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梁侯府。
千里之外的冀州昔谷的战局,几乎在同一天,便通过梁军的驯鹰传到了神都。
夜晚的风有点大,桓武登上了阙楼,背后则跟着神机卫首领方雨亭。桓武的修为并不低,但也远远没有到让人惊艳的地步。
然而,修为高是一回事,能够让一众修士效命又是另一回事。桓武数十年来南征北战,手掌中原七州,一令而下,万千将士为之景从,所靠的并不是修为。
可便是如此,此刻的桓武依旧感到心累疲敝。
自从方雨亭提起白龙玉精以来,桓武便与杨检设了一个死局,为的便是引杨羡上钩。
因为桓武清楚,白龙玉精不只是他需要,杨羡同样也是。
可惜的是,一万重甲,百名战将,加上桓恭与杨检,最后还是让杨羡给逃了。
更让桓武担忧的是,杨检情报之中所透露的内容,杨羡破了灭魂阵。
杨羡如此,那么北面那位初生牛犊的妖帝呢?
桓武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敌人的愚笨之上。自灭魂阵出世以来,周军一直对妖族的军队有着巨大的优势,而这种优势几乎是压倒性的。
可一旦这种优势不存,那么桓武不得不将更多的兵力驻守到北境。这或许是杨羡所希望的,可对于桓武来说却不是好的体验。
大周帝国北境绝大部分的土地都在桓武手中,当初将景云赶到了辽西之后,更是将最后一块形胜之地握在了手中。
至此之后,梁军可以减少北面边境大笔军费开支。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妖族和蛮族无法对北境造成威胁的基础上。
“雨亭,你可曾在怪我?”
“臣没有。”
方雨亭的声音很是坦然,并没有多少矫饰之意。自从二十多年前,方雨亭率领三十万青州众归降桓武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似是君臣似是友人,桓武给与了方雨亭巨大的权利,便是桓氏族人也比不上。
“那就好!”
桓武松了一口气,现在的样子并非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君王,反倒是像一个怕朋友生气的老头儿。
方雨亭了解桓武,桓武又何尝不了解他。
“人越老啊有些东西便越珍惜,当年杨幼庵怕是没有尝到过这种感觉。”
桓武的声音之中有着坦然,有着悲意,还有那么一丝得意。方雨亭却是心中一突,隐隐觉得有些不详,拱手而道。
“主公!白龙玉精既然已得,那么这次便不算失败。”
“是啊!白龙玉精可以延命十年。十年时间,足以决定太多的事情。十年生聚,只要将杨羡阻在蜀地,大梁的江山将越发的稳固。至于蔡通、侯陶之流根本不足为惧,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妖族的那个乌昊。”
桓武麾下百万梁军,可没有一支足以扭转战略劣势的精锐骑兵,也因此,他无法对远在妖域的妖族做出大规模的反击。
“若是我麾下有十万重甲,那么区区妖族,何足忧虑?可惜啊!当年十万御林军尽丧袁诚之手,至此之后,中原之地,再难见我夏家雄兵。”
方雨亭知道桓武在心疼什么?
重甲代表着周军步兵序列之中的顶级战力,已经是普通步军能够到达的巅峰。训练一支重甲不但需要好的军士,更需要大量的物资装备去堆砌。
一句话,重甲只有有钱人才玩得起。便是以桓武的身价,也养不起那么多的重甲。
这十几年来,桓武一共聚拢了五万重甲,周南一战,尽损一万四千。荣灿又带着六千重甲投降了杨羡,无疑于在桓武心上狠狠插上了一刀。
“主公勿忧,中原大定已有十年。只要时深日久,再聚十万重甲不是难事。到时,无论是杨羡亦或者是其它,都再难以与大梁为敌。”
桓武一笑,自从周南战败之后,梁国便从原来的战略进攻转为了战略防御。只要经过十年的休养,那么梁国的国力将远远超过其余诸侯国,便是杨羡也无可奈何。
这样不需要多么复杂的技巧,却足以让天下诸侯望尘莫及。
神都城外,苏府别院。
苏哲自从被桓武罢免了尚书令之后,便一直在闭府不见客。可是近来却移居到了苏家在神都之外的别院之中,对外宣称养病,不见来客。
庭院幽深,周围没有一个家仆护卫之流,清冷得不像是一位三公级别的公卿府邸。苏哲站在走廊之上,身姿笔挺,双手负后。
而他身前,二十余名黑衣人躬身跪在地上,等候吩咐。
“自主公病逝,杨忠少主率部移驻益州,你们已经隐藏在神都多年。今日,便是用到你们的时候了。”
苏哲目光幽深,不见往日君子之风,冷冰得让人不敢凝视。
“大人,请吩咐。”
“桓武的亲卫首领金凤近日将率部经过金羚渡,他手中押运着重要的东西。你们的目标便是毁了它。”
自从苏哲察觉到了杨检的存在,便知道桓武想要做什么?
苏哲知道,凭借梁军对白龙玉精的重视程度,这二十来个死士根本无法夺走。所以从一开始,苏哲便下了玉石俱焚的命令。
“不知道他押运的东西是什么?”
“白龙玉精!”
为首的黑衣人抬起头来问道,从苏哲的口中得知这个答案之后,却又重新低下了头。这一次,黑衣人首领的态度很是坚决。
“我等明白了!”
语气铿锵有力,事实上,便在苏哲话语刚落的那一刻,为首的黑衣人便已经知道,苏哲将他们召唤而来的原因。
他们二十余人隐藏在神都多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苏哲是不会启用他们的。白龙玉精意味着什么,他们很明白。
“还有,这次行动无论成败,你们都不需要再回神都了。”
为首的黑衣人离开前,看了一眼苏哲。他很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禁拱手而道。
“大人保重!”
月黑星冷,二十余名黑衣人远去。苏哲缓缓抬首,看向了天空。一股风吹来,他悠悠一叹。
“主公啊!这怕是老臣能够为少主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