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真半蹲半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节断剑,眸光熠熠。
这节断剑约有半尺长,细长而轻薄,剑身如墨玉通透,表面镂刻繁密的花纹,翠绿可爱,摩挲起来颇有质感。
样式如此精美,轻盈不乏锋利,显然是柄极佳的女子佩剑,只可惜却是断剑。
“当年那把剑,一断为七,分别交给七人保管。果然不出我所料,顾剑棠真是他的旧交之一!”
他喃喃轻语着,屈指一弹,敲打在翡翠色剑身上,它顿时颤动不止,诡异的是,并未发出一丝嗡鸣,仿佛被隔绝在真空里。
“应该没错,”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喜形于色,“触动时不会发出任何声响,杀人于无声之中,这就是那柄‘默’的剑骸!”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揣进袖里,脑海里飞速回放着旧时的记忆。
“他留下的那份密信里说,只有凑齐七节断剑,才能找到那处隐秘地址,拿出原属于他的遗物。现在得到顾剑棠这一节,再加上我手里的一节,还差五节了!”
他攥紧拳头,抬头望向南方虚空,目光闪烁不定,“烟雨剑藏……你们都很期待它的出世吧!”
事已至此,他这次来云遥宗的目标全都达成,可以功成身退了。
然而,当他将思绪收回到眼前,才蓦然察觉到,众多剑宗心照不宣,都停留在原地,一直冷眼盯着他的举动。
他们虎视眈眈,都在打孤独九剑的主意!
云遥宗覆灭,他们固然会搜刮不少好处。但是,若能将剑圣擒回宗门,那才是今天最大的赢家!
欲壑难填,谁会因为得到一两剑,就放弃独吞九剑的机会?
他们之所以按兵不动,还是出于跟刚才同样的缘由。枪打出头鸟,谁率先出手掳走剑圣,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受到其他势力的围剿。
他们都精明世故,深谙此理,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都宁愿耐心耗着,看谁先忍不住。
任真一眼看破玄机,嗤然一笑,心里暗道:“一群老王八,你们想拼耐力,那就在这里憋着吧!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他瞥了众人一眼,转身朝山下走去。
人群见状,神色剧变。他们再这么耗下去,煮熟的鸭子飞了,谁也吃不成一口。
“站住!”一道暴喝声骤然响起。
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姜桓楚踏步而出,走向任真身后。
“果然,还是两家巨擘更有底气,”人们心头微凛,暗叹道:“剑渊先出手,若想打压他们,还得要几家联手才行!”
他们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姜桓楚的话音再次响起,寒意十足,“请剑圣大人前往秋暝山做客!”
任真闻言,脚下步履丝毫未慢,头也不回地道:“不必了。”
他竟是完全无视了剑渊的威势。
姜桓楚一怔,没料到他如此强硬,面容顿时蒙上一道阴影,幽冷地道:“你想不去就不去?再敢踏出半步,我就挑断你这圣人的脚筋,一路拖回去!”
大家听得毛骨悚然,这手段也太阴毒了!
任真这才停下脚步,却依然背身而立,淡淡说道:“你们其他人,甘心眼睁睁看着我被剑渊绑走?”
话音刚落,姜桓楚神念微动,嗖地一声,将脚踏的飞剑召回手中,厉声道:“谁自不量力,敢跟我剑渊为敌,就出来受死!”
他瞋目而视,眼里剑意森然,扫过两侧众人时,大家都脊背一凉。
他身后那些剑渊强者同样持剑在手,绽放各自气息,可怕威势让人感到窒息。
不愧是最强的剑宗,剑渊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
面对这咄咄逼人的淫威,大家都开始胆怯。
不同于颓败的云遥宗,剑渊正处鼎盛之时,他们那位号称“剑狂”的宗主,更是狂放无边,若非必要,断然招惹不得。
连与之齐名的剑冢强者,也选择了沉默。公输歆这次奉命前来,只为针对云遥宗一事,凭她在宗门的地位,根本不敢自作主张,贸然跟剑渊开战。
事已至此,无人敢正视剑渊的锋芒。
姜桓楚见状,冷哼一声,脸上充斥着狂傲之情,桀桀地道:“还想如法炮制,借刀杀人?顾剑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扯淡!”
任真微笑不语,暗暗腹诽道:“死到临头,难得能爆出一句金句,这蠢货也算没白来走一遭……”
他不再理会身后的恫吓,自顾往前走去。
姜桓楚表情骤然凝固,额头上青筋暴起,狠戾地道:“敢无视我的警告,那你就当个废人吧!”
说罢,他脚步踏出,须臾之间,便飘然出现在任真身后,仿如缩地成寸一般。
他举起长剑,对准任真,大喝道:“先废你左臂!”
剑芒绽放,璀璨夺目,眼看就要斩落下来,任真却恍若未知,依然不躲不避,坦荡前行。
千钧一发间,一滴水珠不知从何处飘落,忽然滴落在姜桓楚眉心上。
姜桓楚甚至没能意识到这点,神识就被这渺小水滴洞穿,瞬间魂飞魄散,变成一具尸体,跌落到地上。
这副画面无比诡异。
后方人群先是死寂,旋即一片哗然。
他们根本没看到发生什么,就见姜桓楚莫名其妙地倒下。这令他们目瞪口呆,实在太荒唐了!
任真虽没回头,听到后方的喧哗声,也猜出发生了什么,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你们还真以为我是单刀赴会,慷慨送死啊!
他抬起头,望向苍穹。
在并非特别遥远的虚空上,有一团厚重的云层凝滞在那里,无论风云如何变幻,它始终纹丝不动。
可惜,人们都只顾眼前的利益,没能发现这点。
“怎么样,热闹看够了吗?”
这句话,是他今天第二次说出口。
第一次说过后,躲在暗处的十二剑宗现身,拉开了围剿云遥宗的大幕。
此刻,他再次说出时,那团静云开始从中间裂开,自动朝两端飘去。
拨开云雾见真相。
那个深藏不露的人,终于露出真面目,显现在众人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一名中年书生腰悬葫芦,漫步而下,脸上挂着温和笑容。
那件普通布袍,在疾风中猎猎作响,自有一番神圣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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