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下,空气清冷,王座之上的杨羡微微吸了两口气,看着眼前的两位大宗师。
杨纯在旁,罩甲而立。便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得娄敬叶东阳喘不过气来。
受杨纯全力一击,无论是叶东阳还是娄敬,都受了不轻的伤。嘴角流着鲜血,膝盖艰难直起,他们压抑着身上的伤势,勉强站了起来。
“昔日章海王的王座,在这幽冥狱中已有六百多年了吧!”
“杨羡!”
看着眼前的小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娄敬一双细眸寒光闪烁。他没有想到,杨羡能够来到这里。
“我幽冥狱的门人在哪?”
“世伯是聪明人,自然能够想到。我既然能够来到这里,那么幽冥狱的人当然也落到了我的手上。”
“哈哈哈哈!”不顾身上的伤势,娄敬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未断,胸中起伏,娄敬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好一个杨子瞻,不愧是杨幼庵的孙子。”
娄敬看了一眼一旁的叶东阳,没有理会他复杂的神色。
“如今我身受重伤,幽冥狱的存亡也只在你一念之间。东阳教的人没有到这里,想必也是你的计策。”
叶东阳不是笨人,很快明白了娄敬话语之中的意思。东阳教的人没有到,他和娄敬又都受了重伤。
只要杨羡杀死了他们两人,那么杨羡便可对外宣称,叶东阳死在了娄敬的手上。这样一来,只要带回两具尸体,杨羡便可尽收东阳教十万教徒之心。
想到这里,叶东阳虎目圆睁,怒气上涌,身上的伤又重了三分。
“够狠!够毒!”
只不过,就算这样,娄敬和叶东阳现在也没有反击之力。杨纯就在一旁,他们若是有所动作,杨纯会毫不留情的下杀手。
“章海王的王座在这里六百年,此后大周的江山也经历了六百年。三十余年前,承天道率先发难。之后天下大乱,诸侯并起。世道倡乱至今,两位以为是什么缘故?”
杨羡并没有理会娄敬和叶东阳的意思,反而问道。他们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明白杨羡是什么意思?
“天子失德,已经无法再操掌天下大义。大义所向,人心之所向。天下诸侯,即使是桓武,也无法再度凝聚天下的人心。章海王是个痴人,即使武帝厌恶,早早的将他打发了。可是他还是创下了幽冥狱这一脉的道统,为了便是维护大周江山。”
“杨羡,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娄敬,你既然承的是章海王的道统,自然也有这个义务,维护这天下的大义。”
娄敬眼中有些惊异,听杨羡话中之意,似乎没有想杀他的意思。可是不杀了他和叶东阳,杨羡又要怎么解这个乱局呢?
“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此刻桓武在外,厉兵秣马。你费尽心思,不过是想要将东阳教这支强力军收归麾下。如此,我和叶东阳便留不得。你清楚,叶东阳活着,东阳教便不会唯你马首是瞻。而我活着,东阳教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桓武手握中原七州,而蜀国只有一州之地。若是杀了你们两个,我纵然能够收服东阳教,也必然损失了幽冥狱。桓武家大业大,或许损失得起。而我,则不行。”
娄敬看向了杨羡,从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子居然如此的.......天真!难道杨羡以为他和叶东阳还能够共存么?不过娄敬倒是越来越好奇杨羡接下来会怎么做?
“你想要怎么做?”
“世伯一诺千金,我正想要让世伯履行诺言。”
杨羡自始至终都没有坐正身体,手撑着下巴,嘴角带着一丝的戏虐。
娄敬至此,其实已经没有了选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生死便也在眼前的小子一念之间。
娄敬看了一眼叶东阳,此刻他虽然沉默不言,然而心中怕是也没有外表表现得这么平静。
娄敬算不上好人,可绝对是个守承诺的人。虽然这样,娄敬却并不迂腐。杨羡送上了这个理由,不过是让他的投降看起来更加好看一点罢了。
名正言顺,纵然心中有怨气,娄敬却是发作不得。娄敬惜命,却也不是怕死之辈。然而娄敬却无法眼见幽冥狱的传承就此断绝。杨羡正是拿住了这一点,想要迫使他投降。
娄敬这辈子见过太多的英雄豪杰,奸雄恶徒。他们其中,或许奸诈,或许豪气,或残忍,或智计卓世,或气吞苍穹......可从来没有人像眼前的这个小子一样。
真是坏透腔了!
“臣娄敬参见主公!臣愿遵昔日的诺言,幽冥狱上下,至此以后,尽为主公差役。”
“世伯,起来吧!”
羽扇轻摇,一阵风浮动,杨羡挥手一弹,将一颗丹药送到了娄敬的身上。
叶东阳很熟悉,杨羡当日就是用这一手拂穴手,诱使他吃下了固明丹。
娄敬接下了丹药,服了下去,气血平复,顿感身上的伤势好了三分。他当下站了起来,与杨纯并列,护卫在了杨羡的身前。
王座之前,就只剩下了叶东阳。却见他虽然孤身而立,却是大笑了起来。
“我受先师大恩,便是此身不存,也绝对不会向你杨氏摇尾乞怜。”
“我受叶青青所托,要将一件东西给你。”
杨羡却没有理会叶东阳的豪言,将一份信送到了叶东阳的面前。
“这是你亡妻的遗书。”
这份遗书上的字并不怎么好看,然而叶东阳手颤抖地抚摸着信封,眼角流下了眼泪。
叶东阳的妻子并不是出身高门大户,只是一个乡间普通的女子。她会写字,也是叶东阳一点一点教的。
信封古旧,显然多年都未打开。
叶东阳拿出了信,他的亡妻在信上写得内容很少,弯弯扭扭的不成样子。不过念叨着她的笨拙和对叶东阳的思念之情,并让他以后好好照顾他们的女儿叶青青。
只是,如此普通的内容,叶东阳却再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哭了出来。
狱中清冷,其余三人谁也没有发声。
叶东阳哭罢,眼神之中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一份信柔软了叶东阳的心肠,却无法动摇他的意志。
“不用多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要我投降,不可能。”
“东阳教十万教众,此刻正聚集在我中军大营。教主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