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组长“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比我导师的考证,秦先生的分析,更切合古人的实用主义。”
在考古学中,社会学科也是一项重要的佐证。
只是关于柿蒂纹,没有学者会想到用中医药理来考证。
毕竟现存漆器、青铜器上的花纹,第一眼看去,便会先入为主的判定为柿蒂。
一旦先入为主,后面的考证,实际上是一步错步步错。
譬如物理学家认为光是波,就构思各种实验证明光是波。
直到证明光是波的实验无意间证明了光的波粒二相性,这才恍然大悟。
有些时候,人们与真相只隔一层纱纸,但那层纱纸,却极难捅破。
而秦淮的分析,干净利落的、不留半点争议的将纱纸捅破了……
十几位专家擦了一把汗。
不是吧?
他们敏锐的察觉到,秦核舟貌似给考古学家们添加一份负担!
以前,考古学家需要懂历史、懂绘画、懂化学、懂物理、懂地质、懂宗教、懂经卷、懂古文。
而秦核舟刚才那番分析,若是写成论文发表,考古专业肯定要加一门学科——中医学。
惨绝人寰啊!
“我分析得合情合理呀。”
秦淮微微一笑。
“合理合理,非常合理,秦先生见解独特。”
“秦先生博闻强识,能将中医与考古联系起来,这种考古方式自成一派了。”
舔就得了!
这种考证方式,确实让人耳目一新,且无懈可击。
“那依秦先生之见,这种花纹,应该如何命名?”
“方华。”
秦淮能推翻柿蒂纹,自然有自己的命名。
十几位专家聚精会神的倾听。
“通芳华,指的是四方的花,来源于上古时代炎帝-神农部族的华图腾。
其实这个词不难找。
屈原在《楚辞·九章·思美人》中记述“芳与泽其杂糅兮,羌芳华自中出。”
后人王逸对前一句的解释是“正直温仁,德茂盛也。”
对后一句的解释是“生含夭姿,不外受也。”
宋玉《登徒子好色赋》也有“臣观其丽者,因称《诗》曰遵大路兮揽子祛,赠以芳华辞甚妙。”
陶渊明《桃花源记》“芳华鲜美,落英缤纷。”
梁武帝《乐府·芳树》“绿树始摇芳,芳生非一叶。一叶度春风,芳华自相接。”
秦淮一连串举例下来,饶是眼前的十几位考古学家,都有些茫然。
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懂。
很多时候,都需要翻阅海量资料,甚至是到其它博物馆查看卷宗。
一般而言,一位学者能够翻阅海量资料,从资料中对比出证据,那就是极为了不起的学者了!
但秦核舟……却如同一座博物馆似的往外掏资料?
须知。
他们这些专家,并未事先让秦核舟准备资料,纯粹就是秦核舟奆佬随机应变,每一句话,都是真才实学!
服气。
心服口服。
“我依稀记得,方华纹在青铜镜上经常与枝蔓纹样连用?之所以这样用,是取意《诗经·大雅·緜》中的绵绵瓜瓞。用来祝福子孙绵延不绝。故而,柿蒂纹肯定是错误的。”
当秦淮再一次强调时,刘教授长吁一口气。
他的直觉没有出错!
当然,若不是秦核舟这番有理有据、无懈可击、鞭辟入里的论证,他这种人微言轻的学者,无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局面,除非是和秦淮一样。
但这种思路他怎么想得出来?
首先,必须碰巧对中医有一定研究,其次,必须在数以万计的中药药方中,碰巧浏览到了这一个试验,碰巧记在心中,紧接着,碰巧遇到王副组长的刁难。
然后,则是突发奇想的,将柿蒂纹与碰巧浏览过的中医知识联系到一起,从而推翻别人的考证……
这不是巧合了,而是博览群书、举一反三的必然!
秦淮在文物修复组呆着。
“秦先生,您来掌掌眼,这个青铜炉是真是假?”
秦淮挑了挑眉,他有些头疼,这些组员提出的问题都特别刁钻,而且秦淮并不是全能,有些东西他自然懂,有些确实是爱莫能助。
这并不丢脸,秦淮一直很坦然。
可十几位组员,对于秦淮不懂的,却会选择性忽略,而一旦秦淮有哪一个懂,那就突然狂舔,让秦淮极其郁闷。
不由分说。
一尊小铜炉就摆在了秦淮眼前。
那是一尊宣德炉,广腹短足,棠梨色,包浆温润,古朴有趣,有一种萌萌的即视感。
哪怕是秦淮第一眼看,也觉得美艳不可方物,俨然真品。
但仔细一想,却又不是。
然而,再想要挑刺,顿时哑口无言。
秦淮皱着眉。
“秦先生,我们也不知道真假,您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让您判定,请勿被我们影响到了,从而导致您陷入位置。”
王副组长立刻说了一句。
刚才先入为主的教训让他记忆深刻。
此时看秦淮皱眉,生怕秦淮被误导。
“嗯……”
秦淮抚摸着宣德炉,仔细品鉴。
不可否认,古人仿造确实有一手,当秦淮想起一份仿造技艺时,冷不丁感慨万千。
“秦先生有见解了?”
十几位组员眼前一亮,准备洗耳恭听。
“我们知道,铜炉包浆的天然方法是,每日用沉香或檀香熏燃,日积月累,烟气熏染炉体,香油附着炉身,再经过人手盘玩,自然而然地获得温润的光泽。是以,一尊铜炉的包浆,完全可以断定出铜炉的真实年份,制造工艺,制造年代,甚至是熏的何种香。熏了多少年……”
十几位组员连连点头,是的,是有这种说法。
正如木刻、玉雕需日日把玩以形成包浆,铜炉也需要常年火养。
在温火的烘烤之下,铜炉的皮壳也会慢慢发生变化,变得越来越温润,越来越耐看。
这是一个缓慢渐变的过程。
这也是铜炉珍贵的一个原因。
被火养出完美包浆的铜炉,价格与普通铜炉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虽说包浆需要慢慢温养,但也有一种奇特的速成方式。
我记得王世襄在《漫话铜炉》曾记录王父的好友赵李卿先生,曾将新淘到的一具蚰耳炉浸入杏干水煮一昼夜,去除表面污垢,随后把烧红的炭或煤块夹入炉中,或把炉放在炉子顶面上烤,一夜烧成润泽无瑕的棠梨色!”
有吗?
十几位学者面面相觑。
抱歉,恕他们孤陋寡闻,真没听说过这种方法。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去翻一下这本书。”
王副组长都不知道该如何舔了,毕竟他压根不知道这种方式啊。
过来一段时间,王副组长拿着文件过来了,他是打印下来的。
上面确实有一段,但只是随笔提及,占据的篇幅不多。
于是……
一群学者眼巴巴的望着秦淮。
不是他们不信,而是,真的没有见识过这种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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