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徐妃青……”
“奴家燕弱水……”
“奴家寇如意……”
“奴家白飞飞……”
十二个秦淮花魁一一自我介绍后,员外环三回头看向一众富家公子哥儿,道:“也都亮亮名号吧……越响亮越好,越霸气的越好!”
然而明珠少爷只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一众花魁女子,潇湘公子等此刻也没了之前商议时自夸风.流的公子哥儿气息,竟有些羞涩不好开口。
这种游戏,对她们而言,着实太刺激了……
环三嘿嘿一笑,道:“罢了,既然诸位仁兄都认生,就由我来介绍吧。”
说罢,指着潇湘公子对诸花魁道:“这位就是拳镇三山,脚踏五岳,打遍七省八地绿林无敌人,举世无双的潇湘公子!”
人家花魁到底是久经阵仗考验的,见过大场面,听这口舌花花的话,都是面带微笑,眼神怜爱的看着智障……哦不,看着环三。
微微一笑后,再看向他身后……
对面一众公子哥儿关注着她们,她们也在关注着对面。
一方是好奇,新鲜。
但凡读过书的,就没有没听过秦淮河大名的。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连唐之杜牧都流连忘返向往之地,谁又能不好奇呢?
而另一方,目光则是艳羡,自怜……
十二花魁自然能看出这众公子哥儿的真身,然而同是女儿家,她们自负相貌学识也都不差对方多少,可却因出身不同之故,她们如今只能卖笑讨好对面的同龄女孩子。
同性之间彼此注视的目光,总是不同。
然而又能如何……
环三员外的解说被一干“公子哥儿”给啐败后,真正的老大“明珠少爷”开始指派。
“你们两个过来服侍本少……”
“你们两个,去服侍潇湘公子……”
“你,和你,去服侍云来公子……”
“……”
“你……你就负责端茶倒水吧!”
最后一个有些分配不下了,明珠少爷只好将她贬为杂役。
偏此人看起来,似乎还是十二人中最出众的一个。
那人闻言面色一变,不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一身“土豪金”的年轻员外急的跳脚道:“明珠少爷,我呢?我怎么没有?”
明珠少爷弯起嘴角笑道:“我瞧着,你这身打扮,和那小龟奴最搭,所以你俩将就着凑活凑活吧。”
“噗嗤!”
别说潇湘公子、云来公子等人,就连那十二个花魁闻言,都忍不住喷笑出声。
再看看那小幺儿,正一手捂着头上的八角小帽儿,一边喜滋滋的往那土豪员外跟前飞跑,好似多欣喜的事一般,一脸的眉飞凤舞,也就更好笑了。
环三员外苦巴着一张脸,不过看到小狗儿一样跑到身边摇尾巴的小吉祥子,他脸上的“苦色”又渐渐散开,露出笑容,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罢了,看你也怪可怜的,这个就别去端茶倒水了,赏你了。”
明珠少爷手一挥,开恩道。
潇湘公子等人无不抿嘴轻笑,她们又怎会看不出,最后一个最好的,是明珠少爷故意留到最后的……
只是,这种事,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给自家相公找姑娘?
当然不是真的找姑娘,早在游戏开始之前,就说明了这些女子都是清倌人的身份。
所谓清倌人,便是卖艺不卖.身。
至少,在清名比身子值钱的时候,不会被逼着卖.身。
所以,今日虽说一干公子衙内逛秦淮画舫,其实也只是说说话,见识见识,动不了真格……
当然,她们想动也动不了,唯一能动的,也不会在此时作死……
……
画舫正堂里的气氛很快就达到了火热……
那十二花魁,虽平日里被江南的富商士子公子哥儿们捧的傲气满满。
但身上还是有自幼学下的服侍人的本事,毕竟最开始,谁也没料到她们长大后能长成绝色花魁。
而她们又都清楚慈园如今的主人到底是何妨神圣。
来此之前就被几番叮嘱告诫,这是在都中长安平康坊月旦评大会上,当着当朝阁老的面都敢抓七大家下狱的主儿,根本不会怜香惜玉。
所以,十二花魁哪里敢自矜端着身份?
当这样十二个颜色好、气质好、知书达理通文墨诗词的女孩子,放下身段来讨好人时,气氛想不热烈都难……
最重要的是,明白要服侍的几个公子哥儿的真是身份后,虽然有些委屈,但却比预料中的好的不知多少倍,她们也自觉要珍惜机会,不要被那大魔王给撸了去……
有她们拿出看家本领热气招呼,一众富家“公子哥儿”很快就沦陷了……
最有派头的依旧是明珠少爷,斜倚在矮榻上,一个花魁锤腿,一个花魁斟酒递到嘴边,好不自在。
最投缘的则是潇湘公子,谈到兴起,竟让人撤去了案几上的果盘酒菜,摆上了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她要与那名唤燕弱水的花魁作诗切磋。
最热闹的却是云来公子和藕榭郎君,两人竟将案几合并在一起,四五人一起吃酒划拳,好不热闹。
因为服侍她们的花魁最拿手的,就是行酒令。
那几个花魁也的确名不虚传,文雅敏捷,端的有趣。
最悲情的则是菱洲公子……
她正听着身旁花魁说着悲惨身世,真真是泪眼涟涟,悲不胜悲……
“咯咯咯!”
门口角落处坐在环三员外身旁的小茶壶小幺儿乐个不停,对环三员外道:“员外爷,菱洲公子不叫咱们管哩,她说她就是听听,不相干的,反正那位姑娘现在过的极好。”
环三员外闻言松了口气,见小幺儿笑个不停,好笑道:“就这么好玩?”
小幺儿一手捂着八角小帽儿,连连点头,眼睛眯成了月牙,道:“真真好顽!下回我还要带香菱和香草一起来耍子!
三爷,下回咱们多叫些姑娘来,咯咯,咱们也一人两个!”
这仿佛是她顽过最有趣的游戏。
环三土豪无语的看她一眼,小幺儿忙捂住口,大眼睛却滴溜溜的转,依旧是满满的喜色。
“你叫什么名字?”
给小幺儿倒了杯果酒让她自己喝后,环三看着身旁那个花魁,淡淡问道。
似是丝毫不为她的容颜惊艳,不为她的气度倾倒。
那花魁眼中闪过一抹无奈,自她出道那天起,便一鸣惊人,被江南士林捧为天人。
纵然两江总督见了她,都赞一声清水芙蓉。
她的大名,欢场中人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知有多少高官巨贾,名流士子为其倾倒,她是清倌人出身,自不会有入幕之宾。
但其诗琴双绝,能与她附和一首诗,聆听她抚一回琴,就能让无数人为之痴狂。
却不想,之前她就自报过家门,竟被当前之人如此忽视。
看他平淡的眼神,也不似作假,行欲擒故纵之计。
或许在这人眼里,名动江南的她,还不如他身边一个小幺儿贵重……
“奴家徐妃青。”
以极淑女的姿势跪坐在地毯上的女花魁,饱满润泽的朱唇轻启,吐出五个字来。
环三员外却不甚在意,挑了挑眉,道:“那边……那个哭的跟真的似得,那个丫头叫什么?不晓事。”
徐妃青闻言一怔,侧目看去,就见不远处的案几上,那一双哭成泪人的人儿。
一个是与她一同前来的,名唤梅绾儿,另一个,她记得,是叫菱洲公子……
徐妃青抬头看向环三员外,迎上他清冷若繁星的眼睛,面色忽地一滞。
她见过太多注视她的眼神,或是直白的炙热,或是隐藏的觊觎,或是故作清高,等待她主动垂青的……
但她当真从未看过,这般漠然俯视于她的眼神。
“问你话呢。”
就在徐妃青失神之际,就听到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面色一白,贝齿轻咬朱唇,道:“侯爷,梅绾儿不是在装哭搏同情,她是……真的在哭……”
环三员外皱眉道:“叫我员外就是……
真哭?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画舫里的名堂么?
若是普通妓家悲惨也就罢了,辛辛苦苦一个月,除却青楼和各处的抽成,再去了胭脂水粉衣裳银子,最后连看病的钱都落不下。
可你们这些头牌……
连他娘的总督巡抚都捧着,还有那些缺心眼儿的少爷羔子们,哪个月不往你们身上堆上成百上千两白银。
结果屁股都摸不着一下……
奉承话听得你们耳朵都起茧了吧?
你们苦什么?
还真哭……”
徐妃青闻言,苦涩一笑,道:“侯爷……员外既然知道这行当里的勾当,也当明白,所谓的花魁,又能风光几年?
梅绾儿之所以这般失态……不是因为她在作,她平日里是最素净的一人。
实在是……”
“是什么?”
环三随口问了声,注意力却没在徐妃青身上。
他抓起案几一侧的笔,又铺开一张纸,在纸上画了个夸张的小人儿,正张大嘴巴哈哈哈的大笑。
一手还指着纸的一边,是另一个长头发的小人。
那个长头发的小人儿,正在夸张的哇哇大哭……
画罢,环三就打发笑的合不拢嘴的小幺儿送往菱洲公子处。
那菱洲公子接过纸看了眼后,登时破涕为笑,嗔恼的嗔视了眼过来,环三打了个哈哈,见那菱洲公子不再落泪,也就放心了……
“员外爷,原本我等姐妹名声正盛,这清倌人,还能再做二三年,运气好,再做四五年也是有的。
梅绾儿认识一个书生,是余姚的举人,两人是老乡。
那举人许诺,等二年后考中进士,就来迎娶她过门儿,给她赎身……”
“嗤!”
那徐妃青话没说完,环三便忍不住嗤笑了声,道:“千万别告诉我,你们没听过杜十娘的故事。
自古以来,不要脸的穷酸书生都喜欢去青楼楚馆,写几首破诗骗傻妞儿的财色。
居然还屡试不爽!”
徐妃青闻言面色一滞,眼中闪过一抹凄色,惨然道:“我们何尝不知这些前人的哀事,只是……
知道又能如何?
但凡有一丝可能,我们也要抓住。
否则,下场只会更加悲惨。
年纪稍大些,不及年幼新人红火了,便不再为清倌人。
破了身后……身价便一日低贱一日。
到最后,连贩夫走卒都能……
所以,我们才会抓紧时间,在尚且红火时,用心择人,相中之后,给他出银子,寻关系,铺门路,扬名声……
尽我们所能,只求良人记得今日之恩,来日救我等出火坑。
虽世上多半薄幸人,可总说不准会有一丝可能,遇到良人呢……”
贾环闻言,扬了扬眉尖,还没说话,就感觉身边有个小身子猫儿一样的靠进他怀里,一张小脸在他怀里亲昵的摩挲着,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
三爷,你是我的良人哩。
……
ps:这两天看看能不能爆发一下,大家能订的就给订一下,攒点银子买个粽子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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