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一局是宿轩胜出。
瑾娘这时候才想起宿夫人来,她就问长安,“我没看见宿轩父母,他们今天没来么?”要是来了,肯定要过来打招呼的。可到现如今他们都没看见人影,那这是没来?
瑾娘不由的皱眉,想着宿家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长安闻言有些尴尬,他从口无遮拦的宿征那里得到点消息,但是这事情该不该和婶婶说,他还有点拿不定主意。
瑾娘见他踌躇的模样,心中就了然,这事儿还真有原因,而这原因长安还知道。但他也不想孩子为难,就说,“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你就藏在肚子里别说。不过,你得告诉婶婶,宿家是出了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好事儿。”长安说完这句,想了想还是凑近瑾娘,将他听到的消息说出来。瑾娘一听是宿夫人有可能怀孕了,就不由睁大了眼睛。
要知道之前宿夫人可是说过,她在生老三的时候坏了身子,大夫诊断过说再难有孕的。
如今宿征都快十岁了,宿家的老大更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宿夫人竟然老蚌含珠了……
用老蚌含珠这个词形容宿夫人绝不为过,毕竟这个年代的妇人,都觉得年过三十就老了。过了三十,都要做祖母享儿孙了,也就不好意思和那些莺莺燕燕争宠了,这时候谁要是怀孕了,就觉得很难堪……
瑾娘念及此嘴巴不由的抽了抽。
她是不觉得年过三十怀孕有什么不妥当的,可耐不住这个时代的女人们不这么想啊。
所以,宿夫人这么久没消息,也没和她来往,是觉得怀了身子脸面上不好看,所以特地窝在家里不出门么?
瑾娘觉得自己真相了,也更想笑了。不过孩子在跟前呢,她若是笑场了不好。当然,若是说点什么,……说什么呢,她和一个没成年的小子有啥好说的?
所以瑾娘最后只是淡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的听到了。接下来就全神贯注的看着台上的“你来我往”,坚决的将宿夫人从自己的脑海中赶了出去。
可是宿夫人也是很顽固的,那里是瑾娘想打发就能打发走的?她在瑾娘脑海里絮叨个不停,一会儿说,“瑾娘我一直以来就想要个女儿,可惜之前大夫诊脉说我再难有怀孕的可能,我都断了生闺女的念想了,就想着过两年让我家老大娶媳妇给我生个孙女照料。谁知道,我还有这福气,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怀上。我这胎肯定是闺女。那个瑾娘,你把你家小鱼儿不穿的小衣裳给我两件,我压在枕头下,人家不都说这样就能心想事成么?”一会儿又说,“这要真是个闺女,我就把我的陪嫁都给她,要是个儿子,得,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瑾娘;……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
%%%
宿轩在台子上也没坚持多长时间,就被另一个同学撵下了台。这位同学也是丙字班的,应该和宿轩的关系还不错。宿轩下台时还冲着人含笑点了下头,甚至还竖了下大拇指。由此可见两人的关系应该还可以,宿轩也没有因为被撵下台就尴尬或赧然。
这挺好的。
这时候瑾娘身侧的长安有了动静,瑾娘看过去,“你要上去么长安?”
长安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机会难得,错过就要等下年了。我也不图在这里扬名,就想练练胆识长长见识。”
瑾娘闻言点头,“那行,你去吧。”
长安就去了看台旁边。
瑾娘的视线一直尾随着他,就见长安走去的地方竟然有好几个小孩儿在排队,而长安身前站着板儿和魏庆耀,两人表情兴奋,看见长安过去了,就拉着他一道说起了话。
瑾娘心中哎呦一声,心道这三小子是准备内讧么?这都排一起了,那岂不是准备稍后自己去拆好兄弟的台子,和好兄弟打擂台?这……不太好吧。
不出瑾娘预料,稍后果然是魏庆耀赢了板儿,长安对上了魏庆耀。两人在他们这个年纪都是佼佼者,又都聪慧绝伦,一方针对另一方的观点进行反驳,你来我往的竟然打出了几分杀气。还别说,这已经称得上是开场以来的小高潮了,所以台下的人都看得兴致勃勃。
瑾娘大眼看去,就见不少人都对着两人点头,那赞赏的意思非常明显。而瑾娘另一侧的李和辉此时也和徐二郎低声道,“两小子都不错,是两个好苗子。好好教养,之后铁定有大出息。”
徐二郎云淡风轻的“嗯”了声,又道,“还差得远。”他情绪平缓,好似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瑾娘敏感的注意到,他身上散发出了几分愉悦的气息。
啧啧啧,徐二郎还是这么的言不由衷。
长安最后还是输给了魏庆耀,瑾娘见状为魏庆耀高兴的同时,不免也为长安惋惜。可是,有时候惋惜也没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想翻身只好下年再来喽。
不过经过长安这一场,瑾娘由衷的意识到“底蕴”两个字是多么重要。
是的,这一场拼到最后,拼的不是体力,不是智力,也不是耐性,或两人机敏的程度,而是两人的文化底蕴。
说是两人的文化底蕴不如说是两个家族的文化底蕴,而徐家与大长公主府上比起来,那明显逊色许多。
毕竟早先大长公主下降时,陛下应她所求,将皇室所有珍藏的书籍,都给她拓印一份带走做了嫁妆。
想想吧,一个皇宫的藏书会有多珍贵,数量会有多庞大。
而魏庆耀从小长在书山书海中,即便只汲取到其中千分之一的养分,他的底蕴也远比长安厚实的多。
所以,最后长安输给魏庆耀,真的一点都不冤。
但是,这也让瑾娘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她就轻轻扯了扯徐二郎的衣袖。徐二郎讶异的看过来,瑾娘凑近他小声的说,“之后咱们也在家里弄个图书室,把从全国各地收拢来的书籍,都放里边。”这件事还要一直贯彻下去,不仅他们做,子孙后代也要做。想想经过几代的积累他们家也有个大型藏书馆,瑾娘就激动的浑身发抖。
这才是一个家族立世的根本啊。
徐二郎闻言先是怔了片刻,随即眉目中露出深色。他很清楚这样的作为会给家族带来什么样的转变,这样一个计划,一本万利,他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徐二郎就轻“嗯”了一声,“回去就办。”
瑾娘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就专心看起辩论来。
可惜没看一会儿衣服就被人扯住了,她一看小鱼儿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就小声问,“小鱼儿想如厕么?”
小鱼儿满脸黑线,她才从恭房回来多久?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一直往哪里跑作甚?
娘亲真是太不善解人意了,她想说的明明就是肚子好饿,想吃饭好么?
瑾娘听了闺女如此说,肚子不由的也咕噜了两声,这可太尴尬了。
话说,小鱼儿不说她还没注意,现在已经到了午膳时候。小鱼儿不说饿她也没感觉,可一听吃饭,瞬间觉得口舌生烟,饿的不得了。
瑾娘就小声的征求了几个孩子的意见,大家都说要去吃饭,那就只能暂时离场了。
去往应天书院饭堂的路上,翩翩和长乐不住瞅着小鱼儿的肚子,“一整个上午你嘴巴就没停过,你装来的一包肉干都吃完了吧?”
翩翩凑到跟前一摸,“还真是,荷包都扁了。”那么问题来了,小鱼儿都把东西吃到那里去了?她的胃是个无底洞么?
小鱼儿可不服气了,她的胃怎么是无底洞呢,她只吃了一点点肉干而已。
说是装了一荷包肉干,但是荷包中还有香膏,还有头绳,还有两颗圆润的大珍珠,给肉干留的地方少之又少,总共也就装了三四片而已。她都不舍得吃,每次就咬一点点,就这才吃了这么长时间。
小鱼儿辩驳,翩翩却不听,只做出“你这么吃家里怎么养的起你”,还有“你再这么吃下去,迟早变成小肥猪”的表情。
小鱼儿差点气炸了,瑾娘几人却看笑了。
翩翩听到笑声看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众人的焦点,大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全瞅着她呢。这要是只有自家人也就算了,毕竟她啥模样家里人都知道。可如今还有李和辉和柯柯呢。
柯柯没想到她是这样的翩翩,吃惊的捂着小嘴。倒是李和辉,想来对她的性子有几分了解,看过来的视线就带着几分促狭。
翩翩后知后觉,很可耻的觉得不好意思了。
应天书院的饭食只是一般,但好在量大,孩子们虽然吃不好,但吃饱不是问题。
当然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长身体,别说一天三顿了,就是一天五顿,也总感觉胃在叫唤。所以,平常总是偷着加餐,或是让仆人偷着从外边给偷渡些吃的东西过来。
长安长平说着这些趣事,瑾娘几人听得津津有味。小鱼儿却觉得哥哥们太可怜了,亏她之前还想着,哥哥们在外边学习可以经常出去玩,那真自在。现在么,她不这么想了,她突然就觉得,在家里学习也挺好的。最起码娘亲是亲生的,可不会如同书院的夫子这样管自己这么严,也不会把着自己的吃食,让她吃不好吃不饱。
想到这里,小鱼儿看着两个哥哥的视线可同情可同情了。
李和辉注意到这画面,就忍俊不禁笑起来。徐二郎闻声看去,李和辉就道,“小鱼儿可真是个开心果,我见了就喜欢,若是以后有机会,你出来时也一块儿带她过来,也让我开心开心。”
小鱼儿骄傲的挺起小胸脯,看吧看吧,人格魅力太大,连李大人都为她折服了。哎呀呀,这么受欢迎她也很苦恼啊。
李和辉等人:……
几人又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徐二郎见到女儿这骄傲自得的小模样,轻咳一声想应下来。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瑾娘截住了话头,“李大人快别夸这丫头了,这丫头属猴儿的,恨不能插上尾巴飞到天上去。往常在家的时候,就自恋的不行,说话也一套一套的,常常唬得我一愣一愣的。可不敢让她跟二郎出去应酬,不然指不定真骄傲的飞到天上去。”
翩翩和长乐闻言也捂着帕子抿着唇笑,长安和长平和小鱼儿挤眉弄眼,给她传递“小鱼儿真可怜”的信息。至于柯柯,如今正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和小鱼儿大眼瞪小眼儿呢。
柯柯还没见过小表情这么丰富的小孩儿,这个小鱼儿,可真像只滑不溜丢的小鱼儿。看她那模样古怪精灵的,好似恨不能现在就去作怪一般,可真可爱。
这时候饭堂人不多,因为大家都还在参加杏林节,几人很快买了饭吃过,随后便走了出去。
小鱼人有午休的习惯,包括翩翩和长乐,每天中午都要休息。
如今吃过饭,她们忍不住打起哈欠,真想立马找张床躺上去好好睡一觉。
但这是不可能的,书院没给女眷准备歇息的房间,她们去哪儿睡?
倒是长安和长平有住宿的寝室,但他们兄弟俩还和板儿与魏庆耀住在一起,都是半大小子了,翩翩几人过去休息也不合适。
这么想着,几人又回到了之前歇过脚的凉亭,准备在凉亭稍微眯一眯,然后再去凑热闹。
当然,李和辉为避嫌,主动说去智信堂。徐二郎看柯柯也在,便也随行和他一道去。
现场剩下几个女眷,瑾娘就让她们将就一下,实在忍不住就趴着睡会儿。
小鱼儿没啥不好意思的,抱着娘亲的腰就钻她怀里呼呼睡着了。翩翩和长乐,还有柯柯矜持了一小会儿,也趴在石桌上休息起来。
好在如今已经将近五月,今天天气又特别好,火辣辣的日头照射下,坐在凉亭中趴在石桌上也不觉得冷。若是时间换成寒冬腊月,这场面简直想都不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