不时又看向了一脸事不关己表情的夏冉,似乎没有那么容易买账,而是暗暗记住了这件事。
爱丽丝菲尔注意到了,也只能够叹一口气,她也知道不可能永远瞒着这位骑士,哪怕是一直都不露马脚,当圣杯战争到了后期,她容纳的Servant灵魂足够多的时候,就会开始解体……
因为她是「器的守护者」,时机一到,她作为人造人的肉体就会崩坏,无机物炼成的黄金容器也将借此降临。
原本的想法就是能够瞒多久就是多久,至少在圣杯战争的前期,不能够让Saber因为嫌隙与反对而掉链子,而到了后期的时候就可以打打感情牌了——
在那个时候,哪怕是为了不辜负已经死去的爱丽丝菲尔的期待,Saber也只能够拼尽全力去争夺最后的圣杯了。
当然了,这本应该是属于原本的正常向展开,不过现在却因为某人的乱入,多出了一些不受控制的意外因素,这让爱丽丝菲尔感到了非常头疼。
在与夏冉单独谈论了一下之后,这位不足十岁的少妇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一来是她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不能够因为对方一直都好声好气的和自己说话,有商有量的,就忘记了这是在敌营之中。
二来则是夏冉非常明确的告诉她,美狄亚会趁此机会尽可能的利用魔术强化她的身体,维护她的机能,那些针对性的修补加固强化的术式,就像是专门的补丁,可以更好的优化人造人的运行状况。
与之相比,剑鞘虽然效果强悍,却也有所缺陷,毕竟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维持“圣杯之器”而专门设计的稳定装置,所以只能够简单粗暴的浪费性能。
别的都不说,如果Saber不在身边的话,那么剑鞘的自愈功能就会变得相当微弱,只能够说是聊胜于无……而在眼下的这个情况下,Saber真的能够一直在她的身边吗?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不过夏冉还是重申了一遍事实,那就是现在阿尔托莉雅的Master已经换成他了,他借走了Saber不说,从一开始也没有还回来的打算。
爱丽丝菲尔除了苦笑,并且无奈的答应下来之外,还能够有什么选择呢?
……
……
将爱丽丝菲尔带到美狄亚专门使用的工房之中,然后夏冉就知情识趣的退了出来,他还没有下作到真的要趁此机会,好好的欣赏一下人妻检查身体的场面。
而且Saber还一直都在外面虎视眈眈的,明显就是在监督他,那种眼神似乎锐利到能够直接背刺他,实在是敬谢不敏,所以也用不着对方提醒,他自己就知道怎么做。
“对了,Saber……要去吃早餐吗?”
在离开了背叛之魔女的魔术工房,关上门之后。
夏冉看向了旁边眼神不善的骑士少女,目光在对方头顶上的呆毛停留了一秒钟,然后就果断的选择了正确的对话选项。虽然手头上没有友好度道具,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够抓住每一个可以增进好感度的机会。
“不用了,谢谢。”
骑士少女语气很是冷淡的这么回答道,似乎并不怎么赏脸的样子,她就这样目不斜视的站在那里,似乎是要准备当门卫,在这里守着里面的爱丽丝菲尔。
咦?不太对啊,不是说Saber对于食物没有抵抗能力的吗?
夏冉感到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就这个问题问出来,而是往身后又看了一眼,语气平静的说道:“你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任何的作用……我要是真的想要伤害她,完全用不着这么麻烦。”
“这个我知道,不过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就不劳你费心了……”
Saber低声说道,不过仍然是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夏冉表情古怪的重复了这么一句,然后忍不住的挑了挑眉毛,“就算是我,也觉得你现在应该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就譬如说你难道就不关心Berserker的问题?”
“……”
“……”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Master,我自然有我的判断……”
阿尔托莉雅顿时就是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然后没有发现那个黑色的怨灵的踪迹,于是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了自己的临时御主。
她很是恼怒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尽力让自己的声音语气不出现什么明显的波动。
“如果是那样的话,当然最好,我其实也不是不能够理解,逃避虽然不能够解决问题,但的确很有用……”夏冉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少女的神情,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轻笑着说道。
看来这位骑士王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不过可能是出于逃避心理,所以才选择了掩耳盗铃的方式。
难怪说昨天深夜到现在,她都没有提到过关于Berserker的话题,似乎是选择性遗忘了的样子……现在看来不是心大,而是在逃避事实,不想面对残酷的真相而已。
“什么叫做逃避!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明白我在想什么?”阿尔托莉雅貌似是被他那轻飘飘的言语所刺激到了,双手直接紧握成拳,对他怒目而视,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动手似的。
顺带一提,在契约的对象换成了夏冉,得到了充足的魔力供应之后,她现在的能力参数也得到了提升,虽然敏捷、耐久、魔力等等大概都已经到上限了,没有办法再提升,仍然是A级。
不过筋力却从B级提升到了A级,幸运也从D级提升到了A+级……也就是真正意义的全A王了,真的是所有属性都是A级,包括胸部也是。
这种强大的筋力要是近距离给夏冉一拳的话,可不是什么香艳的粉拳。
只是魔术师丝毫不在意,他毫不畏惧地直视着Saber翠绿色的双眸,轻声说道:
“我当然明白了,也完全可以理解,这和我是哪种人没有什么关系……Saber,你在参与这一次的圣杯战争,被召唤现界之前,你刚刚才经历了人生的最后一战吧?”
“什、什么?你怎么知道……”Saber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因为昨天晚上签订契约之后,我就直接看见了……”
夏冉淡定的解释起来,这件事他还真的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而且不是在说谎——
“我看到了血色的大地,还有血色的落日,无数人的尸骸倒在了战场之上,而你跪在血染的山丘上恸哭……”
“给我住口!不要说了……”
骑士少女紧紧的咬住下唇,娇小的身体、纤细的肩膀都在微微的颤抖,似乎是因为夏冉的言语,而被强迫回忆起了不久之前才真实发生过的可怕噩梦。
那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那是津津乐道的“剑栏之战”,是传说中的亚瑟王的最后一战,时间发生在上千年前,而且还不能够确定是不是真实的历史亦或者是虚构的传说故事。
但是对她来说,却是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在最后一战结束,临死之前的时间里,悲痛欲绝的她签订契约成为了英灵,然后就被召唤到了这个时代直接参与第四次圣杯战争。
因为王太过憎恨不列颠的灭亡,而拒绝了自身的救赎,恶毒的奇迹拾起了她的愿望,在「世界」的意志被凄惨的痛苦呼唤而来,与寻求奇迹的英雄缔结契约的瞬间,她的时间就被定格了。
她将死后的灵魂托付给「世界」,为了寻求奇迹而踏上了征途。
一旦契约没有能够被兑现,她就只能够一次次的在失去了意义的时间、等同于永远的刹那中,注视着周围凄惨的夕阳下的战场,等待着下一次的召唤,永无止境的在时空的另一边战斗。
因为在被召唤为Servant之前还活着,并非那种在现实中真实死亡之后化作的正规英灵,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前往英灵座,而是置身在自身的人生最后阶段的时间里。
也就是说,夏冉眼前的这位骑士王,其实在不久之前才刚刚经历了剑栏之战,她亲眼看到了自己国家的灭亡,骑士的末路……
可以说现在是她最为脆弱迷茫的时候,因为国破家亡,亲手建造起来的一切都覆灭,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甚至就发生在不到一个月之前,在现代现界的这段时间并不足以抚平她内心的伤创。
“嗯,抱歉,是我冒昧了……”夏冉轻轻点头,察觉到少女的哀伤与愤怒,于是明智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也没有再说其他的什么,转身就准备离开这里,不过在这个时候,阿尔托莉雅却叫住了他:“等等,你之前说的剑鞘……是我的剑鞘吗?”
“是的。”魔术师给予了确认,然后就洒脱的离开了。
“……”
“……”
Saber站在原地,凝视着这个可恶的家伙的背影消失,一动不动,茫然若失。
圣剑的剑鞘是她在生前就遗失了的东西,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够再碰到,如果不是对方说了关键字的话,她想都想不起来,而且在传说中,丢失此鞘一事令她的人生落下不祥之影,其最后牵连到王国的崩溃。
在这一刻,她恍惚间回忆起那些久远的日子,回忆起那个从不理会热闹的斗技场上男人们彼此较量,而只是独自一人面对那柄刺在岩石中的剑的少女。
那时候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究竟带着怎样的决心,才伸手握住了剑柄呢?
回忆早已模糊,也想不起来,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自己的过错一定就是在那天犯下的。
“对不起……”
少女喃喃自语着,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嘶吼着、憎恨着的黑色怨灵的身影,明明被对方打得异常狼狈,但她还是无法克制心中道歉的冲动。
虽然明白自己的歉意无法传达到任何人心中,但少女依旧重复着忏悔:“对不起,对不起……像是我、我这样的人……”
拼命地紧闭双唇,压抑要哭泣的自己,这样的自己根本就不该称为王。
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出弥补的吧?就像是现在的自己根本就不敢去面对,不敢去确认对方的真正身份一样。
但是总有一天,在跨越无止境的战斗之后,自己终将得到可以实现一切奇迹的万能之釜。那时,自己所犯下的错误,都能通过奇迹抹去……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拔出剑的自己会死得比任何人都悲惨,被所有人憎恨而死,她也明明接受了。
但是会毁灭的不是只有自己吗?会迎接愚蠢死亡的,不是只有愚昧的王一个人而已吗?
所以——这是错的,绝对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