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咸福宫大婚,你送上贺礼,是因为往日的情分,还是因为其他?”
温家书房内,帘帐蔽窗,房间内有些幽暗。??··
贾环与温严正隔着一个小几而坐,开门见山道。
温严正闻言,瞳孔微微收缩,眼帘抬起,看向贾环,道:“怎么,是为了这件事?”
贾环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
他不信,温严正会幼稚如斯。
温严正脸色渐渐难看起来,道:“我若有异心,又怎会堂而皇之送礼?”
贾环抓了抓脑袋,苦恼道:“叔父,何故凭白生事?”
“什么叫凭白生事?”
温严正脸色阴沉,道:“皇孙曾有旧恩于我,我不能报之。
莫非,连一份礼都送不得?”
贾环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温严正,道:“咸福宫那位,可曾联系过叔父?”
温严正断然否认道:“从无!纵然当日送礼,咸福宫也无人答谢。”
贾环咂了下舌,倒吸了口凉气,眼神无比忌惮道:“越是如此,那位也就越忌惮啊!”
温严正嘿了声,眼神执拗。
他自负光明磊落,行事无不可对人言。
旁人怎么想,他也管不着。
但若宫里那位,只因此事就对他“另眼相看”,却也忒多疑了些。
贾环见温严正这幅模样,就知道他心里真的想左了。
也许,是因为他实在感怀当年太上皇和赢历对他的恩德……
念及此,贾环面色微变,犹豫了下,问道:“叔父,如果……赢历以昔日恩情相迫,想说服叔父支持他。
您会不会……”
温严正沉声道:“环哥儿,你莫当叔父傻了。
赢历当初对为叔的恩义,多是顺水人情。
最重的一次,便是为叔一举覆灭了盘踞黑辽数十年,经常袭官害民的三千黑风盗。
太平年间,战功不易。
正是有此战功,再加上赢历的提议,为叔才被调派回京,升任军机大臣。
这里面虽然有赢历的恩情在,但是,根本缘故,依旧是为叔拼死所立下的战功所致。
我等武勋将门,之所以能昂首于朝,不正是因为满门富贵,皆来自沙场拼杀?
却不是靠哪个施舍的!
想来,皇孙也明白此点,才从未寻过我。”
贾环挑了挑眉尖,道:“可我听说,黑辽军团中有两个都指挥使,都是赢历的人……”
温严正闻言,沉默了下,道:“那不能算是皇孙的人,他们本就是世·?k?a?n?s?h?u·
得巧走了皇孙的门路,举荐过来。
都是性格沉稳的人,十数年来,一步一个脚印积功至都指挥使之位。”
贾环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这还不叫赢历的人,那什么样的人才是。
无论如何,这两人身上都打上了赢历的印记,不是他们性子沉稳不沉稳,就能洗脱的。
温严正见贾环这样为难,反倒笑了笑,道:“环哥儿,你也别多想担忧了。
你以为,你想的这些,那位真的不知道?”
贾环如实道:“本就是临出宫前,苏培盛暗地里告诉我的,还不能外传,不然苏培盛性命不保。”
温严正冷笑道:“你啊,到底年轻!
没有那位的默许,苏培盛吃了豹子胆,敢在宫里给你说这些!
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事,那位都知道。
他根本就知道,我不会与人勾结谋逆。
只是因为不喜我曾与皇孙的关系,再加上温亮之事……
这才每每给我难堪。
若他当真认定我与咸福宫有瓜葛,根本不会用这种折腾人的法子。
以那位的性子,不等你从江南回来,就会寻由子办了奋武侯府。
环哥儿,这些年来,你虽经历了不少,可因为你牛伯伯和我们护着,甚至连太上皇和那位都护着你,所以你经历的算计到底少的多。
不明白官场的复杂阴诡。
不要管这件事了,奋武侯府以军功起家,有丹书铁券在,只要不谋逆,谁也不能将为叔怎样。
既然那位嫌我碍眼,少往人家跟前去就是。
不在他面前晃,为叔难道还活不下去了?
只有一点,为叔想托你帮个忙。”
贾环忙道:“叔父莫说两家话,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温严正面色忽然浮现出一抹苦笑,道:“环哥儿啊,叔父这回退出军机阁,再想回去,怕是难了,原也不准备再回去……
只是,军机阁总管天下军机。
为叔不在阁中,黑辽军团之事,怕要再起波澜。”
贾环忙道:“叔父多虑了吧?纵然叔父不在军机阁,牛伯伯也……”
贾环话没说完,自己就顿住了口,脸色登时铁青。
温严正见他明白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不需如此!也不要和你牛伯伯生分了,叔父也不瞒你,若我与你牛伯伯换个处境,其实选择也是一样的……”
贾环闻言,无语的看着温严正。
温严正见他这般,哈哈笑了起来,道:“一家人也会起争斗,抢果子吃,更何况是我们?
你啊,不要把事情都想的那么美好……
当然,虽然如此,可总不能太过分了。
为叔担心,会有人想如同瓜分长城军团和天府军团那般,瓜分了黑辽军团。
黑辽的土地之肥沃,让多少人眼红。
尤其是勋贵们……
环哥儿,你要帮我维持好底线!
为叔担心,墙倒众人推……”
勋贵间的吃相,才是最难看的。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道:“牛伯伯和义父他们本身对黑辽是没兴趣的,有心思的,也是下面那些人。
我倒要看看,哪个伸爪子!
当初是我建议大力开发黑辽土地,以养关内万民。
黑辽的农田,我是有大用处的。
哪个敢为了私利伸手,真当我对武勋下不了手吗?”
温严正呵呵笑道:“他们还是怕你的,满神京勋贵府第,谁不知道你宁国府的门槛最高?哈哈哈!”
贾环无语的看着温严正,道:“叔父,你笑话我……”
话锋一转,道:“叔父莫非就准备这样了?”
温严正垂下眼帘,道:“咱们世家传承,不可能每一朝都能如意。
为叔已经如意了几十年,蛰伏些时候,也不算什么。
所以,环哥儿不要再为我跑门路求情了。”
……
“环郎,温严正让你不要再插手是对的。你若再干预下去,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静怡堂内,赢杏儿看着堂上那副稀疏了太多的“星空图”,面色凝重道。
贾环懒懒的斜倚在主座靠椅上,看着她的面色,笑了笑,道:“既然撒手即可,杏儿你这般严肃作甚?”
赢杏儿回过头,诧异的看了贾环一眼,道:“环郎,你都知道了温严正一事,只是幌子,怎么就敢忽视人家真正的杀招?”
贾环眼睛眯了眯,道:“杏儿,你就这么肯定,这些事都是赢历做出来的?我可是听说,赢历如今在咸福宫,连睡觉如厕都有人盯着。他还有机会做这些?”
赢杏儿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道:“环郎,永远不要小觑赢历。
太上皇何其伟业之主,却以为赢历日后福报必在其上。
你道我的梅花内卫如今在哪里?
大部分,都在伺机监视着赢历和他神秘的青龙卫。
但饶是如此,我都没把握能监控住他。
太上皇底蕴之深厚,远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而这些底蕴,大半都已被赢历继承。
你想想宫里那位前些年来经历的险局,就该明白赢历的手段有多么高明。
原本还有几分骄奢之气,如今怕也早已磨平了。
温严正一事,就是他故意浮现水面的饵。
在饵下,必然杀机森然!”
贾环闻言,面色凝重了些,点点头道:“看来我是有些大意了……只是,他还能有什么杀机呢?”
赢杏儿摇头道:“这我也猜测不出,赢历行棋,更胜国手,格局之大,我不如也。”
贾环不喜欢了,哂然一笑,道:“他这么牛笔,这会儿怎么落到这个地步了?
一个个吹的天花乱坠!
要不是当初梁九功进府,托我保太孙,我不好下手太狠。
前几次,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他变本加厉,算计个没完了。
你不是担心梅花卫看不住他吗?
我再加一把力,让青隼也盯着他!
我就不信这个邪,他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他能和我比,我比他牛多了……”
话虽如此,贾环心里其实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提防。
赢杏儿嗅出一股醋味,咯咯一笑,觑视贾环,好笑道:“我不是说他比你厉害……
不过也是,皇祖已逝三年。
三年期过,如今那位又有了小七。
赢历的储位怕是要彻底不保了。
他如今的处境,还在艰难中。
其实只要宫里那位安然无恙,任凭他怎么算计,都难翻身。
除非……”
除非隆正帝如太上皇那般,忽然暴毙!
贾环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如今陛下的衣食住行,都有多人照看,苏培盛严查每个细节。
又有赢祥照看着,赢历没有任何机会的。
如今大势在我们这边,只要再过些日子,任他百种手段,也无济于事。
好了好了,今儿你翻了我的牌子,总不会只谈这些晦气事吧?
杏儿我告诉你,我的时间可宝贵的很呢!
你就不想早点拔头筹?”
赢杏儿闻这不要脸之言,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然后对身后眉心纹红梅的女孩子道:“梅鸢,你下去吧。”
那女孩子已经面红耳赤,不是羞的,是被逗比逗的,强忍着笑所致,急步出了静怡堂。
还没出门,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嗔恼声:“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
你……胡闹……啊!”
……
ps:温严正这个坑不是新坑,是在收坑中,但和你们想的不一样啊……
爆发好些天了,结果今天发现这个月可能爆不完,然后顿时感觉好疲惫啊。
不过已经在缓缓展开了收尾卷,努力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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