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已到了晚饭时间。
贞锦依照例取出陵锦佑的碗筷,与自己的一起放入食盒,要帮她打饭。
不料陵锦佑却露出尴尬之色,连声推辞:“不用不用,怎好劳乏你?”
贞锦依奇道:“你我同门姐妹,说什么劳乏不劳乏?”
她的话音未落,陵锦佑已将自己的碗筷从盒里拿了出来,接着就拉武锦修:“我带你去厨房。”
紧跟着逃也似的拉着武锦修跑了出去。
贞锦依一时愣在当地,明明上午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出趟门回来就来了个大转弯?
当然不会是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她,难道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
想不出来,贞锦依也懒得再想,横竖住在一起,早晚会知道原因的。
她拎着食盒独自去打饭菜,路上遇到崔锦玲同几个女孩子走过来。打招呼时,那几个也都露出一种又客气又疏远的神情。
回到屋里,陵锦佑她们两个已拿着吃食去了隔壁。
虽然和室友+同事应当搞好关系,但也不必做得过于低声下气,尤其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
贞锦依独自吃完,又将屋子收拾了一番。
直到天擦黑了,两个室友才回来。
回来也不与她多说,匆匆洗漱了,便各自上床。
次日,刚吃过早饭,秋锦香就过来叫了纭锦链和武锦修出去。
随后院内的人陆续去东院上工,西院里除了做饭和洒扫厅院的仆役们,就剩下贞锦依一人。
午间吃点心时,才知道武锦修被分派到刺绣房的纷姑姑手下,纭锦链果真如签契书那天带大娘所言,分到了裁剪房,拜经二姑姑做了师娘。
上工之后,两院的院门又关闭起来,仍没有人来管贞锦依,她没有腰牌,不便四处走动,只得在房中等待。
她前两日兜兜转转,这会儿左右无事,索性好好歇一歇,于是一个午觉直睡到日偏西。
起来之后,院门仍关着,她虽然很想去隔壁看看大姐,但知道守门的老妇不会放行,只好按捺住,寻出针线剪刀来修改自己的制服,间或在院子里转两圈。
虽然略感无聊,但比在乡间时轻松得多了,至于生活条件更是乡里无法相比的。
隔日,绣坊中又来了两个新学徒,也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儿。
崔锦玲抽空带着五个新来的学徒去了趟巷子南端的织坊,仍没有见着那边的坊主娘子,只与几个掌线掌机的娘子姑姑见了礼。
贞锦依又伺机去和大姐贞绣珠说了几句话,却没有告诉大姐没有给她分派工作,也没有认师娘的事,只说这里一切都好。
过了一日,两个新学徒都被分派到制衣房的绩娘子那里,却仍不见带大娘唤她去吩咐什么。
贞锦依闲来无事,便把发给自己的两套衣服取一套来修改。
尽管坊内有专门做衣裳的,但这种学徒穿的衣服并不需要制作得多精细,因此裁得没什么线条,袖子是上下一样齐的通袖,也没有收腰身,裤子就是两大片缝在一起,穿起来松松垮垮。
她先是将衣服的前后身各收两条腰缝,袖子不便重新剪了,只将就原先的线缝收一些,变成上小下大的倒袖,袖口做成马蹄式样翻上去缝死。
裤子则全部拆开了,重新裁成四片,分了前后缝,把立档做得立体些,裤腿也缝成上窄下宽,裤脚反挽一圈,也做成马蹄式,因不能绣花,只缝上几道线做装饰。
再穿起来,就有了凹凸的形态,不再是“布袋子”的感觉了。
午间去领点心时,明显感觉到周围的人都或明显或偷眼地瞄她。
出了厨房门,对面遇上绩娘子。
绩娘子先是“咦”了一声,再盯着她看了几眼,见她行礼打招呼也没回应,只问:“这衣裳是你自己改的?”
贞锦依点点头,道一声“是”,侧身给她让路。
绩娘子迈步进门,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第二日上午,秋锦香就来找贞锦依,将她带到制物房,交给绩娘子,说是坊主娘子吩咐的,让这个新来的学徒帮着她做做打杂的活计。
绩娘子当即给了贞锦依几块绣好了花的绫子手帕,问她会不会锁边。
这是边缘性的小工序,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手艺,只要懂得锁针的针法即可。
贞锦依以前虽不是专业绣花的,但仍认真学过回针、平针、滚针、缠针等四五种基本针法,对于乱针绣法的技艺也知道一些只是还不精通,但就这些常用针法,对付这类打下手的工作仍然是够用了。
于是回说:“会一些。”
绩娘子让她试了几针,没有多做评价,只讲了两句锁针要注意的事项,便说此处没有多余的位置,叫她拿了东西回屋做去。
贞锦依只得向她要了一个已做好的样品,拿块布包着手帕和针线,回到自己屋中,独自细细缝制。
这类重复枯燥而又缺乏技术含量的工作,放在现代早已交给锁边机来完成了,在这里却是学徒们半学半练的活计。
贞锦依见帕子上绣的是荷花,就没照着样品锁个平直的边缘,略加了些手法,将帕子边缘做成了微有曲线的小荷叶边儿,还用嫩绿丝线沿边加了几丝叶茎,与荷叶呼应。
她一做起来倒是来了兴致,吃过晚饭又接着做。
直到天已黑了,武锦修问她为何还不洗漱,她才放下活计。
陵锦佑看了看她做的活儿,不由得赞了一句:“你手上活儿还满细致的。”
自打那日察觉到师姐师妹们有意疏远她,这还是陵锦佑头一回主动和她讲话,并且还是赞赏的话。
贞锦依一笑,谦逊一下:“哪里,比锦佑师姐你差得多了呢。”
陵锦佑要到今年底才出师,目前仍在边学边做的阶段,此时还不能独立做大件的活计,但已能在刺绣房领些小物件,在掌针纷姑姑的指导下做,做完了一件再拿去给带大娘看,相当于检查学习与工作的进度。
刺绣上的花式技巧,陵锦佑确实学得多一些,贞锦依见过她赶工时拿回来做的绣件,因而并不是随口的违心恭维。
何况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喜听好话是人之常情。
陵锦佑一喜,态度便软了几分。于是关照两个师妹早些歇息,以免明早做事没精神。
这话虽是同时对两个人说的,贞锦依心知这也算是对她释放出了缓和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