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爱读 > 醉迷红楼 > 第七百九十三章 生死对决

皇城,凤藻宫。

隆正帝下朝后,心情相当不错。

尽管没有达到最大心愿,可能拿下宋怡,本就是意外收获。

这些年来,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便以这个礼部尚书为主。

虽然不知为何他今日自寻死路,可隆正帝根本不在乎原因,只要能出一口这些年的恶气,就很好。

对于贾环的出击,以及他默契的绝杀,隆正帝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因此,下朝后,他便去了凤藻宫,探望贤德妃。

因为贾元春正怀有身孕,不能侍寝,再加上回宫后事务繁杂。

因此,这几日,隆正帝都没有到她这来过夜。

贾元春无聊之余,就会点几个题,限好韵后,使宫人送去大观园,让家里姊妹们作诗和词,以解烦闷。

却不想,今日中午,隆正帝就到凤藻宫来。

贾元春惊喜不已。

吩咐身边昭容奉茶后,还亲自服侍隆正帝进茶。

隆正帝少有宽慰过内宫,今日心情愉悦之余,倒是夸赞了几句。

贾元春心情大好,也好奇:“陛下今日气色真好……”

隆正帝细饮一口香茗,闻言后,大笑道:“宋怡老匹夫,这么些年来,仗着太上皇信重,竟敢欺君罔上,多次直言指责构陷于朕。

他若当真是魏征那般直言进谏的直臣,朕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

哪怕只是求直卖名,朕都可容他一二。

可恨这老匹夫,暗中投靠老十四,却拿朕做筏子。

该死!

今日,他却不知死活的指责贾环。

被贾环一通反击后,朕又一记绝杀。

终于将他气得吐血,一条老命送了三分。

待西域收复后,自有他埋骨之地!

哼!”

看着隆正帝狰狞的面上,说不出的戾气和快意,贾元春有些害怕。

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转移话题道:“陛下,环弟又惹事了吗?”

“哈哈哈!”

隆正帝闻言,忍不住大笑出声,道:“这个混账东西,生怕气不死宋怡。

宋怡在朝堂上指责他不忠不孝,凌压太后。

他一句也不辩解,还当朝脱去了头上的紫金冠和斗牛朝服,白身而出。

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逼的宋怡是有苦难言。

结果,他回家后,转身又换了身新的,也不知避讳一时,就那么直接出来招摇撞骗,没事人一样。

朕得信,宋怡听到这个消息后,又呕血三升。

如今满城士林清流,都在骂他不是东西。

哈哈哈!”

想起贾环那套做法,隆正帝都觉得既荒唐又好笑。

贾元春却大惊道:“陛下,满城都在骂他,那他日后可如何是好?”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道:“什么如何是好?他从承爵以后,挨的骂还少吗?

朕看他过的比谁都好!一个武勋,要那么好的名声,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倒是明白的很,哼。”

贾元春闻言一怔,又道:“陛下,环弟不过十四,想来是真的顽劣,不是有意为之。”

隆正帝摆摆手,道:“不管是真心也好,有意也罢。他这样做,朕都很高兴。

贾环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朕能容他胡闹,什么事情是朕不容的,他心里都明白。

这就很好,比不得那起子猖獗小人,总有一日……哼!”

贾元春闻言,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奇怪。

贾环……比不得那群猖獗小人……

若论嚣张,这神京皇城,贾环敢认第二,哪个敢认第一?

对于贾环的那些“光辉事迹”,连她这等深宫妇人都有所耳闻,不想在隆正帝这里,贾环还成了知礼的了?

贾元春嘴角抽了抽,面色有些古怪。

隆正帝看在眼里,却懒得解释。

她哪里知道,贾环所为的那些,都不过是纨绔行径罢了。

值当什么?

哼!

他又啜饮了口茶后,又对贾元春道:“爱妃,你所言可当真?

你那二妹,当真与十三弟的赵氏十分相似?”

贾元春笑道:“模样倒不是十分相似,但那份心软柔顺,温柔可亲,却是十成十的相似。

若非如此,以将军夫人的性子,当初也不会去帮助二妹。

她也是谨小慎微,从不猖狂多事的性子哩。”

隆正帝想了想,回忆了下中车府曾上报的,关于赵氏性格的分析后,他点了点头。

不过,又犹豫道:“朕担心,贾环却不会愿意。

上回……他就大动干戈。

也真是奇了,别人家恨不得将女儿嫁入宫中皇室,偏你贾家的女儿,都宝贵的紧。”

都已经被选进储秀宫,想起差点成为他妃子的贾迎春,结果生生又被贾环给抢了回去,隆正帝心里还是难免腹诽一阵。

贾元春笑道:“陛下放心,到底不一样。将军府中,没有那么多费心事……

而且,以陛下对镇国将军的倚重,二妹定不会过得苦日子……”

隆正帝闻言,微微颔首道:“这倒是不错,待朕说的算后,老十三少不了一顶亲王帽子。毕竟,当年他是替朕……

他生性重情,府上除了一个赵氏,连个侧室都没纳过。

夫妻二十年,也从未红过脸。

至于赢普,更是一个懂事的……

嗯,你二妹若能服侍他,倒也是她的福气。”

贾元春笑颜如花道:“谁说不是呢,三弟最关心二妹,想来也能想明白。”

隆正帝闻言,面色古怪道:“爱妃啊,朕却以为,你想的怕是太简单了……”

贾元春抿嘴一笑,道:“臣妾却不信,一会儿,臣妾打发抱琴回去,赏二妹几件东西。探探风……”

隆正帝闻言大笑,道:“好!朕今日就不走了,看看你们姐弟俩过过招!看你降伏得住这个小王八蛋不能!”

……

恭靖坊,镇国将军府。

一座不大的灵堂上,挂满了白纱和帷帐。

一道长长的白纱,将内里的棺栋,和外间拜祭之处隔开。

外间,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着孝服,面色木然的坐在灵堂下的一个小杌子上,眼睛始终在白纱后的棺栋处。

人来人往,毫无反应。

挺直的背,也显得有些佝偻起来。

原本就微微花白的头发,愈发显白了。

看到这一幕,赢普的眼睛一酸,就落下两行热泪来。

走到男子脚下跪下,赢普哽咽道:“父亲,给娘殓妆容的诰命都到齐了。”

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太上皇十三子,镇国将军,赢祥。

听到赢普的话后,赢普身子微微一震,声音极为沙哑的道:“去代为父和你娘,叩谢她们。”

“是。”

赢普应了声后,犹豫了下,又道:“父亲,宁侯和镇国公府、武威侯府、奋武侯府数家府第的世子前来拜祭母亲。给娘亲梳头的,就是宁侯的姐姐。您看……”

赢祥闻言,沉默了下,然后才缓缓转过头,一张相貌英挺的脸上,浮现着和贾环神色截然不同的枯槁和,平静。

他的一双眼睛,黑的可怕,没有一丝波动,如一澜死水。

目光扫过贾环众人,在贾环的脸上顿了顿,眉头微微一蹙,但没有多停留。

待看遍诸人后,他又顿了顿,方站起身来,魁梧的身材给人以压迫感。

而后,赢祥对着诸人,长长一揖,木然道:“多谢诸位,拜祭亡妻。”

贾环等人大惊,分忙避让,客气道:“都是晚辈应该的。”

不过,赢祥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谢过之后,又重新坐回了小杌子上,往身前的铜盆里添了几张纸,看它们燃起后,才再次凝神于白纱帐后的棺栋上。

贾环等人在外面虽然胡闹,但在这个场合却恭敬的紧,一个个面色肃穆。

因为年长一辈,所以众人要行跪拜礼。

倒也没什么别扭,众人一起叩拜三次,起身。

按礼,这个时候,吊祭的人,还要去给家属说几句宽慰的话。

牛奔、温博和秦风几个相互看了看,就这么走,肯定是不成的。

礼法大于天,这样走,显得太没教养,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可上前说话……

赢祥那副模样,生人勿近,他们和他从未照过面,普通客气话,怕也难得到回应。

岂不尴尬?

犹豫了会儿,众人最终还是看向了贾环。

这里面,也就贾环和赢祥还有数面之缘。

贾环气不过这群没义气,但这个时候也只能硬挺着上,他干咳了声,上前数步,道:“将军,请节哀,多保重身体……”

然后就没词了。

牛奔温博倒也罢了,可秦风在后面却露出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这糟心的文化水平……

好在,赢祥顿了顿,许是看在先荣国的面上,到底答了句:“多谢。”

贾环对于这种场面活真是不自在,轻呼一声,就想告退。

然而,赢祥这会儿居然又开口了:“贾环,贪色的,我见过。但贪成你这般的,我还第一次见。

劝你一句,少年之戒在于色,你好自为之。”

说罢,也不理会面色滕然大红的贾环,又神态平静的往铜盆里加了两张纸后,再次陷入哀思……

后方,牛奔、温博、秦风等人无不面面相觑,见贾环那副囧样,一个个都是一副想爆笑,又必须要强忍着的模样。

贾环此刻做出一副无比冤枉的表情,好似窦娥一般,还不敢相信,莫名其妙的很耶,他说什么胡话,我完全不懂……

那副模样,愈发古怪。

就在众人忍得实在辛苦时,忽然,灵堂后方,赢普引着一群诰命夫人走了进来。

因他是小辈,本不用忌讳,却忘记了人群中还有一个贾迎春。

不过,赢普倒也知礼,头都不敢回,还垂着脑袋,这幅做派,倒让后面的贾迎春没有那么害怕了。

赢普先走到棺栋前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又大哭了几声后,被嬷嬷劝起。

出了纱帐,走到赢祥面前再跪下,低声道:“父亲,帮娘殓妆容的诰命夫人和贾家二小姐,都到了。”

说道贾家二小姐时,赢普的面色,微微有些恍惚……

赢祥“嗯”了声,起身,朝帷帐后之人,大礼相拜,沙哑的声音沉声道:“赢祥与贱内,多谢诸夫人、小姐援手之恩。”

“将军太过客气,快快请起。”

武威侯府人张氏、镇国公府郭氏、义武侯府刘氏,三人忙屈膝一福还礼,客气道。

贾迎春从未经过这等场面,便晚了一拍。

待前面三位诰命夫人都答完礼后,她才怯怯的屈膝行礼,小声道:“将军太过客气,快快请起。”

贾环站在堂下,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然后就准备与牛奔等人退下。

然而,就在这时,状况突生。

始终神色木然,眼神死寂的赢祥,在听到贾迎春轻柔的声音后,先是猛然抬头,而后更是霍然起身。

因为他之前坐在灵堂一侧,所以此刻站起身来,亦是侧对着众人。

因此,大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脸色,是何等的动容。

狂喜?迷惑?感动?

不能自已!

而他之前一双死水般沉寂的眼睛,此刻却亮若烈阳。

死死的盯着纱帐后的,贾迎春。

“啊!”

贾迎春哪里经得起这等骇人场面,那层薄薄的白纱,竟似挡不住那人可怕的眼神,唬得贾迎春花容失色,倒退了两步,不小心绊倒在地。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什么情况?

武威侯夫人张氏面色一变,就要去搀扶贾迎春。

而这个时候,赢祥竟迈出一步,似想进入帐内。

场面哗然。

镇国公府郭氏秀眉微蹙,声音微冷道:“将军请自重。”

然而,赢祥恍若未闻,一双眼睛明亮之极,只是死死盯着贾迎春,一步步向前。

只是,他终究没能进入纱帐。

因为一道身影闪现到他身前,拦住了他。

贾环面色铁青的看着赢祥,一字一句道:“镇国将军,请自重!”

被挡住了视线的赢祥,身上的气势滕然而起。

满堂纱帐无风自荡。

贾环首当其冲,面色剧变,一股殷红从嘴角溢出。

赢祥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威视着贾环,沉声道:“让开。”

贾环狞笑一声,道:“太上皇说的真对,不知忠孝的东西。你老婆刚死,骨头还没凉,你想干……噗!”

贾环话没说完,赢祥眼中厉芒一闪而逝,贾环便一口血喷出,面如金纸。

“环哥儿!”

满堂人惊呼,贾环强撑不倒,大吼一声:“别过来,奔哥,叫远叔!”

牛奔满脸激动,停住想前冲的脚步,转身向外狂奔数步,用尽内劲,冲着前门咆哮道:“远叔,快来!”

声音之巨,回荡在整个将军府上空。

本在镇国将军府侧门外小客房中候着的乌远、韩大等人,闻言面色一变,拔腿就往里跑。

阻拦之人,纷纷被推开。

而灵堂内,贾环身旁,已经簇拥了秦风、温博、诸葛道、苏叶、涂成等人。

赢普在最初的震惊后,一下跪倒在地,抱着赢祥的腿,大哭道:“父亲,那不是娘亲,那不是娘亲啊,娘亲已经……去了啊!”

说罢,又趴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

赢祥闻言,身形一晃,却缓缓的摇头,道:“你娘她,没走。”

说罢,再次看向贾环,沉声道:“让开!”

贾环面色惨白,却高昂起下巴,嘴角的殷红触目惊心,眼神却极其蔑视的看着赢祥,讥讽道:“赢祥,你是不是被太上皇圈禁成傻.逼了?

怪不得太上皇要圈禁你,到底还是他老人家英明。

不忠不孝,不知廉耻的贱人!”

赢祥闻言,瞳孔猛然收缩如针。

即使他被圈禁那十多年,也从没人敢这般辱骂于他。

赢祥一拳轰出,在众人剧变的眼神中,那看似极缓,却让人根本没有半分抵挡信心的拳头,打向了贾环。

只拳风之劲,就让一旁拼命想挡在贾环身前的温博和秦风等人,都靠前不了。

而就在众人绝望时,一道惊慌恐惧之极的声音传来:

“不要啊!不要伤我环弟……”

拳风顿止,赢祥怔怔的站在那里。

这时,一道灰色身影极速从后方闪过,挡在贾环身前,一拳轰在了赢祥身上。

赢祥连退数步,眉头微皱。

而后,神色忽然变得,极为落寞,落寞得,似乎让人目之不忍。

大概,他这个时候,才从魔障中醒来。

“父亲!”

赢普真的都快吓疯了,今天这事,赢祥干的实在太过出格。

他娘病逝,满宗室里,居然就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愿意出来为她殓妆容。

还是皇帝看不过去了,寻来了这四位极有脸面的外姓诰命,替他娘赵氏做这事。

将军府不感恩戴德感谢也就算了,还弄出这么一出来。

要知道,这些人,没一个是好招惹的。

甚至可以说,没一个是目前将军府能得罪的起的。

隆正帝虽然向着他们,可是,隆正帝毕竟说的不全算。

一旦太上皇出关,贾环去告一状。

本来将将才有解冻痕迹的将军府,立刻就会被再次打入深渊。

赢普倒不是担心丢了富贵和爵位,他为人至孝,实在看不得父亲再被折磨十年二十年。

因此,他从震惊中醒来,就一步扑倒在赢祥身边磕头,嚎啕大哭道:“父亲,娘亲去了啊,娘亲去了啊,她就在棺栋里躺着,父亲啊……”

赢祥的身子又晃了晃,过了会儿,才干涩道:“为父,知道了。”

事已至此,贾环心中也多少明白了些,但明白归明白,却依旧不可原谅。

他咬牙道:“干娘,婶婶,你们带我姐姐先走。”

“环哥儿……”

张氏、郭氏同时唤了声。

贾环冷笑道:“干娘婶婶放心,我贾环还算有些教养,不会当着死人的面动手。你们尽管去就是,我稍后就来。”

张氏、郭氏和刘氏闻言,面面相觑,各自叹息了声后,张氏道:“也只有先这样了。”

说罢,三人就准备带着神色凄慌的贾迎春离开。

“别走!”

然而就在这时,赢普忽然大叫一声,就要上前拦人。

却被暴怒的牛奔一脚踹在当胸,给踹趴在地。

赢普顾不得受伤,又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哭求道:“求几位夫人,大发慈悲,看在晚辈的微薄之面上,帮晚辈给娘殓妆容吧。晚辈求您们了!求您们了!”

说罢,又“砰砰砰”的磕起头来,用力之狠,不一会儿前额就一片血肉模糊。

张氏等人在纱帐后,也能看清,不由犹豫起来。

“干娘,两位婶婶,带我姐姐走人!

我们好心来帮忙,却差点被疯狗撕咬。

我们武勋,本就不该心软。

这笔账,今日不算,总有清算之时。”

贾环近乎冷酷的说道。

一双眼睛并不在磕头苦求不止的赢普身上,而是满面落寞心碎的赢祥脸上。

目光中满是怒意。

张氏与郭氏还有刘氏闻言,又齐齐叹息了声,摇摇头,张氏搀扶着花容失色的贾迎春,就往外走。

赢普见之,猛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其声音之悲切,让闻者心碎。

这个时代,讲究死者为大。

更何况是生母?

本来,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为母亲收殓妆容,就已经让赢普抑郁在心。

好不容易求来了这些身份贵重的诰命夫人,如今却闹到了这一步。

若是让她们离去了,那,赵氏的妆容,还会有人再收殓吗?

此情此景,让生平至孝的赢普,如何能受得了?

听到他这般哭声,别说灵堂附近的婆子丫鬟,连几位诰命都红了眼,贾迎春更是泪流不止。

前面,秦风等人也唏嘘不已,一起看向贾环。

然而,贾环此刻表现的冷酷,却让人心寒,他毫不动容道:“走人,这样的人家,沾染不得。太上皇的批语,再没有错。从今往后,将军府与我贾家,再无半点干系来往。”

众人闻言,虽然心中极为纠结,但还是准备走人了。

只是,一直没有反应的赢祥,却忽然开口道:“等等。”

他的声音,仿佛是两片锈迹斑斑的铜锣摩擦而出一般,沙哑的让人震惊。

贾环却一点等的意思都没有,冷声道:“赢祥,你若想在此动手,你尽管放手过来便是。

你大可看看,到底是你没有底线,还是我贾环没有底线。”

赢祥闻言,一双眼睛再次恢复成死水,不,是死水又结成冰,直直的看着贾环。

贾环丝毫不惧,与其对视着。

眼中的决然冷酷,清晰无比。

毫无疑问,从今日起,赢祥身上的那个军机大臣的名头,只会更加是一个虚名。

在方南天生死不知,皇太孙闭门养病不出时,军机阁的力量,荣国一脉承压倒性的优势。

赢祥区区一个镇国将军,只会被死死的压住。

而正如赢普担忧的那般,虽然隆正帝待赢祥甚厚,但太上皇待这个皇子,却不甚看重。

若非如此,也不会太上皇诸皇子之子嗣,皆可入上书房旁,景阳宫中读书。

唯独赢普没有资格进入。

天家无亲情,不只是说说而已。

贾环虽不懂,为何曾经受宠程度能和废太子争宠的赢祥,忽然间被太上皇这般厌弃。

但毫无疑问,他就是被厌弃了。

待太上皇出关后,从不爱打小报告的贾环,打定主意,一定要狠狠告一状。

狗.日的,太可恨!

然而,就在贾环打算带着众人离开之际,赢祥,一高大魁梧之七尺大汉,在众目睽睽中,霍然跪下。

这一幕,着实冲击了众人。

“某,赢祥,自记事以来,唯求光明磊落,能像父皇那般,成为一顶天立地之男儿。

此生,除愧对太上皇之教导宠爱,愧对……妻儿相依外,再无负于第四人。

却不想,今日,竟冲突了无辜善人。

此乃赢祥之过也。”

平静说罢,赢祥伏地叩首。

贾环等人纷纷避让,心中大骂这个臭不要脸的。

赢祥再怎么不受待见,终究还是皇室之人。

他们若是受了此礼,传出去后,立刻就会被御史弹劾成筛子。

就算此刻避让开,依旧被有人说他们狂悖无行。

众人刚刚升起的怜悯之心,瞬间消失。

然而,赢祥的脸上却一脸的坦荡,磕头赔罪后,就不再看纱帐后,而是看向贾环。

他沉声道:“贾环,今日是我坠入魔障,方才数次冲突无礼,其罪在我。

先荣国亦与我有半师之恩,我素敬先公。”

贾环满脸的讥讽之色,道:“我贾家当不起你这等人的敬佩,自此江湖路远,不相往来便是。”

赢祥沉默了下,神色愈发落寞,道:“你怪我,也是应当的,随你。但,我却不得不赎罪……”

说罢,他忽然反手一掌,击于胸口。

方才乌远何其凌厉的一拳,都只是将他击退数步,然而此刻,他竟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纱帐后发出一阵惊呼,秦风等人无不动容。

乌远更是眼睛微微眯起。

赢普爬了过去,抱着赢祥大泣不止,哭求道:“父亲,让孩儿赔罪吧,让孩儿去赔罪吧。儿子刚没了娘亲,若是父亲再有个闪失,活之何意,活之何意啊?”

灵堂中的气氛,再次悲哀起来。

赢祥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哀色,语气却依旧平淡,沉声道:“起来,男儿做事,自当一己承担。”

赢普不敢违逆,却只是哭泣不止。

这一幕,让本来暴怒于心的牛奔秦风都有些动容。

要知道,当日赢普被方静拎着铁锤追杀,差点被干掉,都没流一滴泪。

方静被方南天捉住后,赢普甚至还豪气干云的让方南天别责罚方静,等他日后本事了得后,再还回去就是。

也是因为这句话,赢普才没有被人笑死。

但,也可看出他胸怀之坦荡坚韧。

若非至孝之故,他断不会是现在这种表现。

“砰!”

转眼又是一掌,赢祥方正之脸上,闪现一抹不正常的红色,但他强行咽下涌上喉头的血,没有喷出。

从武之人都知道,这种做法,对内伤而言,具有大害。

牛奔等人看向面色阴沉的贾环,连乌远都转过身,对贾环小声道:“他已伤了心脉,再来一下,不死即废。”

贾环闻言,脸上却闪过一抹厌恶的哂笑,他想看看,这位赢祥到底会不会自杀。

如果之前,赢祥只是打伤他,贾环可以不计较。

但是,他却妄想对贾迎春无礼。

这是贾环绝不能接受的。

哪怕此刻赢祥自尽于此,贾环也不会理亏什么。

虽有无穷后患,但他不惧之。8☆8☆.$.

眼看贾环只是一脸冷酷的冷笑着,牛奔等人也只能无奈。

这种场合,真没他们说话的份。

赢祥的手,再次扬起,眼神依旧坚定,平静,落寞。

并无任何停留的,挥下……

“不要……”

……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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