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翀还在通州停留,这事情长安几人回来之前就知道。他们打心底里觉得三叔真是稳得住,要知道如今闵州水师等早先几个来二叔这里“求情”宽恕世家的官员,都被朝廷以各种名义关押或停职了。现在江南各个州府都有些躁动。
——那些官员若是落马,属于他那一系的手下肯定都是被清理对象。这一下要空出来多少职位?这明摆着升迁的机会啊!
这种时候,大多数人觉得升迁有望的,都忙着走动关系,活动人情去了。就只有自家三叔,还在通州府稳坐钓鱼台。这是仗着二叔是总督,属于他那“肥肉”没人敢从上边咬一口不是?也真是非常心大了。
长安几人回府后的第二日,徐府在通州府的所有男丁便在徐二郎的前书房汇合了。
徐二郎有意在最近几日去闵州,让徐翀收拾收拾行李,这就准备回去吧。
长安几人惊愕,二叔这消息来的突然,他们毫无准备。
不过细想之后,也觉得闵州势在必行。
一来,二叔是江南总督,江南所辖总共七个州府,虽然总治所在通州,却不代表总督可以一年四季都在通州坐镇。要治理好一个地区不容易,尤其是某些地方有动乱苗头时——更换一地水师首领可谓是大事,若有有心人挑拨闹动,届时一场民变少不了。这就急需要有个比水师总将更高的官职热前去坐镇,才能让一切宵小继续沉寂。
再来,也是闵州的地位太重要了。
那是东南沿海的门户,是面临倭寇攻击的第一战线。若置之不理,闵州内忧外患之下,不说闵州要成为倭寇的属地,只说那一地百姓肯定要没有好日子过了。
长安几人考虑到这一点,就不再说什么了。倒是徐翀,他非常想对自家二哥翻个白眼。
他就不信去闵州这么大的事儿自家二哥早先没想过,既然想到了,也在预算中,那为什么不提前给他打个招呼?闹得他千里迢迢从闵州赶过来,结果媳妇没抱上多久,就又要奔波回去,这是人干事儿?
徐翀的不满简直要突破天际,徐二郎就侧首过来好整以暇看他,“三郎有意见?”
“……不敢。不敢。二哥英明,闵州确实需要二哥去坐镇,换个人肯定镇不住那些魑魅魍魉。正好,二哥顺道把我与佳玉都捎带过去呗。我这都成家了,眼瞅着儿子都出生了,总不好再和佳玉分居两地。原本我还琢磨着,是不是早点带佳玉回去安置,可巧瞌睡遇到枕头,二哥就要去闵州了,这简直是天助我也啊。二哥你的船架肯定舒适豪华,我们就蹭你的船回去。”
徐二郎都懒得看三郎这无赖的样子,忍了又忍说了一句“可”,就将他轰走了。
长安几人也想去闵州,无奈刚刚入学青阳书院,再跑去别的地方真会耽搁功课。
反正之后在江南的日子还久,且书院也有到各地“游学”的规定,指不定何时就去闵州了。
长安和荣哥儿的遗憾只表现在面上,长洲和长晖就直接说出口了。小兄弟两个觉得好委屈哦,他们在通州的时候,爹说城里不安全,让娘管着他们尽量那里都不要去。结果他们去蕲州了,爹就准备挪窝来个“闵州一游”。这之后肯定还有江州一游,允州一游……每次好事都轮不到他们,受苦受累就总是逃不过,就好气!!!
长洲长晖不知何时就把话说了出来,徐二郎就道,“你们要是想跟着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书院准假,爹就顺带带你们去周边转转。”
长洲和长晖可耻的心动了,但是心动之后,他们又想起了爹爹“古板”的性子。
和爹一起出行,那有和曲河叔叔与慧心姑姑一起玩耍来的愉快啊?爹肯定管束他们,这也不准做,那里也不准去。不像是曲河叔叔,竟挑着有意思的地方让他们钻。这种境况下,和爹一块出去,好似没什么可期待的了。毕竟看见了不能玩,或是看见了不能吃,对他们来说都是很重的折磨。宁愿看不见吃不着,也不愿意被人管着不能自由啊。
所以,还是不去了吧。
等再过两年,他们跟大哥、三哥一起去!!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长洲:“爹,你们去过闵州,是不是还去别的州府?爹你会来蕲州么?”
“会的。不仅会去蕲州,江南所有州府都在此次巡游的行程中。不过蕲州整体稳和,百姓安居乐业,怕是要把江南其余地方都绕一圈,最后再去蕲州。”
徐二郎还顺口道,“去蕲州之前会先去允州,届时你们可请假去允州与我与你们母亲汇合,在你们小姑夫家住两天,再去蕲州。”
这是昨晚上徐二郎和瑾娘商议好的事情,瑾娘为此兴致高涨,恨不能不睡觉就开始收拾行李。不过几个孩子还不知道瑾娘也会一道跟着过去的事情,他们只以为这是爹爹的单人行程,熟料爹还要带娘一道出去旅游……没毛病,这绝对可以的!只是更嫉妒了怎么办?
不过爹娘要带他们去看小姑姑和祁哥儿,这让他们和你振奋;同样,爹娘之后还要带他们一同去蕲州,更是让他们欣喜若狂。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当一回东道主,给爹娘介绍蕲州本地风俗民情。不过,咳咳,他们现在对蕲州的了解仅限于青阳书院,蕲州城还属于未探索范围,他们回去得加快探索速度才是。
这一次谈话的结果众人都很满意,包括正在和瑾娘说话的长乐、小鱼儿和长绮,知道这安排后,也先后露出惊喜欢悦的表情。
长乐是为妹妹们开心,不用拘束在内宅,长绮肯定雀跃极了。至于小鱼儿,她回来船上还曾说过,要多去几个地方才不枉此生,结果就迎来了这好机会,她由衷的为妹妹们开心。
至于她自己,能沉迷于自己发自肺腑喜欢的事情,她就能得到最大的快乐。她的快乐之源在医药,不在于游山玩水。更别提她以后想行医济世,少不了在各处走动,所以对这样的机会她丝毫不羡慕。
长安几人只在府里呆了两天,便被瑾娘打包全都送上了船。按照几个小的意思,是还想在府里再多呆一天时间,可总不好让孩子们总赶夜路不是?
再来若真是第三天早起到达蕲州,就有些迟到了。从码头到青阳书院距离不近,他们方入学就破戒,容易给夫子留下不好印象。不管在哪里,人都是需要个好名声的。有好名声铺路,事半功倍;若是有了坏名声,不说事倍功半,可所作的事情总免不了被人揣测是不是抢攻?是不是过分夸大其词?
能避免的麻烦,总是要尽量避免。这总好过麻烦到跟前再去想办法解决,到那时就费时费事了。
长安几人上了船还有些依依不舍,这次离去,就真要好些日子见不到家人了。不过很快这种惜别的情绪,就被另外一种诡异的“快慰”说取代。
长安用胳膊肘捣一捣荣哥儿,“小鱼儿这次随二叔远行,踪迹不定,玉安,玉安就是想用书信来维持小鱼儿对他现有的感情,也不可能了。”
荣哥儿也想到了这点,一时间真好像是大冬天遇锦被,大夏天吃冰碗,浑身都舒爽的不要不要的。小鱼儿是他同胞姐姐,她本身还是个天真纯稚的姑娘,即便长得明媚耀眼了些,但改不了骨子里温善的秉性。她又藏在深闺,鲜少见人,她真担心小鱼儿被宋玉安随随便便拐骗了去。
如今可好了,两人不仅拉开了距离,且连书信往来都可能维持不下去,简直天住他也。
荣哥儿矜持的没有把这话说出口,但面上的愉悦表情却出卖了他。
长安面上也挂着同款表情,兄弟俩站在那里,畅快的笑着,怎么看怎么像是话本中的反派。
长乐不得不开口提醒两人,“你们好歹忍着些,心里想什么自己知道就是,没必要表现在面上。”
荣哥儿轻咳一声,“大姐,我们这还不是太高兴了,憋不住么。”
长乐:“亏得玉安哥哥把大哥你当知己好友,把荣哥儿你当亲兄弟照拂。你们俩背后却是这么幸灾乐祸的,玉安哥哥若是知道,怕要伤心了。”
长安就说,“他还伤心?他觊觎小鱼儿时,怎么就没想过我们这些做兄弟的会怎么伤心?”这就叫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肖想我妹妹,就不要怪我和你立场敌对,在这个问题上把你当敌人看。
长洲突然插话,“你们在说玉安哥哥和二姐姐么?”
正在说话的长安、荣哥儿和长乐陡然看过来,结果就见方才还在船首处钓鱼的长洲和长晖小哥俩,不知道何时跑过来了。两人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他们,眸中都是发现女干情的振奋。
长洲:“大哥你们怎么不说了,继续啊,什么叫觊觎?玉安哥哥觊觎二姐姐,大哥你为什么要伤心?”
长晖睁着同样懵懂的大眼,亟待得到解答。
长安几人能说啥?他们还真能给两个小的解释一下,什么叫觊觎,他们又为什么伤心啊?
不存在的!这个问题对于小哥俩来说超纲了,坚决不能回答!
长安提溜起一个,荣哥儿提溜起另一个,“船上风大,咱们去船舱里边说。”
荣哥儿:“我们刚才是说,你们玉安哥哥给小鱼儿提供了一个系统学画的机会,还想让小鱼儿观摩名家名画提升丹青之术,这种机遇非常难得。只可惜我和你三哥我们在这上边没有天赋,不能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家,这让我们有些伤心。”
长晖狐疑,“是这样么?”
长洲先是怀疑,后又翻白眼,“三哥你哄三岁小孩儿呢!你肯定是说谎话骗我们的,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不信就不信吧,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但是若是让我在外边听见有关二姐姐不妥当的只言片语,你小心我回头告诉爹,让爹亲自收拾你!”
长洲:“……”亲兄弟么这是,气死他了!!
船头的风帆扬起,通往蕲州的水运今天顺风顺水,显而易见会提前到达蕲州。
不过去蕲州顺畅了,去闵州就有些逆风逆水了。但这也无妨,徐二郎诸人几日后出发时乘坐的是有新驱动动力的客船,速度也很快,丝毫不耽搁早先预定好的行程。
小鱼儿和长绮姐妹俩站在船只上,眺望着来来往往的船队,目中都是惊叹于欢喜。
长绮在夹板上蹦蹦哒,“跟着爹娘一起出去玩也很好,什么都不用操心。”
小鱼儿:“跟你上一次去蕲州操心了一样。”
长绮听见姐姐这话就不满了,“我当然操心了啊,回来时我都跟着守夜了,只是姐姐你在旁边睡得小猪一样,你不知道而已。”
小鱼儿举起纤细的小手,在长绮脸上比划比划。
长绮懵懂,“姐姐你干么?”
“我看看你脸到底有多大。是挺大的,我巴掌都快遮不住了。呵,还好意思说我睡得跟小猪一样,你才睡的跟小猪一样。一晚上睡相难看的我就不说你了,不是抢被子就是踢我小腿肚,我也都忍你。可你睡得都打小呼噜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你帮着大哥和荣哥儿他们守夜了,你是在梦里守夜的么?”
长绮不服气,“我不用在梦里守夜,我就是偶尔醒一下,就能知道周边两里内有没有异动。我中间醒了好几次了,我还用心听了,一点异动都没有,我这还不是和哥哥一道守夜么?姐姐你不能因为自己没有我功夫高,就怀疑我的功劳。”
小鱼儿都要气笑了,“我还怀疑你的功劳?你的功夫是高,听得也远,但你可别忘了,你二姐我也不差的。我的听觉嗅觉与你堪称平分秋色。那照你这么说,那晚上我也守了一夜了?那要这么算的话,我的功劳还是比你大。因为你是偶尔醒一下听一下动静,就当守夜了。可我因为你睡相差,几乎一整个晚上都在守夜,这么一来,我岂不是更操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