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郎说长平没本事打伤李明钊,事实上是长平确实打伤了李明钊,那李明钊绝对是放水了无疑。
可是为什么呢?
由李明钊的生平经历可推测出,这少年性情桀骜、争强好胜、自尊心强,要不然也不能因为长辈一句气话,就不认亲眷,更是改名换姓,和父亲脱离的干干净净。
这样一个果断狠辣的少年,指望他对人放水这可能么?要知道,长平打人时可是被激怒的状态,他出手又没个轻重,李明钊若放水,势毕少不了被长平打伤。
他那样一个少年,不会想不到对长平放水后自己的处境——他被长平打倒被长平打伤,会把脸面丢到整个河州城,会引来大家的议论,会让之前的仇家嘲笑。
他那么要脸,那么好强,会允许自己的面皮被人揪下来扔到地上踩么?
原则上这并不可能。
可若是他有别的心思,故意为之呢?
瑾娘又想到了,李明钊或许对长乐动了心思一事。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该把这事儿说给徐二郎听听才是,毕竟李明钊也不仅仅是李明钊,他还是褚忠的儿子。若是真因为小儿女间的一些那啥事儿,影响了徐二郎对河州布置的大局,那才完蛋呢。
徐二郎听到后,倒是讶异的挑挑眉。他是真没想到,“放水”一事中,许是还有这样的隐情。
不过孩子都还小,先不说因为年纪的关系,他们的亲事且得几年后再提。就说李明钊的性子和为人,他也不是良配。况且,李明钊河州人士,褚将军能放任他在河州守城门,可断然不会让儿子一辈子这么庸庸碌碌的守城门,必定还要让他上前线。
李明钊是注定属于河州的,而长乐,不管是他还是瑾娘,都不舍的长乐嫁到河州。
太远了,条件也太苦了。
不过如今想这些都有些远,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如今想那么多,不外乎庸人自扰。
翌日徐二郎照旧忙碌,长安长平几人则在用过早饭后过来给瑾娘请安,另外说了稍后去“赔罪”的事儿。
瑾娘看着他们身后的宿轩几人,“你们也要去?”
宿征急切的跳出来,“那当然,我们肯定要跟着去的。婶婶,我们不是去看热闹的,我们是为了……表示诚意。对,我们就是表示诚意,才决定跟着长安哥他们走一趟的。”
长平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诚意个鬼,你们就是去看我的热闹的。”
瑾娘又何尝不知道宿征的心思,不过看破不说破。他们都是损友,想去就去,反正只要不惹事,他们做什么她都是不管的。
瑾娘顺口想把徐二郎的交代说了,可随即又想,还是晚点他们回家,再告诉他们要随在徐二郎身边奔走一事吧。不然长平这脾性上来了,指定把这“惩罚”归罪到李明钊身上,再因此牵罪人家,两人再打起来……不行,一想到那画面她就头疼。
瑾娘挥挥手,让他们赶紧出去忙,快去快回。
等他们都走了,长乐好小鱼儿才从三胞胎的屋子过来。
小鱼儿沧桑的叹口气,“我看大哥哥和二哥哥根本不像是去给人赔罪的。”
“那像什么?”瑾娘问。
“像是去找回场子的。”
瑾娘:“……”
长乐:“……”
瑾娘哭笑不得的点了小鱼儿一指头,“你就胡言乱语吧。”
长乐却忧心的蹙着眉头,“婶婶,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你怎么还真被小鱼儿拐进去了?放心吧,不会的。有长安和宿轩他们看着的,还有管家在一边盯着,长平就是想闹事,也闹不起来。”
长乐垂着头,嘴角无意识翘了翘,又很快拉平嘴角,“这就好,这就好。”
这时候荣哥儿也过来了,他今天本该上课的,可给他上课的两位夫子,一位染了风寒,一位前两日回家操办孙子的满月宴,无人给荣哥儿上课,荣哥儿便给自己安排了课业。背了一篇书后感觉脑子有点疼,就转悠着来都母亲这里。
长乐和小鱼儿看到荣哥儿挺高兴,招呼他坐下吃果子。小鱼儿这个促狭鬼,还打趣荣哥儿说,“荣哥儿你来晚了,你要是早来半刻钟,说不定还能碰见大哥哥和二哥哥他们。他们今天要去给人道歉,碰巧你今天不上课,应该跟哥哥们一起去的。”还能看个热闹。
可荣哥儿一点也不觉得这热闹好看,他性子和徐二郎有些像,也有些喜静。昨天兴致勃勃的和哥哥们出了门遇到那么都事儿,真是远远出乎荣哥儿的意外。
那么闹腾的场面,荣哥儿至今想想都头疼。
他也算是对二哥闹腾的性子有了清醒的认知,所以且饶了他吧,有生之年他再不想和二哥一道出门了。
荣哥儿避之不及的神色太明显,把长乐和小鱼儿都逗笑了。瑾娘更是忍俊不禁的道,“荣哥儿太安静了,就该让你二哥带着你多跑跑才是。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能这么小就是个小古板。”
荣哥儿被取笑的小脸通红,黑漆漆的眼珠子水蒙蒙的。他赧然道,“娘,你别打趣我。”
瑾娘就笑的很敷衍的说,“好好,不打趣你。”
稍后三胞胎睡醒被抱来,姐弟几人哄着三个小的玩了会儿,都继续忙他们的了。
倒是三胞胎,眼见着哥哥姐姐们多走了,急的不得了。长洲和长晖从奶娘怀里挣扎下来,一边“嘚嘚”“嘚嘚”“家家”“家家”的叫着,一边倒腾着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小鱼儿也是蔫坏,故意走一步停三停,还摘了花在前边引着他们,长洲和长晖跑的可不就更快了。
眼见着几人都走好远了,被“遗忘”的长绮终于忍不住了。小姑娘吭哧吭哧从奶娘身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一边喊人一边追。
这次倒是胆大的迈开步了,可她遗忘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还不怎么会走呢。这不,连贯的走了五六步,一个屁股蹲摔坐在地上。小姑娘都摔懵了,脑袋上的小揪揪都不晃了,等反应过来后,小丫头“哇”一声大哭起来。那个中气十足的劲儿哦,把前边几个哥哥姐姐全都吓了一跳。
院子里又开始鸡飞狗跳。
不说这些小的,且说长安几人出了门,按着昨天李明钊给的地址,让人驱马车一路过去。
李明钊如今所住的地方在一处胡同中。
门头不大,连个匾额都没挂,门边两个石头做的石狮子。大门两边挂着一幅对联,上联写着:庸人勿扰。下联写着:贤者莫欺。横批:是人再进。
长平看了这对联,就怪叫起来,“什么狗屁玩意?什么是人再进?感情进他个门还得先做个人。这什么玩意,比老子还狂?”
宿征搂过他的脖子,“你狂?你有狂的资本么?小爷怎么就不知道你狂呢?你过来让小爷重新认识认识你?”
长平一个胳膊肘拐过去,宿征机灵的躲了,还跳着脚笑说,“打不着打不着。”
长安和宿轩两个兄长也是心累,两人是真想把长平和宿征丢到河里算了。这么贫的兄弟,要了有什么好,还不够给人添乱的。
更何况如今是来给人赔罪道歉的,且都已经走到人家家门口了,你们还闹,成何体统。
长安想开口阻止,可惜还没开口,守门的大爷应该是听到门外的闹腾,开了半扇门往外看了看,“你们……几位小公子在主家门前,不知有何事?”
长平和宿征听到动静,赶紧停止了打闹,长安此时已经给那老丈行了礼,说明了来意。
老丈看他们一行人的眼神,登时就讳莫如深起来。
原来这就是昨天打公子的那几个小公子啊,看起来也没比公子强到那里去啊。尤其是那穿着富贵,和看似温和好脾气的小公子,文文弱弱的,不像是有功夫的。
那老头目光犀利,将几人瞬间扫过,长平只觉得鸡皮疙瘩多起来了,觉得这老头看人的眼光忒瘆人。可等他再仔细看去,就见那老头明明很温和喜感啊,侧着耳朵一副耳背的模样,此时让他们把话再说一遍。
等长安审视的看着老丈,将话又说了一遍,那老头就拉着长音“哦”了一声,“原来是你们啊。快进来吧,都进来啊,公子找说过你们会来,今天特意在府上等你们呢。”
长安几人跟着进去,至于徐府的官家,就跟个真正的弥勒佛一样,站在最后边,笑着跟上去。
夫人说了,他今天过来只盯着长平公子,让他别撒泼闯祸就行。其余的,让几位公子们看着办,他不要插手。
长安几人进了府邸,才发现这宅子从外边看小巧的不起眼,可真的走进来,绕过了影壁,才发现里边面积还不小。
这应该有三进吧,看格局是三进的宅子。而且进门不远的地方还有个面积很大的校场,场上放着刀枪剑戟等物,还有训练平衡用的梅花桩。几人视线都不错,远远的看见那些东西都被磨的很光滑,可见主人也是经常练习的。
长平忍不住就嘀咕,“经常练还不是我的对手,可见这天分真不怎么滴。”
长安闻言狠狠瞪他一眼,闭嘴吧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前头带路那老头许是听见长平的话了,回头冲他笑了下。长平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他不由挠挠头,可真邪门,这宅子不会闹鬼吧?
鬼是没有的,但是和鬼差不多面色的人倒是有一个。
李明钊面色青青白白的,加起来嘴角的淤伤经过一晚上发酵更加黑紫难看,倒是显得他整个人愈发狼狈。
长平看见这样的李明钊,难得的升起一丢丢愧疚的心情。早知道他这么“弱不禁风,”他昨天肯定下手轻一些。
两帮人马互相见了礼,客气的寒暄,然后就冷场了。
宿征觉得这气氛挺尴尬的,正想扯扯长平的袖子说“事干完了咱们扯吧”,结果就见外边来了个小厮。
那小厮见到他们这么多人也没讶异,行了个礼走到自家公子跟前,“公子,您那匹黑马怕是要产崽了,你不是说要亲自切盯着,如今还去不去?”
李明钊登时蹦起来,“去去去,走走走。”又拱手冲长安几人说,“我这边还有事儿,就不送几位出去了。你们请便。”
便什么便啊,有黑马谁不想看看摸摸啊,现在你就是请我走,我都不走了。
这几乎是长平和宿征的心声。
两人最坐不住,最喜欢武艺,还特别钟爱骏马神驹。
西域汗血宝马,河州黑马,这可都是排名数一数二的好马。平常想见真的难得不行。
徐府倒是有两匹,还是母子。可惜那两匹马是徐二郎的心头好,谁想要都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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