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徐二郎出门,瑾娘也没了睡意,就穿上暖和的衣裳,去厢房看荣哥儿。
荣哥儿现在可是个胖乎乎的小家伙,他肉嘟嘟的,脸颊上的肉鼓鼓的,再加上身量不低,手关节和腿关节都长,看着就是个健壮的小子。而如今这个健壮的小家伙,正挺着圆乎乎的小肚子,呼呼呼睡得喷香。
而他面颊上是薄薄的红晕,在外边冰天雪地时,他身上却只着一声单薄的寝衣。身上的束缚少了,小家伙翻身翘腿都不是问题,因而,睡得越发香甜了。
瑾娘过来时,奶娘们如临大敌。可瑾娘也不是纯心来挑刺的,真就是看望儿子而已。因而,又嘱咐了奶娘几句,让他们“不要抱荣哥儿出去”“若是感觉屋里温度过高,就找烧地龙的粗使婆子说一声,将火候放小点”另外“屋里烧着火龙,要多给荣哥儿喝水,不能让孩子少了缺水了。”奶娘自然诺诺应是,保证会将荣哥儿照顾的好好的,瑾娘这才放心离去。
天冷,她也不让翩翩和长乐过来屋里吃饭了,就特意让青禾和青苗去了两人的院子。一来自然是让两人这两天就在自己屋里呆着,别来回跑腾了,不然不慎摔着了,可得受罪。另外,也是让两个大丫鬟过去盯着人检查检查,看翩翩和长乐的院子中,积雪厚重房屋有无垮塌的痕迹。虽然家里的房子入冬前全部整修过一番,按理不会这么“不经事”,可凡事都有意外么,所以还得亲自派人过去查看一番才能放心。
交代了青禾和青苗,瑾娘就交代青穗,“今天和昨天一样,照旧煮好姜汤和预防风寒的汤药,就放在大厨房中,府里所有当差的人,闲了都过去喝几碗,要保证自己身体无忧才好。另外,雪停了也该清扫道路和房屋了,青谷你去给负责这些活计的小厮都发一身新棉服。哦,还有手套和袜子等,也都让他们穿厚实的,可别冻坏了。”
青穗和青谷一边感念瑾娘这个当家主母心慈,一边眉开眼笑的跑出去传话了。
府里很快热闹起来,各处都热火朝天的忙碌着,大冬天竟也有了欣欣向荣的场面。
瑾娘四处看了看,觉得满意,就沿着刚扫出来的小道,去了鹤延堂。
鹤延堂中徐母早就起身了,李嬷嬷偷偷和瑾娘说,“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老夫人最近晚上休息不好,每天晚上要起几次夜不说,早起还天不亮就起身。”
瑾娘面露讶异,心中却不以为然。徐母才四旬左右,这也就是在古代觉得人年纪大了,但是在现代,这个年纪还能被人称作小姐姐呢。所以瑾娘觉得,徐母夜不能寐,怕不是身体机能在退化,也不是迎来了更年期,而应该是心里装了事儿,睡不着。
而徐母心里装了什么事儿……这谁也不说她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呢。
瑾娘只能无奈的叮嘱李嬷嬷,这些时日多看顾着些徐母。若是过几日这症状还没好转,就请桂娘子过来看一看。
李嬷嬷忙不迭的应“是”,应过后才又纠结的几次看瑾娘,瑾娘就道,“嬷嬷有什么事儿就说,您是母亲身边的贴心人儿,我们也敬重您几分,但凡您说什么,我们都是要听的。”
李嬷嬷连道“不敢当。”随即才斟酌道,“老夫人这模样,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儿?嬷嬷您仔细说说。”
“就是之前在平阳时,老夫人每逢这个月份,都会焦虑许多。不仅夜不能寐,还神思倦怠,就连眼皮子底下都是青黑的。”
瑾娘“嗯”了一声,问“那您觉得,母亲这是为何?”
李嬷嬷偷偷看了眼里屋,才道,“夫人您忘了?大爷差不多就是这个月份没的。所以,老奴觉得,老夫人八成是又梦到惨死的大……”爷了。
瑾娘听到有脚步声从里边传来,连忙眼神制止了李嬷嬷,李嬷嬷果断闭了嘴,再不多说什么了。左右她想传递的信息也传出去了,也没啥可说的了。
徐母穿着常服从里屋出来,她面色疲惫,精神疲乏,眼下一片青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段日子怕是没休息好。
瑾娘对其中原因有了些许了解,可这并不妨碍她装作不知,就仔细询问徐母这段时间是不是休息不好?要不要请桂娘子来开一副安神汤喝?
徐母只摆摆手,道是“夜里太静,睡不安稳,等过几日就好。”瑾娘见她面有排斥,就不强求,也不多劝说。只叮嘱徐母平时多走动锻炼,随后又陪徐母说了会儿话,才离去。
瑾娘回到翠柏苑,却意外的听见翩翩和长乐的声音。
翠柏苑中有一株梅树,恰逢这几日鹅毛大雪飘扬而下,天地一片严寒,梅花凌寒而开,灼艳妖妖,风骨铮铮。
姐妹俩就披着披风站在梅花树下,小声的说着话。瑾娘离得远听不清,走的近了才隐约听见两人在商量剪一枝梅花插瓶的事儿。
瑾娘闻言就忍不住心里发笑,这可真是小姑娘,满心都是插花茶艺。换她这种当家主妇,如今心里除了孩子老人,就是家里的收益,还有往来的人际关系。整天忙于繁杂的人事,人老的不快才是见鬼了。
瑾娘又走近了几步,两个小姑娘才看见她,连忙给她行了礼。
瑾娘见状就笑,“这么大冷的天,不是说让你们在屋里看书玩耍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翩翩就说,“嫂嫂,我们都在屋里憋了两天了,再憋下去身上就发霉了。”
长乐也说,“今天雪一停,下人就开始扫雪了。大小道都清理的干干净净的,我们就是走过来也不会滑到。虽然下完雪天气是冷了些,但整天呆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也不是那回事儿,时间长了身体适应不了外边的温度,迟早生病。所以还是像我和小姑姑这样好,没事儿就多在外边跑跑。不仅能呼吸到外边清新的气息,还能强身健体,简直一举两得。”
长乐平常不说话,可是说起话来就一对大道理,偏偏瑾娘还没办法反驳,因为她说的都是对的。因而,最后只能头大的让长乐快闭嘴吧,她听得脑袋都晕乎了。
长乐闻言捂着嘴巴闷笑,翩翩也等着咯咯咯笑出声来。
瑾娘想到方才听得事情,就问她们,“来剪梅花么?那你们好好挑选,选好了让小丫头们上去剪下来,你们就安生些,在下边等着,这个没问题吧。”
两丫头齐声应答,“没问题。”
正这么说笑着,几人就听见吧嗒吧嗒的小脚丫子踩地声越来越近,往旁边一瞧,结果就见个捂得圆鼓鼓的小团子飞也似的跑过来。
小鱼儿想是之前听见几人的谈话了,此时就扯着小奶音兴奋的叫唤,“我也要,我也要剪梅花,我也要做插瓶。”
翩翩一把接住扑过来的肉团子,轻捏她红扑扑的面颊,“自己还没个花瓶高呢,还想要插瓶,你说,你怎么想的?”
小鱼儿不满意了,挣开小姑姑的束缚,站在旁边的石头上,“我明明很高,很高很高。我都比桌子高了,插瓶肯定没问题,小姑姑不许取笑我。”
“好吧,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要是不能把梅花插进瓶子里,可要记得过来找我求助啊。我是你们的小姑姑,而且还最乐于助人,你来求我,我肯定会帮你的。”
小鱼儿:“……”气成河豚了。
姑侄几个笑笑闹闹的各自剪了梅花,就准备离开了。
瑾娘却叫住了翩翩和长乐,“我准备派人往书院和军营送些东西去。又给长安长平和三郎的厚衣裳,还有一些果干肉干。你们两个有没有东西要捎带过去?还有信,要是写了信也赶紧拿来,我好让人一道送走。”
“有有有。”长乐急不可耐道,“我给哥哥们做的厚袜子一直放着呢。”
翩翩闷笑的瞅了长乐一眼,就道,“我也给三哥准备了十多双袜子。三哥那个臭脚,跟脚上长了牙齿似得,一天能穿坏一双袜子。他又懒,平时根本不带洗袜子的。哎呦,想想三哥那个臭脚味儿我就受不了。这不,我让丫鬟没事儿时给他做了一二十双袜子,三哥尽可以穿一双丢一双了,也省的穿着臭袜子熏着别人。”
长乐:“……”
瑾娘:“……”
小鱼儿嫌弃的捏着鼻子,好似已经嗅到了那毒气一般的臭袜子味儿。她一边小手扇风,一边叽叽喳喳说,“三叔好臭,我以后再也不让三叔抱我了。”
其余几人:“……”就你戏多!
翩翩和长乐赶紧派人去取东西,她们则在翠柏苑的小书房中,临时给长安长平和徐翀写了书信。
等书信写好,衣物和吃食都准备妥当了,瑾娘就让人快送了过去。
下雪不冷化雪冷,如今天还不到最冷的时候,瑾娘都耐不住冷意了。可想而知过几天化雪了,会冷到什么程度。
就这她还是在家里,还有手炉、地龙使用,都觉得冬天难熬。那在书院和军营的三人又会如何觉得这个冬天折磨人,那简直想想都能知道。
所以,即便如今外边积雪压路,雪滑难行,瑾娘还是让人去送东西了。不然心中始终惦记着几个小孩儿的冷暖,她这心里总不安宁。
这一天忙忙碌碌过去,到了傍晚时,却没等来徐二郎。夜灯初上了,徐二郎还没回来,瑾娘有些坐不住了,就让人去翰林院探探究竟。
稍后浍河过来,道是翰林院的所有官员,甚至是大齐朝的所有官员——除了几位年老体衰和位高权重的,其余大多被分派到京郊去查访民情了。
这其中自然有身负皇帝指派任务的官员,而更多的,则是被顶头上司下令去体会民间疾苦,外带拍皇帝马匹表达与皇帝同心同德的。
不管怎么说,总归一个意思——徐二郎下乡体会民情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未知。
瑾娘:那行吧。那没办法了,只能让人带好了热水热食在城门口等着,以防回来时把人冻坏了。
这么想着,瑾娘就吩咐了下去。
浍河听命直接带着人去了城门口。他架着马车,马车上是准备好的姜汤、羊肉汤和几个滚烫的肉馅烧饼。另外还有烧红的炭盆,还有汤婆子,热饮热食都有,保证徐二郎不管什么时候走到城门口,都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其实瑾娘也做好了徐二郎今天会夜宿在京郊的可能,可徐二郎并没有让随身的墨河传过来只言片语,那瑾娘私心里还是觉得,不管多晚,徐二郎总归会回家的。
而她猜想的也没错,徐二郎今晚上确实回来了,且回来的远比她预估的时间还早。
瑾娘约莫着,浍河顶多才赶到城门口,徐二郎就到哪儿了。这也是凑巧,没让浍河多等。
而等徐二郎进了屋子,坐在浴桶中开始沐浴时,瑾娘才知道,即便今天她不让浍河专门跑一趟,徐二郎也受不了罪,因为今天他是坐着一位贵人的马车,被人亲自送过来的。
“贵人?那位贵人?”瑾娘纳罕,还有些莫名其妙。毕竟京城的贵人实在太多了,没有明确的指向性,她猜到明天早起也猜不到那人是谁。话又说回来,既然称一声“贵人”,那哪里有冰天雪地往外跑的道理?这种事儿不都是小卒子们的活么?是那位贵人这么平民化啊?
瑾娘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徐二郎说,“是禹王。”
瑾娘一怔,这还真是没想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位王爷不是藩王么?如今太后娘娘的寿辰可都过了十天半月了,即便那些滞留在京城的藩王,也都回区封地了,那禹王还留在京都做什么?
徐二郎就道,“陛下欲禹王兄弟情深,加上太后娘娘思子心切,陛下特允许禹王在京中过年,明年元宵节之后再回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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