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轩宿征所在的是应天书院,也是大齐朝赫赫有名的四大书院之一。
书院中的夫子大多身有功名,据说就连给最低级的丁字班小童开蒙的师傅,都有举人功名。而其余甲字班的师傅,更是二甲进士出身。
据说应天学院早先乃是一位闲散王爷所建,之后因那位王爷牵连到夺嫡风波中,这书院也被牵连的关了很长时间。之后虽然书院解封,书院的名声却不如早前。直至先皇登基,书院交给当今打理,为的是赚取文人名声还是培养自己的势力无人可知,反正应天书院就再次起来了。
但老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纷争的地方就有你争我夺。这书院虽然如今不归陛下管理了,但终归是陛下一手扶持起来的,有些香火情在,所以陛下闲暇时也会来此地转一转。
久而久之,那些文人骚客就都聚集在应天书院中,求名求利的都有。当然,也不排斥其中当真有淡薄名利的高人名士,总归还是少数。
不扯这些题外话,只说应天书院到底人才济济。也就是因为权力纷争大,里边的师傅不齐心,所以才导致中进士的人数没有江南的肇阳书院多,也就被肇阳书院压了一头。
但前两年这书院又换了山长。这位山长乃是当今的小皇叔,是据说当初还和当今太傅同窗,因为两人脾性相投,且这位皇叔一直未婚的原因,市井中甚至还传出了些污言秽语。还是之后太傅成家,与太傅夫人恩爱甚笃,且很快生育下三儿一女,这流言才消散了。
不管太傅如何,但这位小皇叔却当真是一直未婚的。
兴许是性情太孤僻的原因,陛下对这位小皇叔很亲近,加之这位皇叔为人刻板,性喜书画,对权利纷争最是厌恶,所以皇帝很是满意的将小皇叔分派到应天书院做山长。
这位山长也真有两把刷子,自从他上任后,严厉打击了争权夺利的浮夸风气,现在应天书院的学风蒸蒸日上,风气比之以往好了许多。
也正是学院的风气好了,宿迁才放心的将两个儿子送到这里学习。当初宿轩和宿征为了考进去,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过努力都是值得的,毕竟在书院中交到的好友,结下的人脉,等将来某一日,都会化为财富。
徐二郎一听长平如此说,心中就是一动。他是不担心长安长平考不进应天书院的,毕竟钱夫子才学好,会教人,两个加之底子打的好,功课都出类拔萃。尤其是长安,别说与同龄人相比了,就是与比他年长几岁的人比,想来也会略胜几筹。
孩子靠近应天书院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有一天,应天书院每年六月才招生,如今还不到招生的时候。
且得等等。
心里有了谱,徐二郎却没有说出来,只点了长安长平两句,让他们好好读书,别到时候过不了招生的考试。
长安长平都机灵,如何听不出二叔这是心动了,两人面上都浮现出喜色,齐道,“多谢二叔。”
翩翩也听出了二哥的言外之意,就说,“把长安长平送出去也好,半大小子了,整天把他们关在家里也不像话。他们没见过世面,只以为自己学的好,殊不知一山更比一山高,井底之蛙是成不了大气的。等到了应天书院,见到了更多才学渊博,智商超群的人才,他们才会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长平不乐意听这丧气话,就道,“小姑姑,你能不能说些好听的?我们那里井底之蛙了?那里不足了?我们也是很强的好不好?我们跟着钱夫子学习,从来没有一日懈怠过。就是去了应天书院,我们也是出类拔萃的那波人,才不会被人压着打。”
翩翩轻哼一声,“现在别说大话,能你们进了应天书院再说。”
长平捏着拳头赌气,哼,这段时间他再刻苦些,争取考个好成绩进应天书院,就不相信在书院中出不了头,就不相信他在书院中会成为差生!且等着,等他拿个前几名的成绩单回来让小姑姑开开眼界。
徐二郎也是个行动力强的人,瑾娘前脚和他说了送几个孩子去书院的事儿,后脚他就找上了钱夫子。
徐二郎和钱夫子怎么说的瑾娘不知道,不过钱夫子倒是很赞同把长安长平送去书院。当然,钱夫子这几年对几个孩子的教学也非常敬业,所以不管是为了感谢钱夫子的用心,还是为了让钱夫子以后教导长乐和小鱼儿时,也继续这么用心,徐二郎和钱夫子商量过后,决定运作一下,让板儿也跟着去参加应天学院的考试。
应天学院和肇阳书院还有一点不同,就是在报名参考的学生身份上。肇阳书院不计较学生是家贫还是富裕,父亲是商贾还是官员,应天书院则不同,其中收拢的学生不仅成绩要过得去,且出身必定是官员之后。
当然,法律还不外乎人情,书院收徒上多少也能转圜一些。徐二郎有门路给板儿弄一个考核的名额进来,钱夫子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一来板儿和长安长平都熟悉,和宿征宿轩也是好友,进了书院有人照应不担心他被人欺负。再来,长安几人都进了书院,板儿只会更孤单,钱夫子不想养子到时候连个能说两句话的朋友都没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板儿有走仕途的想法。
钱夫子本人对仕途绝了心思,可他并补古板迂腐,也不觉得自己不走科举出仕之路,也要禁止儿子入仕。他还算开明,更何况当初不继续科考只是因为儿女身死,他郁钝寡欢,没了进取的心思,却不是看透了官场黑暗,或是被人欺压罢官对官场心灰意冷才绝了仕途的念想。他对官场没什么坏想法,所以对于样子的心思也是支持的。既然如此,去应天书院求学就更有必要了。
徐二郎在翰林院将近月余时间,已经将翰林院的一应运作流程都熟悉了。相应的,对一众同僚也多了几分认识。
徐二郎虽然面冷,看着不好接触,可若他真放下身段与人相交,也能让人觉得心情快慰。所以,整体来说徐二郎在翰林院的日子还算松快,与同僚的来往也还算客气。并不是没有人想针对他挑事,但徐二郎机警,总是能顺利化解。且翰林院还有个新进来的探花方程不自觉的拉仇恨,所以整天来说徐二郎在翰林院的日子还算好过。
他在翰林院也没结实什么好友,唯二来往还算密切的,就属宿迁和李和辉。
宿迁不用说,老交情了,李和辉自从当初在敬事堂和徐二郎交谈一番后,也初步建立了友谊。之后走马游街后,新科进士们一同拜座师,一同参加杏林宴,徐二郎和李和辉都走的很近,关系自然就更加融洽了。
这三人中,宿迁和徐二郎如今都是正六品的官职,李和辉稍低些,从六品,但他是宗室子弟,皇帝对这个命苦的侄子多偏爱几分,加上又有老郡王妃一心疼护着孙子,所以李和辉的性子也很好,和两位比自己官职高的同僚相处时,也不觉得压抑。
三人常在下职后到朱雀街上的酒楼或茶馆坐坐,或是简单的用些饭食,再不就是喝些茶说些在翰林院不能说的闲话。
总体来说徐二郎的日子还算悠然,不过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徐二郎的神经线就紧绷起来了。他身上也再不见那种万事尽在掌握中的惬意安然了,反倒隐隐有些焦躁。
这一日下职后,宿迁和李和辉又邀请他去吃酒,徐二郎原想推辞,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不过心中有事儿,酒也不能吃,他就说,“不如去喝两杯清茶,如意茶馆新进了一批云雾茶,据说还不错,我们一道去尝尝?”
李和辉和宿迁自然没有不应了。
到了茶馆,上茶的小儿退下后,宿迁才问及徐二郎这几日魂不守舍的原因。徐二郎赧然道,“内子即将生产,胎位却有些不正。”
啊?那这他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办法呢?
宿迁和李和辉面面相觑,都一脸懵逼。最后还是李和辉开口道,“我倒是能帮士衡兄请来宫中的御医,只是士衡兄当知道,宫中的御医背后也多有势力,我也担心请了别有用心的人,再害了嫂夫人。”
李和辉如此一说,徐二郎帮摆手,“还是不用了。家中就有女大夫,那大夫医术还好,如今也正想办法给内子正胎位。我们且再等两日,若是届时胎位还不正,我再找贤弟求助。”
李和辉只能点头。
宿迁对此当真爱莫能助,只能拍拍徐二郎的肩膀,给予无言的支持和鼓励。
有这一出事,这茶也喝不安心,三人很快就散了。
徐二郎匆匆到家,就见瑾娘正在院子里散步。青禾在一侧搀扶着她,青苗和青穗则紧跟在后边,就担心瑾娘一不留神有个万一,出点什么意外。
桂娘子预测瑾娘还有半个月才到预产期,但她是第二胎,有可能提前发动。且还有许多不可预知的情况随时有可能发生,所以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谁知就在一次例常的检查中,桂娘子陡然发现,原本还正的胎位突然不正了。
这真是令人发愁,好在桂娘子有处理经验,如今每天都给瑾娘按摩。瑾娘也按照医嘱,每日都出来多走动,争取让小宝宝自己也在里边活动活动,把胎位正过来。
如果正不过来,那就真麻烦了。
瑾娘心中也是忧心的,可她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家中几个孩子怕是觉得天都要塌了。况且长安长平这几天就要去参加应天书院的招生考试了,得知她的事情怕是也安不下心,如是因为她耽搁了他么上进,可就罪过了。
瑾娘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见徐二郎大步走了过来。
天气已经热了,他又是火力旺盛的男人,一路走来衣衫都沓湿了。他面上也水光莹亮了,那是满脸的汗水。
瑾娘心疼的不得了,也不散步了,牵着徐二郎就往回走,还不忘吩咐青苗,“快些过去准备些温水。”好让徐二郎简单清洗一番。
等徐二郎冲凉过后,收拾整齐出来,瑾娘已经吃上清凉的果盘了。
果子在井水里拜过,但因为是给她吃的,只是微微发凉就拿了出来,现在吃正好,清凉可口,还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吃。
瑾娘喂了徐二郎一块,看他咽了下去,这才将手边一封书信递过去,“今天上午才送来的,是爹娘的回信,其中还有一封我父亲的书信。”
林父的信件写的很简单,大致意思就是他已经安全到达家里,让女儿女婿不用担心。另外交代沈姨母一些话,嘱咐瑾娘夏天别多吃冰的,也不要贪凉,当心肚子里的孩子。此外还送了一大包东西过来,都是沈姨母给收集的有利于女子补血的东西,若不是相隔实在太远,沈姨母还想送几只精心喂养的土鸡过来。
据说那人家的土鸡都是吃药材长大的,滋补的很呢。可惜天太热了,担心鸡这种活物送不到京都就晒死了,沈姨母就没让人送。
与林父和沈姨母的书信相比,徐父徐母寄来的信件中写的东西就多了。
当然,虽然写了十多页纸,其实两人信上写的几乎是同一件事,那就是礼部的官员在徐家宗祠前立了三斗旗杆的事儿。
据徐父说,那一天整个平阳县城的人都轰动了,都提前跑过来围观钦差立旗杆。那场面盛大的啊,热闹的啊,徐父后边用了将近半页的纸张来形容其盛大繁华,之后又用了将近两页的纸,写徐氏族人激动的心情,与有荣焉的模样。
写族长老泪纵横,哭的跪在祖宗灵前起都起不来。写当天整个平阳的徐氏族人全都来了,乌压压的跪了大半个镇子。
瑾娘看到这里,觉得徐父真是夸张了。要是徐家真有那么多人,不至于她都嫁进来几年了,都没见过啊。所以,这真是夸大其词了。
不过由此也能想象,当时那热闹的场面,徐氏族人激动的满面荣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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