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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上,是没有城池的,唯一一座可以勉强称之为城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蛮族王庭所在地了。
只不过,这城郭,这城墙,也实在是太矮了一些,四周的布局,也过于松散了一些。
百年之前,蛮族在王庭的率领下,东征西讨,掳掠来了不少各地子民,这里面,自然有大量工匠,这里的工匠,包含了各种手艺人。
再者,造城,只要人力物力足够,并不是什么难度太高的事儿,除非硬生生地想要造一座可以比肩东西方国都的雄城。
只不过,正如燕人一直瞧不上乾人那所谓的文教一样;
当你的刀马可以在双方交锋中占据优势时,自然而然地,你会认为自己的这一套制度文化更强,所以,当年王庭鼎盛时,并未想过要去学习东西方的制度和文化上的一些精华,且坚信笃定自己的这种生活方式才是最健康最适合勇士生长的。
不得不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蛮人确实有着这种自信,但伴随着燕国一次次地反击一次次地宁死不屈,尤其是百年前那场蛮人和燕人在荒漠边境上爆发的那场大决战之后;
聚集了荒漠大半部族勇士的蛮族王庭,在他们的蛮王领导下,和燕人足足打了一年。
这期间,燕人还顺带击溃了乾国的北伐。
最终,
蛮王不得不承认,东方的这尊叫做“燕”的帝国邻居,自己,实在是打不动,也啃不下来了。
燕人用数百年的血战,加上数位皇帝御驾亲征战死为代价,终于迫使蛮族认怂了。
再这之后,
当年的那位蛮王做出了一个看似极为明智实则却玩失了智的决定;
因为和燕国的大决战,让荒漠蛮族各部损失极大,不仅仅是部族勇士的战死,还有生产上的断裂,让生产经济模式更为脆弱的蛮族,日子开始过得极为艰难起来。
王庭作为头狼,其权力的根本以及权力的体统,来自于要有能力带着下面跟随着你的部族吃肉。
既然东方不好打,燕人也实在是太硬气了,
得,
调头,
向西边摸摸去!
就这样,百年前的那场决战之后,蛮族和燕人因为大规模战事消停的原因,走向了两条不同的路。
燕人这边,在对乾国之战中立下举世战功的那位将领受封镇北侯,永镇荒漠;
燕国内部,早年为了配合长年累月和蛮族的大战而形成的类似天子、诸侯的制度,演变成后来的世家门阀林立威胁皇权的局面;
而蛮族,
在结束向东方的开拓后,调头去西方摸索,这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
已经习惯燕人的勇猛和悍不畏死的蛮族勇士,在西方,重拾了快乐!
西方的小国,实在是太好打了,他们也富饶,他们也肥沃,他们的女子,更有韵味。
因为蛮族的西进,一度使得西方有倾覆的风险;
后来,那位蛮王轻敌冒进,受了埋伏,自身战死不谈,还带着金帐王庭的大半嫡系陪葬,蛮族自此四分五裂;
大部分蛮族被驱逐回了荒漠,还有一部分留了下来,被西化,不再信蛮神而开始信奉起了上帝,成为了雇佣兵一类的部落。
此时,
呈现在李飞面前的这座王庭都城,其实就是那位蛮王在时下令修建的。
“那位蛮王能下令修建都城,意味着他已经在心里清楚,到底该向谁学习了。”李飞开口道。
“殿下,荒漠虽然广袤,但绿洲稀缺,土地贫瘠,其实,是不适合修城的。”长史解释道。
“这不一样,如果仅仅是一座王城的话,还是能支撑起来的,有这座城和没这座城,是完全不同的。
上次我大燕伐楚,靖南王和平西侯为何要不惜涉险千里奔袭也要捣毁楚国都城,就是这个道理。
一国之都,如一人之心,心在,则血脉可相连,心不在,则人心四散。”
长史有些讶然,不过还是拱手道:
“多谢殿下教诲。”
长史清楚,世子殿下虽然一直成长于外,但却一直有个好老师。
当然,那位老儒生,其实看重的是陈仙霸,李飞一直以来都是凑着旁听。
“如殿下所言,倒是有些可惜了,要是让蛮人将这座城修建起来,那么……”
“修建不起来了,在强盛时未能深谋远虑,做好奠基之举,在衰落时,就很难补救了。
如果可以,你当百年来的这几任蛮王不想将这座都城修建起来么?
一是,修不动,太费力了,靠王庭自身的力量,太难;
当然,咬咬牙,也不是不能修;
但彼时我镇北侯府已然雄踞荒漠边境,镇北军铁骑也已然成型,攻守异位了。
他王庭敢真的将这座都城修建起来,那我父亲,我爷爷,我太爷爷,就敢亲领镇北军铁骑直扑其都城。
原本,王庭驻扎地,打不过,还能跑,还能绕,还能退;
荒漠很大,不想和你直接面对,自然有大把的地方可以腾挪,必然能将你拖到人困马乏而无所得。
但若是将都城修建起来了,
这瓶瓶罐罐的多了,想说丢就丢,就不那么容易了。
到时候,
就是我镇北军铁骑杀到这里,王庭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在这里与我决战。
这是我镇北侯府想看到的局面,同时,也是王庭清楚自己绝对打不赢的局面。
对于一族,一国而言,
错过了,可能就是一个百年,甚至多个百年就这般荒废掉了,想补,也很难补回来了。”
说到这里,
李飞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塞入嘴里,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道:
“就如我大燕,五年前,我大燕对外开拓之际,是何局面?
西边,蛮族早已式微,不复当年之勇;
南边,乾人粉饰太平,实则边军废弛;
东边,三家分晋,君不君,臣不臣;
就是最远的楚国,也是大贵族掌握朝堂地方,和我大燕当初何其相似,且那会儿竟然还出现了诸皇子之乱。
多好的时机啊,陛下,父亲、南王,幸亏他们抓住了,错过这段时候,以后我大燕的路,将走得极为艰难。
守寡贫之地,而不修武德者,必亡;
守寡贫之地,而不知进取者,必衰。
这也是先生当年说过的话,当初在村子里的我,只觉得有些道理,自打做回世子后,身份不一样,看东西的眼光也不一样了后,才觉得,这是有大道理的。”
“殿下的那位老师,真乃大才也,不知可否请其出山,下官也想拜见求教。”
“老师不属意于我。”
“这……”
“再说了,老师那性子,也不愿意来的。”
这时,
前头的护卫长过来禀报:
“殿下,王庭派人来迎接。”
“好。”
李飞将手中剩下的糕点,全部送入口中,拍了拍手,嘴里快速地咀嚼手里则开始整理自己的蟒袍。
而后,
他走出了马车。
外头,
林立着一众甲胄明亮的蛮族骑士,他们威武,他们雄壮,他们士气高昂,鼻孔朝天,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气势。
李飞记得陈仙霸曾对自己说过,镇上面的帮派茬架,往往都会选自己帮派里最有块头的人持最好的刀,摆在最显眼的第一排以来压阵。
陈仙霸还说,他见过两个帮派压阵时,两个衙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了过来,像是昨晚在红帐子快活过没睡好觉一样,但他们一出来,两边当即就怂了。
真正的自信,不用刻意地表现和摆出来;
正如眼前的这一幕,
蛮族王庭,
这是要将其最为“强大”的一面,展现给自己这位镇北王世子看呢。
李飞心里是这般想的,但身体,却开始颤抖,而后一个不稳,差点从马车上摔落下来,还好身边的长史帮忙搀扶。
长史心里先是惊愕了一下,毕竟,先前在马车里和自己侃侃而谈大势的世子殿下,怎么着都不是会被这般轻易给吓到的人。
不过,说到底,诸夏之国,玩阴谋玩心机,嗯,就算是在乾楚看来最为“荒蛮”的燕人,其实也是比蛮族人高超太多。
这是示敌以弱呢。
“哈哈哈哈。”
一位穿着黑色甲胄,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大笑着走到马车旁,其肩膀上,还站着一头鹰。
“见过世子,本王这厢有礼了。”
蛮族小王子行了个类似戏台上小生的礼,配合其这一身打扮和块头,显得不伦不类。
“哦,见过小王子。”
“来,下车!”
小王子伸手,要接李飞下车。
李飞笑了笑,伸手,搭在蛮族小王子的手上。
谁知蛮族小王子却以另一只手搭在李飞的腰上,将李飞整个人近乎是举起再落地。
“哎哟哟,可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李飞拍着胸脯道。
“哈哈,世子莫见怪,我是个粗人,哈哈哈。”
“不见怪,不见怪的。”
“世子,这边请。”
“请,请,请。”
长史作为随从,跟在后头。
蛮族小王子的年纪,真的不小了,之所以这么大年纪还被称呼为小王子,也是因为老蛮王活得太久了。
这位小王子的举止,透着一股子洒脱,甚至叫粗横,但长史在见到自家世子殿下的变脸后,也不敢确定对方是否也是在故意演戏。
接下来,
镇北王府世子在蛮族小王子的带领下入了王庭城。
一路上,道路两侧都站着蛮族勇士,各个甲胄鲜亮。
“世子殿下,觉得我蛮族勇士如何?”
李飞马上答道:
“威武雄壮,彩!”
“哈哈哈,比不得世子家的镇北军啊。”
“这要比什么,蛮族和我大燕早就承平了,大家就这般和睦相处下去不好么,哪里用得着再动刀动枪的?”
“对,是这样,是这样。”
进王城后,看见了很多面部落大旗,小王子伊古次为李飞介绍。
能进王城立旗的,都是荒漠上有头有脸的大部族,实力强横,人口众多,当然,还有更多小部族,只能在城外搭帐篷立旗。
一开始,李飞心里是有些紧张的。
但渐渐的,他不慌了;
因为要他现在去当一个合格的镇北王府世子,这比较难,但让他做回那个在村子里的腼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少年,他擅长啊,无非是本色出演。
所以,
接下来的一幕幕就极为和谐。
在小王子面前,镇北王府的世子有些唯唯诺诺,也有些战战兢兢,瞧见什么都有一种极为稀奇的感觉。
其实,正在关注着他的人很多,但他硬是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再优秀的伪装,也抵不住十多年来的生活不是。
金帐会盟大会规模宏大,聚集的各部头人也极多,也有一些头人特意过来向李飞这个镇北王府世子行礼。
镇北侯府镇守荒漠百年,在蛮族之威,自是不需多提。
李飞都一个个地回礼过去,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迹象。
城内,也有屋舍;
但正中央区域,却是一座大帐篷,帐篷很高,占地面积也很大,像是一座用帐篷搭建起来的小宫殿。
小王子带着李飞走了过来,门口的守卫全都行礼退开。
最后,唯有一个看起来不是那么像蛮人的蛮人站在门口。
他的头发,是红色的,他的眼眸,泛着琥珀的光泽,但他的面容,却又有着蛮族的黝黑和粗犷。
“来,世子,我与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王庭的右谷蠡王,萨勃多。
右谷蠡王,这位就是镇北王府的世子。”
“见过世子。”萨勃多行礼。
“见过右谷蠡王。”
“我要带世子见父王。”
右谷蠡王点点头,让开了身子。
随即,
李飞在小王子的带领下步入了王帐。
王帐内,
老蛮王穿着一身虎皮,正端坐在那里。
虎皮,很威武,但第一眼看过去,却能够让人本能地感觉,虎皮内的那位瘦削老者,才是真正的兽王。
“见过蛮王。”
李飞向老蛮王行礼,自是不用下跪的。
“李家的娃来了,呵呵,好,坐。”
两个侍女上前,赐了毯子。
李飞和小王子相对而坐。
坐定,李飞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
“蛮王,这是家母给您的亲笔信。”
“哦,好,我看看。”
侍女将信呈送上去。
老蛮王看完了信,
点点头,
道:
“稚都。”
“父王。”
“李家的夫人,想与我家结个儿女亲家。”
小王子有些意外地看向李飞。
“呵呵。”
老蛮王笑了笑,
道:
“我看成啊,王庭已经和姬家结了亲,再和李家结了亲,这日后啊,我族和大燕,必将和和睦睦,两国子民,共享太平。”
“还请蛮王成全。”李飞弯腰道。
这时,
小王子忽然开口道;“为何总是咱们荒漠上的女子嫁入大燕?你们燕人不是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么。
这样吧,
世子,你阿姊不是在家里么,让她嫁给我,你我,以后就是真兄弟了,岂不是更好?”
小王子的话说出来,
老蛮王就坐在那儿,没呵斥,没发声,就半眯着眼。
帐篷里,
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李飞并未勃然大怒,
而是认真思索了一下,
道:
“我娶您的女儿,您就是我的岳丈,您娶我的姐姐,您就成了我的姐夫,这岂不是乱了辈分了么?”
“哈哈哈,这话说的,我荒漠上,不讲究这个,就是亲爹的女人,儿子也能继承。”
李飞看向老蛮王,
老蛮王笑骂道:
“你这畜生,老子早就知道你惦记着你那几个小娘多时了。”
“嘿嘿。”
“这可不成呐,蛮族是蛮族,我毕竟是个燕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我以后可如何继续做这个世子啊?
蛮王,王子,你们应该是知道的,我镇北王府这几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大军被拆卸,朝廷一直在对我王府动手。
你们说,要是这个把柄落出去,那我王府岂不是更被动了?”
老蛮王笑着点点头,道:“是,你们燕人,就是规矩多。”
“那是您没瞧见过乾人,在乾人眼里,我燕人,其实也是蛮族。”
“哈哈哈哈。”老蛮王大笑起来,然后,开始咳嗽。
随即,
他摆摆手,
道:
“罢了罢了,就嫁孙女吧,稚都,将大妞配给他吧。”
“是,父王。”
短暂的会晤之后,李飞就离开了帐篷。
小王子则留了下来。
“父王,您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他啊?”
“谁啊?”
“镇北王府的世子。”
“他李家老一代还没死绝呢,那是你该看的事,为父才懒得打量这个。”
“这……”
“他是真孬,又有何用?他是假装的,又有何用?没坐到镇北王的那个位置上,他就是个妖怪,又能怎的?
李家的镇北军,现在是听他的么?”
“是,父王说的是。”
“咳………咳咳………你去忙吧,多留意留意东边的消息,与其现在去关心这个李家娃娃到底是个什么脾性,倒不如关心关心东边传闻的燕国皇帝驾崩的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父王。”
……
当晚,李飞住在了靠近王帐不远的另一座很是精致宽敞的帐篷内,然后,一群年轻的蛮族贵族在晚上的时候,拉着他喝酒。
这是真灌啊,
李飞的酒量不行,很快就被灌得不省人事。
然后,
一个蛮族女子被送到其帐内。
替他更衣,替他清洗身子,李飞只觉得,这个女孩子的手,好柔软,自己的身子,好烫。
……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
李飞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子,年岁,比自己还大一些。
自己醒来时,她应该早就醒了。
“你是……”
“不是夫君来向我爷爷提亲的么?”
“哦,是,所以你是……”
“你的妻。”
“哦,好的。”
李飞就这样成亲了;
他是真没料到,蛮族的成亲仪式,竟然这般的简单直接和快捷!
自己回镇北王府当世子都没这个快,
毕竟,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爹是李梁亭,早就有心理准备。
他成亲了,
他的第一次,给了她。
李飞还检查了一下床铺,结果没发现落红。
“你是我,第一个男人。”她说道。
“我知。”
嬷嬷曾与自己说过,有些女孩是不会有落红的。
媳妇儿比他高,媳妇儿比他壮;
当然,不是胖,肤色在蛮族里,算是白的,笑起来,也很大方,还挺好看。
她应该就是嬷嬷曾说过,会生孩子会旺夫的女人。
下午,
李飞被自己的新婚妻子带着去拜见了小王子。
昨日和自己平辈兄弟相称的小王子,今日,就比自己高了一辈。
李飞跪下来,给他敬酒。
然后,
李飞又去拜见了老蛮王,磕头行了礼。
这不叫丧权辱国,娶了人家的姑娘,这个礼,是应该的。
然后,又去了祭祀所,请祭祀赐福。
这一连串的下来,
李飞感觉自己不是娶了媳妇,是自己被人家娶进了门。
在王城的道上,
李飞被一群蛮族贵族少年拦住。
少年,往往是最冲动也是最热血的;
因为他们不似他们的父辈和祖辈,被镇北侯府教育过。
“死瘸子,死瘸子!”
“死瘸子你等着,迟早有一日,我要去取你的人头!”
“我会抢回我荒漠上的珍珠!”
“伊古娜是我准备要娶的女人,你配不上她!”
李飞被飞扬的马蹄,逼倒在地。
他媳妇儿倒是刚毅,竟然直接抽出了一把也不知道先前藏在哪里的刀,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是我男人,不管你们是谁家的,再敢上前一步,我砍死他!
你们信不信,
我就是砍死你们,
你们的父亲,你们的爷爷,也不敢到我这里来讨说法!”
躺在地上的李飞,看着自己媳妇儿的背影。
忽然觉得,自家媳妇儿好美,比白天酒醒后看起来,更美了。
然后,
另一个骑着马的少年郎来了,他拿着弓箭,呵斥了那批年轻崽子贵族。
“这是我金帐家族自己的家事,不想被我一箭射死的,就给我滚!”
李飞记得,这个少年,是自己的小舅子。
自己去给丈人磕头时,他站在边上,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
少年贵族们退去了,
随即,
小舅子调转马头,
瞪着现在还躺在地上的李飞,
骂道:
“还不站起来,你到底算不算男人,竟然让我姐姐站在前面保护你!”
李飞在伊古娜的搀扶下,爬起来。
可惜了,
王城的道路很脏,母亲和姐姐为自己绣的蟒袍,被弄脏了。
不过,李飞还是拿出了一把匕首,丢向了小舅子。
小舅子伸手接住,有些狐疑地看向李飞。
“见面礼。”李飞解释道。
“呵。”
小舅子不屑地冷哼一声,而后调转马头离开。
“夫君,让你受惊了。”
“没事。”李飞不以为意。
小王子说想娶他姐姐时,他没生气;
现在被一群蛮崽子羞辱时,他也没生气;
因为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为什么,
要和一群将死之人生气?
晚上,
伊古娜要帮自己洗脚,李飞拒绝了。
她说她应该伺候他,他说他不习惯被人伺候。
然后,
两个人一起将脚放在木盆里,一起洗。
吹灭灯烛,
歇息。
却还没来得及再回味一下昨晚,忽然间,外头传来了剧烈的欢呼声。
李飞自床上坐起,伊古娜也起身穿衣。
“夫君,我去外面看看。”
李飞点点头。
整个蛮族王庭,城内城外,已经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他们在笑,他们在大笑;
各个部族的头人,贵族,紧紧相拥在一起,一同畅饮着珍贵的美酒,不停地对着星空发出以真正的狼嚎。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表达。
李飞等到了伊古娜回来,
伊古娜坐在旁边,握着李飞的手,
道:
“是爷爷刚刚向子民们宣布,你们燕国的那位大皇帝,是真的驾崩了。”
燕皇驾崩了,
燕国子民在哭泣;
蛮族人则在欢笑;
李飞觉得,
这才是大燕的皇帝,真正该有的气象。
燕皇这一生,未曾对荒漠大举用兵。
但当大燕一次次地对外征伐取得大胜后,蛮族人,尤其是蛮族贵族,心里的压抑感就越是沉重好几分。
他们真的很担心,很担心燕人在其他方向开疆拓土吃饱了后,调头,来打他们。
可能,因为他们内心也是想着,等自己再次强大起来后,去向燕人复仇吧。
这时,
一个侍女过来。
伊古娜起身,去和她说了话,随后回来对坐在床边的李飞道:
“父亲说,明日举行金帐会盟大会。”
李飞愣了一下,
随即点点头,
道:
“哦,好。”
这时,
有人掀开了帐篷,走了进来。
是自己的小舅子,伊古邪。
他的腰间,挂着自己白天送给他的匕首。
伊古邪指着李飞,
道:
“燕人姐夫,你们大燕的皇帝,死了。”
“我来时,就已经知道了。”李飞回答道。
伊古邪笑了,
道:
“你会为娶了我姐姐而自豪的,因为以后,我会给予你荣光和照顾,我,会成为你李家的靠山。”
李飞点点头,
道: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是。”
“好好待我姐姐,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我姐姐,我会带领族内勇士,去你李家亲手教训你!”
“伊古邪,不准没规矩,你给我出去!”伊古娜呵斥道。
伊古邪倒是听自己姐姐的话,确切的说,他们确实姐弟情深;
所以,对于他而言,得知自己的姐姐被父亲和爷爷嫁给了一个燕人,他很生气。
伊古邪转身,但还没走出帐篷,就被李飞喊住,
李飞开口道:
“我会保护你姐姐……和你的。”
“就你个瘸子?”
“对。”
“我替我姐可怜,嫁给个瘸子就算了,还喜欢说大话。”
“哈哈哈哈……”
入王庭以来,一直以村民小子面目示人的李飞,在这一刻,忽然豪迈了起来。
他的一条瘸腿,搁在床上,
用手,
拍了拍,
又指了指头顶,
对自己这小舅子道:
“说大话?”
“对。”
“那成,你大可出去问问,问问你爹,哦不,现在是咱爹了,还有咱爷爷。
去问问那些蛮族大贵族,大头人,问问那些上了年纪的人;
问问,
这荒漠,
往前数一百年,
到底谁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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