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几人面露好奇之色,宋玉安轻笑一声,“之后这边空置下来,却因为下边都是山石,即便种竹子也难以成活,空置着又太过寡淡了,祖母便让人在这边弄了个花棚。”
这时跟着他们一行人一道出来的奉安接话说,“说是花棚,但其中的花卉只有一小部分,其中泰半都是蔬菜。只是因祖母离开山上有段时间了,母亲又不善管理,如今里边的东西死了一大半。”
这……
这可真是……
几人无语的同时,就连说话勉强还算流利的惠安也道,“死,死了好多。”
长安几人都忍不住笑了,长乐与小鱼儿牵着惠安的手,想戳戳他的小肥脸。
小鱼儿轻轻戳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人家亲哥还在跟前,她就连忙往右侧看。嗯,还好,奉安正被长洲和长晖缠着,无暇看她。小鱼儿又往左前方看,然后,然后视线和宋玉安对个正着。
几乎是一瞬间,小鱼儿脸就变红了。她有片刻窒息,随即条件反射的对着宋玉安露出个讨好的笑。宋玉安……咳,他轻咳了一声,佯作没看见,继续领着长安与荣哥儿走在前面。可嘴角却控制不住的,一直翘啊翘的,笑意在俊美的面颊上流露出来,衬得整个人愈发跟天人似得。
到了花棚……这花棚就是一个玻璃棚子。如今南方已经有了玻璃出产,可因为产量稀少,价格便很昂贵。且因为技术有限,玻璃的面积很小,一块也就两个巴掌大。
也是因此,这么一个玻璃花棚看着不起眼,但要细算其成本,等闲家资的人也是想都不敢肖想的。由此,也可窥知宋家的底蕴。虽然他们看似不显山不漏水,但事实上么,那也是从这一个小小的花棚,就可以窥知一二的。
花棚中有一半是花卉,不单是文人嗜好的兰花,就连月季、牡丹也种了几株。再有就是一些种在花盆中的蔬菜……别管是花卉还是蔬菜,显然照管这里的人不是什么有经验的下人,因此大多花卉都涝死了。而蔬菜大半都枯萎起来,即便还有些正在育苗的菜苗,也长得无精打采,可以说是很凄惨了。
奉安低低说了一句,“祖母昨天刚抢救了一波,不过整体来说没啥大用。”毕竟祖母也在山上住不了几天,等她寿诞过后,祖母就准备继续回山下住了。
城里的宅子保温效果做的特别好,甚至还跟风盘了一张炕。老夫人的老寒腿在炕上好许多,身上也松散许多。因此,相比起寒风凛冽的山上,老夫人宁愿去山下居住。
看过了花棚,几人便回了宅子,稍事休息过,便到了午膳时间。
用过饭后,宋玉安的母亲魏思敏就安排几人去休息。长安几人由宋玉安带走,长乐和小鱼儿三姐妹是魏思敏亲自送去她们暂住的院子的。
魏思敏越是和这三个小姑娘接触,越是喜欢她们。长绮懵懂可爱,小鱼儿俏丽活泼,长乐温婉通透。尤其是长乐,魏思敏真是越看越喜欢,这姑娘长相就不用再说了,性子也没得挑,处事又是进退得宜,又特别照顾弟弟和妹妹。她这年纪和玉安又相仿,若是嫁给玉安……
这心思一起,就再也按不下去,一时间,魏思敏看着长乐的视线更热切了些。
玉郎什么都好,就是像了宋家的男儿,开窍都开的晚。
魏思敏看着年轻,但已经奔四旬的人了,谁还不想抱个孙子孙女来着?
尽管不服老,尽管前几年才刚生育了幼子,但儿子和孙子总归是不同的。魏思敏觉得,她应该是被老太太洗脑了,若不然,她可以再拼一个孩子的年纪,为什么不自己拼,却要儿媳妇去拼?明明她的儿子现在毫无成亲的心思,她为何要逼迫儿子呢?
可遇到好白菜,咳咳,是遇到好姑娘,若是错过了,就感觉错过了一个亿,真是让人心疼。
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到了院子。魏思敏将三个姑娘安排好,她还稀罕的摸摸长绮的小揪揪,问她,“小长绮今晚上和婶婶睡好不好?婶婶都没有小棉袄,如今夜里越来越冷,婶婶夜里常常被冻醒,也是非常可怜了。”
长绮跟个不解风情的直男一样,思索后问魏思敏,“可是婶婶,你们家没有棉被么?没有炭盆么?没有地龙么?”
长绮那眼神警惕起来,若是婶婶家没有棉被,没有炭盆,更没有地龙,那该多冷了。姐姐们身娇体贵,稍微一点冷风都受不住,那这夜里还睡得着么?
长绮一脸遗憾的说,“婶婶,我不陪你睡了,让惠安弟弟陪你吧,我就陪两个姐姐睡。她们是姑娘家,最怕冷,我是个小火炉,我给姐姐们暖被窝,让她们不受冻。”
魏思敏坚强的笑一笑,“长绮真贴心,长乐和小鱼儿有你这个妹妹,好幸福啊。”
长绮仰着脑袋,“我也觉得是这样。”
这臭屁的哦,看得人好气又好笑。
在宋家的日子并没有长乐几人以为的不自在,因为宋家长辈都很开明,且府里伺候的下人总共也没多少,长乐几人要做什么都很自由,这就让他们生出,在这里住着也挺好的感觉。
在宋家住下后,原本是准备第二天去青阳书院办理入学事宜的。但因为翌日一早就有暴雨倾盆而下,之后又断断续续下了两天,山路湿滑难行,为了安全考虑,去青阳书院的事情就往后拖延了几天。
等到雨水停下,长安和荣哥儿一行人终于准备去青阳书院了。
这次带路的依旧是宋玉安,随行人员包括徐家此番来的所有人,再有就是奉安了。
惠安也想过来,可他太小了。小胳膊小腿儿走起来慢吞吞的,这不给众人添乱么?最后小家伙被母亲留下来,整个人委屈的不得了,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可众人最后也没有带他,只能心虚的趁着他抹眼泪的时候,一溜烟都跑了。
从宋家在青阳山的住宅,到青阳书院之间,有一条山石凿出的小路。
小路呈下降趋势,台阶还算平整,整体也不算陡峭,几个人走的都很安稳。
宋玉安道,“这条下山的小道原本是祖上常走的,等开了书院,书院又渐渐扩大,便占了这片地方。”
这里下山较为方便,至于他们前几日走的那条山道,那条也很平坦,只是从城里上山,就绕了很远的路,有些浪费时间。
不过宋家的主子等闲也很少下山,且因为这条捷径被书院占领,所以即便再麻烦,如今来往也都是走那边。
下山的台阶足有千余,就在长乐走的气喘吁吁时,终于到了青阳书院的北大门。
有宋玉安刷脸,守门人对眼前这些陌生人视若无睹,长安等人顺利进了书院。
在书院内里观察四周,远比在半山腰看到的景致更加壮观。尤其是那将整个书院合围起来的茂密竹林,随着风过发出清锐的呼啸声,听得人身躯一震,连头脑似乎都变得清明。
青阳书院的北门两侧,一边是一处稼穑之地,用以学子们体会农耕之苦,对稼穑之事多几分了解。另一处面积颇大,乃是一处武场。围绕武场的是圆形马道。此时正有几个穿着骑装的少年策马驰骋而过。
那矫健的身影,利落的伸手,还有举手之间意气风发的模样,看得人眼热。
那几个骑马的少年跑出很远,突然又勒紧缰绳在半道停了下来。他们不知说了什么,还回头往这边看,然后就见他们兴奋的策马跑了过来。
“嘿,玉郎还真是你。我说你怎么这么晚到书院?你不是和翔鹤、房臣他们一道从通州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是掐着点回来,要参加这次的旬考呢。结果你竟然缺席?!啧啧啧,因为你缺席,头榜被朱饶那小子夺走了。那小子这两天可威风了,在书院走路脑袋都往天上看。”
又叽叽喳喳问,“玉郎,旁边这几位是你朋友么?我怎么没见过,是准备进书院读书的不是?”
又道,“嘿,能得你宋玉郎看中的,必不是普通人。这位师弟学问如何,能比得上你不?”
少年虽聒噪,却并不惹人厌烦。只因他眼中都是热情,面上多是纯稚,举止也非常规矩得体。
他是下了马后才和宋玉安几人说话的,期间还见了礼。更是避讳有女眷在场,没有往长乐和小鱼儿身上多看一眼,更遑论露出不满不喜的眼神了。
也是因此,长安几人对这少年都生出了几分好感。
宋玉安作为中间人,给两方人都引荐了一下。
说话的少年是蕲州知州府的小公子,脾性率真热情,名讳时舒远,与宋玉安交好。至于他身边那三个,都是蕲州官员家的子弟,他们的父兄更是在蕲州官场都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等介绍到长安诸人时,宋玉安斟酌了一下没有多说,只道他们都是京城人士,因家中长辈来江南任职,转学到青阳书院读书。
这介绍非常浅显了,不是对政治太敏感的人,根本不会想到长安几人的身世。
这也是宋玉安的目的,他不知道长安几人是否有暴露的想法。当然,若是有,之后长安几人自然会耐心解释,若是没有,他算是先一步替他们保密。
宋玉安计划的很好,长安几人也认同他的决定。可面前那穿着骑装的四个少年中,却有两个特别机敏的。那两人闻言眸中泛起同样的狐疑,“不知两江总督徐大人是几位公子何人?”
长安几人互视一眼,知道身份败露了。不过隐瞒身份本就是随性而为,他们也没有非要隐瞒的必要,因而爽快的承认说,“是家中二叔。”“是家父。”
当下,那几位少年面色都变得郑重起来,又郑重给他们行礼,寒暄几句。
眼下时间不早了,长安几人还需去办理学生入读手续的地方,缴纳钱财、确定班级宿舍、领取学子服等等,因而便提出告辞。
那四个少年热情道,“我们也骑了有一会儿了,这就准备回去沐浴更衣。正好顺路,咱们一道过去吧。”
去的路上,长洲这个性情好奇的,不免问起,“几位师兄如何想起问我们与徐总督是何关系呢?”
被问及的人讪讪的摸摸鼻子,“一来是你们恰好姓徐,跟徐总督乃是一个姓氏。二来,我们早就听翔鹤与房臣说过,宋家与徐府交好,玉郎在通州时,大半时间是在总督府居住,而回来蕲州时,徐总督的几个子女俱都同行,其中有四人要进入书院读书。三来,听说总督膝下有嫡出的三个子女,乃是同胞所出。”然后别有意味的看看长洲身侧的长晖,以及长晖身侧的长绮。
得了,破案了。
长洲眸中划过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举起大拇指,“师兄厉害了。”
“那里那里,我也就观察力强一些。至于学问上,差玉郎远矣。”
小鱼儿非常想问一句话,你们为什么叫玉安哥哥为玉郎?
虽然京城也有称呼小公子为郎君的,但都是某某郎君,某某郎君的称呼。可不像是这江南……额,在通州时,她也没听见谁称呼某个小公子为郎君,独有一个宋玉安,不管是他的师兄弟,还是夫子,包括他的父母与祖父母,都是称呼他玉郎。
这其中莫不是还有什么说头?
小鱼儿偷偷看宋玉安,称呼他玉郎倒是非常恰当。毕竟他这容貌,当真是个玉面郎君,再有他品性无暇,称玉郎更为得体?!
得不到有效解答,小鱼儿只能暗暗揣测,然后,不知不觉就到了办理入学事宜的小院前。
这一路来,他们一行人吸引了不少人同行。咳,事实上,是宋玉安的人缘当真非常之好。同窗之人见到他,都欢喜的上前与他寒暄。更有两个在学问上非常痴迷的学子,看到宋玉安也顾不上他身侧还有人,就像是看到肉骨头的,咳咳,一样跑到跟前,殷切的问起某个问题该如何解答。
宋玉安三言两语将破题思路给出,那两个学子还有些不解,还要继续再问。然后,就被周围的学子给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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