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却抓了一个空。
“该死!”约翰心里暗骂道。
他之前把自己那根用习惯了的带瘤硬木棍,藏在了“兽人与斧头”酒馆房间的稻草床里面。因此,现在他手里就只有一把木柄被烧掉,又被灰烬埋过一段时间的钩刀了。
虽然使用这件寒酸的武器去对付一个剑术大师,显然是一件不怎么明智的事情,但是约翰却并别无选择——他总不能等着古斯塔夫将自己刺死,然后再用从他手里夺过去的钩刀把他的肠子扯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不是自己在面对古斯塔夫,“黄鼠狼”卡普夫就在他旁边。
“慢慢转过身,别轻举妄动。”
卡普夫的话语声传进了约翰的耳朵里,他同时感到一把匕首正抵着自己衣服,而且刀尖还准确地瞄准了肾脏所在的区域。被人用刀指着腰子,这就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你背叛了团伙,汉斯……”
没等他的话说完,卡普夫的拳头就砸中了他的脑袋,约翰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古斯塔夫摇了摇头,用手杖轻轻在地面上点了点,随后就有两个手下从他身后走了过来用麻袋把约翰装了进去。后面有辆拉着收集尿液大桶的骡车,那两个手下把装在麻袋里的约翰丢进一个空桶,盖好了盖子。
咔嗒、咔嗒、咔嗒……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裸车向棚户区外面驶去。
古斯塔夫这时才扭过头,冲着躲在街角墙壁后面偷看向这里的男孩咧嘴笑了笑,然后又比划出割喉的姿势,吓得那个男孩立马搀扶着同样躲在那里不敢吭声的老妇人,快速逃向远处。
“总得给人家留个信不是?”古斯塔夫的脑袋回转过来,看向卡普夫,“黄鼠狼,我记得你是因为狡猾才被别人取了这么一个绰号,没人告诉我你的耳朵不好用啊?咱们约定号的可是你把团伙成员都带过来,然后我会把汉斯那伙小蟊贼全都解决掉,最后留你作为潟湖区走私生意的一把手。”
“事急从权,”卡普夫收起了匕首,将其插回后腰的刀鞘里,“今天在回到‘兽人和斧头’酒馆之后,昨天找过汉斯一次的两个客人又来找他了,他们让汉斯帮他们走私点东西进来。货物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看到汉斯和他们聊得很开心,那两个人应该是带来了一笔利润颇丰的大买卖。”
“大买卖?可惜,汉斯是做不成了,”古斯塔夫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给你一个沙漏时的时间,无论是用绑票、欺骗还是别的什么办法,都得给我把你们团伙其他人都召集到这里。到时候,从汉斯嘴里淘换买卖的消息,你和我,代替那个该死的家伙去赚那笔钱。五五分成。”
“分成不是问题,”卡普夫平静道:“我只是好奇,克莱纳家里发生的事情是你做的?据我所知,他可是一直都在给你提供消息。”
古斯塔夫觉得卡普夫是在试探他。毕竟,卸磨杀驴这种名声可不利于盟约的建立。于是他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刚到这里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和小约翰宰了克莱纳这个叛徒。”
“好吧,又是一件悬案。不过,没了克莱纳也有小约翰,汉斯九成九还会上套。”说完,卡普夫和古斯塔夫又招呼了一声,便也大步从这片被烧毁的棚户区房屋废墟处离开。
只不过,他的内心却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刚刚那个小男孩说凶手是“老鼠恶魔”,卡普夫其实相信多半是真的,克莱纳就是死在鼠人的手里。可古斯塔夫来了之后却没有提这个茬,只是说克莱纳不是自己做掉的。这让卡普夫隐隐将其与鼠人联系起来。
“今天我们刚刚碰到有人和鼠人在下水道接头,转眼当晚就出现了鼠人袭杀团伙成员的事情,古斯塔夫现在表现得又很不对劲——”冷静地分析着可能的原因,汗水从卡普夫脑门和后背上冒了出来,浸湿了呼吸面罩和外套,“——那个和鼠人接头的家伙,多半和古斯塔夫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些焦虑。事情变得愈发扑朔迷离。纵然卡普夫是狡猾的“黄鼠狼”,可是现在陷进这个局里的每个人也都不是棒槌:汉斯、古斯塔夫,还有鼠人……没一个是好相与的,稍有不慎他就会跌入万丈深渊,把瘦小干枯的身子骨摔成粉碎。
……
一个沙漏时之后,汉斯就带着自己的同伙成员,匆匆忙忙地赶到了这个棚户区。他还带来了一个特别的人,那个名叫贝尔的埃赛勒姆守卫队的中士。谋杀和绑架涉及他弟弟,可是实施犯罪的却是古斯塔夫那个外来户。
谷就像贝尔说过的那样,“那个外来户十分不安分,如有必要的话,我很想早点解决这个隐患”。因为埃赛勒姆守卫队负责的是埃赛勒姆的治安,所以贝尔中士他们与那个和古斯塔夫有联系的埃勒温,利益其实并不一致。
只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贝尔哪怕愿意相信汉斯团伙给他提供的情报,他也不能贸然集结队伍一起过来——万一汉斯提供的情报不准确或者干脆就是假的,那会有损其威信。
“我们可能得进下水道,”查看了一下克莱纳家的废墟痕迹,汉斯用一管不知从哪个渠道买来的显影炼金药剂找到了地上的车辙印和鞋印。这些东西,部分证实了“黄鼠狼”卡普夫传来消息的真实性,虽然汉斯依旧存疑,但是他确定克莱纳家这边今晚确实是来了不少人……或者什么东西。
而现在,汉斯则很担心:一方面是因为他弟弟的安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马上就要进下水道了,他却罕见得感觉有些被动。即便那里其实应该算是他的主场,可是除了人类的脚印之外,他在查看显影印记的时候,还发现了鼠人的爪印,和类似鼠人爪印但却大上不少的另类足迹。
“那就走,”
听了汉斯的话,为了抓住古斯塔夫,贝尔也不矫情下水道这种环境是否有失其身份。
一行人在汉斯的带领下,找到了一个窨井,打开之后陆续走进了下水道里。依旧是汉斯打头阵,他追踪着显影药水洒下的显露出来的痕迹,最后带着众人走到了一个比较开阔的空间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被其他一些清洁工称作“殿堂”的结构,这里是城市里几条下水道的交汇处。最早开凿这些下水道的智慧生命是侏儒,他们具备丰富的工程知识和灵巧的双手。当时的侏儒统治者多半也是个开明的人,他充分利用知识和技术改善了聚居地的卫生条件。
那些侏儒们把这里修得更像是座神庙,而非下水道。坚固的穹顶支撑着砖石结构的墙面,保存了将近七百年。复杂的石雕拱门上装饰着侏儒的齿轮和曲轴纹章,他们的作品既美观又实用。
当然,大部分结构已经被时间侵蚀了。后来,埃赛勒姆的人类修补匠们用粗糙的石膏和砖头修补了这些破损。但在下水道的一些地方,那里的构造还保持着当初的样子。
突然,汉斯明白了,他明白了那些古代工匠的智慧让埃赛勒姆这座城市变得多么脆弱。
这很讽刺。
可是,下水道确实提供了一条通往各个战略要地的完美捷径,敌人的暗杀者和突击部队可以从这里到达城市的任何地方。这正是鼠人入侵时的完美通道,埃赛勒姆高耸的城墙阻挡不了他们,那些每天都按时巡逻的埃赛勒姆守卫军团也看不见他们。可是鼠人却随时有可能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
如果城里某个实权人物和鼠人勾结起来,那这种结盟的危害就更大了!他顿时明白今天白天在下水道里逃走的那个人有可能是谁,或者到底该从谁那里挖掘出那个人的身份——再明显不过了,古斯塔夫肯定与此有关。
或许,古斯塔夫就是用和鼠人结盟的方式,打败了他的一位位竞争对手。之前他那些商业敌人,多半就是被鼠人拖进了地底深处。他敢打赌,它们有一张下水道的完整路线图,和他脑子里的一样,一个小个子的鼠人刺客能通过马桶钻进城市的任何一座宫殿和房屋,尽管这听起来很恶心。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为什么古斯塔夫为何要与鼠人合作?他能从中得到什么?他敌人的死?也许他自己就是鼠人伪装的,也许他单纯只是疯了——那有太多的可能性了。
汉斯问自己,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他到底该怎么做。他能够和他的兄弟离开这里,去做一些更安稳的工作来谋生,可是他愿意将自己辛辛苦苦让打拼出来的走私事业拱手送给敌人吗?
当然不能,那简直难以忍受,只不过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那个古斯塔夫手里还控制着约翰,汉斯不能忽视自己弟弟的性命——也许未必,有的时候让事情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选择。在他正要做出决定的时候,他听到殿堂的几条下水道里,似乎传来了毛茸茸的脚步声。
“我们被跟踪了。”汉斯小声说:“有两伙人,后面一群,两边各有一群,前面也有。”
“跟踪了,被什么?”卡普夫不得不拼尽全力把话挤出嗓子,他的声音也就比耳语大一点,“是鼠人?还是古斯塔夫那帮人?”直到现在,这个黄鼠狼还不忘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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