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里,只有沃克含糊的惨叫声。
他在地上疯狂地扭动着,奋力想要催动源质和,演化梦境将自己藏起,可是濒临碎裂的灵魂已经没有任何源质的力量了。
燃烧的少年微笑着,步步上前。
沃克张口,扭曲的脸上奋尽全力发出惨叫,看向高处的观赏台,表情之上已经再没有原本的自信和轻松,只剩下一片惊恐和祈求。
可是无人回应。
寂静里,只有化作恶鬼的少年一步步向前的低沉脚步声。
还有骤然响起的大提琴旋律。
g弦。
槐诗一愣,错愕回头,看向头顶的观赏台,就在肌肉老头儿旁边的衣架上,槐诗的衣服里传来手机的铃声。
不好意思,能不能帮忙拿一下?
在所有人无语的沉默中,只有大表哥热心地帮他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窗户抛过去。
谢谢!
槐诗接住手机,接通了电话:喂,那位?
电话中是一个颇为成熟的温和女声:请问是槐诗先生么?
对。槐诗点头,什么事情?
由于我们的通知短信没有得到您的回复,因此进行人工通知——那个女人平静地说:您申请的abrsm专业级大提琴考试将在明天上午十点钟准时举行,请您提前十五分钟入场报道,否则将视为您放弃考试。
啥?
一瞬间,槐诗呆滞在原地,如坠冰窟,原本疯狂的杀意和狰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彷徨和无助。
槐诗先生,您在听么?
槐诗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呃,好的我我知道
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没!没有!槐诗慌乱地提高了声音:绝对没有!
除了忙到忘记考试根本这几天没有练过琴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妈的,怎么就忘了这档子事儿!
怎么就能忘了呢!
槐诗在懊悔中跺脚,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这下可坏菜了!
那么,预祝您取得好成绩。
电话中的女人礼貌地道别,挂断了电话。
死寂之中,槐诗保持着僵硬地姿势,许久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原本的快乐已经消失无踪。
自从半个多月之前,他开始进阶就没有再练琴了
这一次考试他挂定了。
槐诗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呆滞地放下了手,然后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好像一瞬间从快乐跌入绝望之中,槐诗忽然深刻地发现,快乐都是别人的,而他什么都没有
好气啊!
干嘛在这种垃圾的身上浪费时间啊!
他恼怒地伸手,提起了地上惊恐的梦魇。
美梦结束了,沃克先生。
他抬起手掌,凝结出混合了瘟疫的劫灰,然后,塞进了他的鼻孔和嘴巴里去:现在,噩梦时间到!
当槐诗放下了手的时候,他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残存的独目之中一片呆滞。
毫无神采。
只剩下了麻木的呼吸和心跳。
过量的负面源质已经彻底将他破碎的灵魂吞没,梦魇最终被无穷尽的绝望之梦所淹没了。
这就是这一场对决的结局。
槐诗缓缓地松开手,任由那个流着口水的痴呆倒在了地上,回头看向身后的高台,后退了两步。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
在落地玻璃之后,老人面无表情地颔首,可眼神却中却闪过一丝失望。
就差一点。
要不是那个电话
他恐怕成为不了你的对手,罗老师。大表哥递过来一个苹果,自己抓着一根香蕉啃得津津有味:那个孩子从死中得到的只有苦痛,没有过一分的快乐。
实际上,他对杀死什么东西这件事儿,简直深恶痛绝。
这样的人,注定不可能成为你的传承者,也不可能完成那件事。
是啊。
老人垂下眼眸: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大表哥吃完,将香蕉皮丢掉,搓了搓手,认真地说:没必要这么着急,我们其实可以另想办法。
时间已经不够了。
罗老缓缓摇头,神情平静:有些事情,总是要亲力亲为,对不对?
大表哥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在匆忙的脚步声里,槐诗已经冲了进来,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匆匆地挥手向众人打了个招呼,对老人喊道:明天我请假!
请假?
罗老皱眉,做什么?
考试啊!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人是老师吗?
槐诗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戴上头套,提起了角落中看上去最闲的原照,冲向门外。
喂!你干什么!
原照奋力挣扎。
没时间解释了,走,快去开车!
可可是我才十四岁没驾照啊
油门会踩就行了,快走快走!
嘭!
走廊的尽头传来碰撞的声音。
他们撞墙上了。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了起来,可大表哥却忍不住笑出声了,笑得十分不地道。
看吧,罗老师,年轻人的事情,总要有年轻人自己解决。
大表哥回头,看向沉默的老人:我倒是觉得,未必要那么着急。
再看看吧。
老人垂下眼眸:让我再看看
.
.
在傍晚的时候,艾晴在金陵支部的休息室里看到了柳东黎。
他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咖啡一口没有动,就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
她摇了摇头,撑着拐杖走过去:他不在。
我等你的。
柳东黎摇头笑了笑,指了指面前的座位:有空么?
艾晴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许久,缓缓摇头:无所谓,正好是晚饭时间。
她坐在了柳东黎的对面,将手中晚餐的盒子放在桌子上。
蔬菜沙拉和寥寥的几片肉。
她拿起叉子,稍后还有一个统筹会,介意我边吃边聊么?
柳东黎打了个响指,示意侍应生来一杯热茶,才回过头来看着她:老吃冷餐对胃不好。
你这一副老实人的口吻是从哪儿学来的?
艾晴皱眉:脑子坏掉了么?
啊,不好意思,刚刚见过前女友,语气没改过来。柳东黎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别担心,不是借钱。
听你这么说我真是松了口气。
艾晴平静地回应,不知道是反讽还是实话,所以,你想说还有更麻烦的问题等着我?
关于槐诗
艾晴了然,有关他的问题一般都很麻烦,可柳东黎停顿了一下之后,话语却还在继续:还有你。
于是,问题就变得越麻烦了。
阴家的态度我不清楚。她直截了当地说道:但槐诗应该会被视为威胁吧?尤其是他表现出传奇调查员的能力之后你应该知道这个称号有多么罕有。
柳东黎无言颔首。
他早有体会,这倒霉孩子总能在预想不到的地方给人惊喜。
全世界只有十六个的罕见称号,这可比五阶升华者还要罕见。哪怕暗户基数并不多,但能够在噩梦游戏里厮杀出一条血路,摘取传奇桂冠的升华者,不论如何都不容轻视。
尤其这个升华者还和己方有所仇怨的时候。
阴家会有所动作实在太正常了。
但如今恰恰不需要担心这一点,尤其是在那位大表哥在公开对槐诗表示欣赏之后——哪怕看上去再没有架子再怎么平易近人,那个人依旧也是金陵社保局的局长,一言一行都可以代表东夏谱系的态度。
更何况他的妹妹就是如今的东夏第二白帝子,他的父亲更是赫赫有名的诸界天敌褚海——这样一个角色,哪怕是个草包,他跺跺脚,金陵也要抖三抖。
而最要命的是,他偏偏不是。
当在他特意在某些地方提醒过大家不希望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之后,阴家自然不会选择去让一些大家都不想的事情发生。
如果阴家想要杀死槐诗,就一定会让他死的光明正大,无可指摘,而不是在背后暗搓搓地下手,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明面上的风浪柳东黎倒是不怎么担心,反正死孩子命硬的很,多折腾折腾也没关系。
与其说槐诗,我其实更担心你一些。
柳东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阴家最近已经开始对你施压了吧?
艾晴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晚餐,就连动作的频率都没有变。直到许久之后,她放下手中的餐盒,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抬起头告诉他:这与你无关。
和槐诗呢?
柳东黎反问,艾晴皱起眉头。
几天之前,有一个账号查询过阴家的产业结构和主要成员的详细资料——柳东黎耷拉着眉头:这是我直接走朋友的渠道拿到的消息。
未必是槐诗。
柳东黎没有说话,直接拿出手机给艾晴看这个账户的头像。
她愣了半天,许久,轻声感叹:这一张照片真是太蠢了究竟是谁给他拍的?
我也很想知道啊。
柳东黎说:就算是你现在不打算把他牵扯进来,他也打算往这一摊浑水里跳啦,更何况,他应该挺在乎你的。
艾晴面无表情:没你想得那么夸张。
也没你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对不对?
柳东黎看着她,许久,忍不住叹息: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的母亲会是槐诗的大提琴启蒙老师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应该想到的,东夏当年最知名的大提琴家艾婷就是你的母亲。
寂静里,艾晴的眼神变了。
就好像挂在外面的掩饰被愤怒的铁片撕破了,展露出令人心寒的锋刃。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柳东黎,但有一点我姑且提醒你。
她凝视着面前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不准提她的名字,哪怕一个字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