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天雷不断,闪电轰鸣。
可是,对于站在这龙首宫偏殿处一座小小庭院内的众人来说,天上的惊雷和闪电,却没有贾环的话来的劲爆。
这刘昭容,可是皇太后的亲信心腹宫女啊!
抓……抓她?
“贾环,你敢!我是太后身边人,谁敢动我?”
刘昭容更是面容狰狞,怒愤冲天,指着贾环厉喝道。
“贾环,你想造反吗?”
被锁在屋内的忠顺王也怒吼道。
贾环却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转头看向一侧的叶楚,眼睛森然。
不知怎地,看到这目光后,叶楚心中猛然一揪,竟有些紧张起来。
好似,好似之前看到隆正帝的目光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心道,反正这命令是贾环下的,他只是执行者。
因此,他一挥手,身后数名黑甲御林军就上前,将疯狂扑腾的刘昭容,及她身后数名宫人拿下。
叶楚见贾环没再说什么,嘴角抽了抽,一咬牙,道:“堵住嘴,压下去,关入地牢!”
宫中,亦有关押犯错的宫人的地牢。
待御林军将刘昭容等一干太后宫中宫人压下去后,贾环慢慢转过身,看着门锁后,面色苍白,色厉内荏的忠顺王,淡淡的道:“看在杏儿的面上,劝王爷一句……
王爷若还想安度余生,最好安稳一些。
今时,不同往日了……”
说罢,贾环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这雷雨之天,他竟然感到有些寒意。
而后,无视各色目光,他擎着一把白色宫伞,转身而去。
……
从龙首宫出来后,贾环本想直接去大明宫皇庭西侧的奉先殿。
大行皇帝驾崩,至少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
这期间,满朝文臣武勋,皇亲国戚,都要来此三日一小哭,五日一中哭,七日一大哭。
而且还不允许请假,内眷诰命可以告病,深受皇恩的外臣则不许。
依礼,他也得去哭灵。
今日爆发出的种种,让贾环真心感到心寒。
那种种温情脉脉之背后,却隐藏着如此冰冷甚至肮脏的算计。
这让贾环极度失望。
也因此,对于隆正帝的好意,他不敢当真,也有些抗拒……
“宁侯,宁侯……”
贾环还未行至大明宫,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追赶呼叫。
他回头看去,见来人是苏培盛,不禁眉头微微皱起。
苏培盛身上也罩了一身白,赶来后,虽然没有笑,但看着贾环的眼神满满都是善意。
贾环见之,点点头,木然道:“苏公公,可是陛下又有什么旨意?”
苏培盛看着贾环木然的模样,犹豫了下,然后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宁侯,节哀顺变才是。
太上皇虽然龙御归天了,可陛下还在。
陛下虽然性子严厉了些,可是对您,可不比太上皇差啊……
您在陛下面前,还是以前那样不拘束的好,陛下也喜欢您那样,觉得亲近。
您若一直这样,若有人趁机进谗言,说宁侯您心存怨望,纵然陛下相信您,时间长了,也难免……”
贾环闻言,有些动容的看着面前这位老公公。
都说这些去了根的人是心态畸形的腌臜怪胎,只认钱和权。
可是面前这位苏公公,却让贾环格外相看一眼。
要知道,这番话,是绝对不该出自一名内监口中的。
这番话但凡传出去一句半句,连隆正帝都饶不了他。
身为天子家奴,竟敢揣摩圣意,结交外臣,吃里扒外,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是,苏培盛却能对他说出这番话。
再看这位老公公眼中谦卑而又关切的目光,寒了一天心的贾环,眼睛忽然一酸,忙低下头,重重点头道:“谢谢苏公公的指点,我记下了。”
苏培盛最会看人,岂有不知贾环明白他好意之理?
他欣慰的笑了笑,道:“宁侯能明白自然最好不过,至于谢奴婢?哈哈!宁侯,您日后还是叫奴婢老苏,奴婢听的更亲切些。
在这宫里活了这么些年,奴婢见过唯一一个连对奴婢都有人情味儿的,宁侯您是第一个。”
贾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好。”
说完这些,苏培盛才又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宁侯,陛下知道你方才的处置后,大为赞赏。正巧,陛下想让宁侯您来处理慈宁宫内总管黄畴福谋逆一案。”
贾环闻言一怔,微微皱起眉头,道:“现在?”
苏培盛点点头,沉声道:“宁侯,宫里出了太多歹人,着实不得不防!太上皇、陛下、皇太孙,三人都受到内监的谋害。
这说明,宫内的确有奸人妄图谋逆迫害贵人。
陛下说,为了不让贼子浑水摸鱼,因此,就不用宫内御林军来防查此类了。
所以陛下命宁侯您,调五城兵马司的清白兵马进宫,查绝此类贼子。
尤其重中之重,要务必先保证皇太后宫中的安危。
宁侯,您明白了吗?”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眯起,再轻声问了遍:“现在?”
苏培盛闻言面色一变,小声道:“宁侯只要先保证,贼人出不了宫就好……
其他的,等大行皇帝入陵寝之后再说……”
贾环闻言,心中这才明白。
隆正帝,这是怕太后再派人四处出击,宣扬隆正帝做的好事。
若按常理,太上皇驾崩,皇上即将君临天下,皇太后应该明智些。
可是对于这位精明了大半辈子,唯独在隆正帝身上看不开的老太太,到底会怎样做,还真不好说……
一旦她当真派人四处宣扬隆正帝的“美名”,那,隆正帝就要头疼了。
真要有人拿出一副皇太后版的“衣带诏”来,隆正帝还真就坐蜡了……
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弄掉他,只缺这么一个名头……
念及此,贾环点点头,道:“那我先出宫召集兵马吧。”
苏培盛闻言,干笑了声,道:“宁侯家将始终在宫外候着,忠心耿耿,宁侯何不让他们去速速召集?”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看向苏培盛。
你***的刚才说的比唱的好听,现在连宫门都不敢让老子出?
苏培盛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宁侯,不是奴婢……实在是,这个时候,不得不……”
“行了。”
见苏培盛纠结为难个半死,贾环也不逼他了,从怀中拿出一个对牌,上刻一黑云,和一贾字,递给苏培盛道:“你持此令牌,让人去宫外传话给远叔就是,他自知道怎么做,我就不出宫了。”
苏培盛闻言,简直感激不尽,接过令牌后递给身后一黄门,让他速去。
然后又回过头,道:“宁侯,陛下恩典,说既然逢国丧,那么明珠公主,就不必在感业寺为太上皇祈福了,咳……
宁侯,您现在可抽空去一趟感业寺,接明珠公主出来了。”
贾环闻言,眼神一变……
杏儿。
……
一片风雨飘摇肃杀中。
皇城,内廷,感业寺前,贾环举着一把大白宫伞,静静的站着。
透过漫天雨帘,目光始终看着感业寺关闭的大门处。
短短数月相隔,却恍若隔世,换了人间。
“吱……呀……”
骤雨声中,这道门轴转动声,对贾环而言,却极为刺耳。
他目光一凝,又上前一步,而后,便看到大门缓缓打开。
两个女主持打着伞,亲自将一道修长的身影,送到了门口。
而后,又对着贾环方向躬身一礼,合十一稽后,两个女主持就返身进了回寺,关上了大门。
自此,天地间,漫漫雨幕中,仿佛只剩下了两个人。
“杏儿……”
看着漫长青丝绾成一个发髻,一根木钗轻轻簪于头上。
宽大的比丘尼服在身,却有一种出尘之美。
赢杏儿眼睛,依旧那般明亮动人。
只是面色上淡淡的哀伤,却让贾环心疼不已。
他举伞缓缓走到寺门下,与赢杏儿对视着。
赢杏儿先看了看贾环的眼睛,又看了眼他的鬓角,灿然一笑。
不过,当她看到贾环腰间系的白绸时,眼泪却又瞬时落了下来。
她可是,太上皇一手抚养长大的……
“环郎,太上皇,果真……”
赢杏儿的声音有些沙哑,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太上皇的龙体,如今就在奉先殿。”
赢杏儿闻言,紧紧闭上了眼睛,心如刀绞,再问:“这么说,皇祖父,他闭关失败了?”
贾环沉默了下,点点头,道:“是的,太上皇……走火入魔了。”
赢杏儿呜咽了声后,再问:“梁爷爷呢?”
贾环闻言,嚅动了下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过了一会儿,贾环一直都没回答,赢杏儿缓缓抬起头,看着贾环道:“梁爷爷,也死了吗?”
贾环身子微微一震,目光惊诧的看着赢杏儿。
却见泪如雨下的赢杏儿,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却是那样的苦涩……
“环郎啊,你如今可明白,刘子鸾为何会发出,愿生生世世,不再生于帝王家的悲语吗?”
“杏儿……”
贾环言语苦涩的唤了声,却不知如何安慰赢杏儿。
他没有想到,赢杏儿竟如此聪慧。
不过也是,她本就远比他聪慧的多……
可是越是如此,怕会更痛苦。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仅仅想一想,换身处之,贾环都受不了这种打击。
赢杏儿却摇了摇头,目光远远眺望向皇城之外,轻声道:“环郎,我的公主府,你为我建好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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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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