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老先生先一马当先的进入住宅。
客厅内一团糟。
江老爷子和林老爷子对峙。
小姑娘泪眼婆娑。
而林栎正愤愤的指责林老头。
刚才爷爷那段话给林栎气的哦。
他把神仙姐姐视若珍宝,不舍得说一句重话,结果现在被老爷子一说,哭成了泪人儿。
林栎心疼到不能呼吸。
林老先生:“……”
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兔崽子!
“唉。”
林老先生只能幽幽一叹,脸色漆黑。
这桩婚事……一开始就是矛盾的。
林栎是林家独苗,江然是江家独女,两家都有数代经营的玉雕厂,当然希望能被后代继承。
若让江老头的玉雕厂转给林栎,江老头未必愿意。
若让林老爷子的玉雕厂并入江家林老爷子也不愿意。
这是祖辈薪火相传的基业,若并出去了,他们于心有愧,也无颜与九泉下的祖辈相见。
虽说封建迷信一些,但当初谁不是凭一颗光宗耀祖的心才能咬牙坚持下来的呢?
祖训,祖辈的基业,祖辈的信仰不可轻言丢弃!
这便导致,林栎和江然的婚事兜兜转转议论了一圈,依旧毫无进展。
……
……
“江老弟千里迢迢跑来金陵,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阎老先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洪亮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尔后,银发青衣,反背着两手的阎老先生推门进来。
“是阎老哥啊。”
江父脸色微微缓和。
“听说你丢了女儿,我来看望一下……”
阎老先生目光扫过江然和林栎,面带羡慕地拍了拍江父肩膀:
“看来女儿安全回家了嘛,值得高兴。”
江老先生点头,咧嘴笑笑,被阎老先生说到心坎上了。
江然整整一个星期没回电话,他这位老父亲最是坐立不安。
现在能看到完完整整的女儿站在面前,他无比安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如今乖女儿不仅安全地回家了,还捎回个儿子呢。”
江父听到乖女儿三个字,露出老父亲的灿烂,正准备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猛得一愣,脸色凝固,从笑容灿烂,到臭着一张脸。
“阎老哥说笑了,八字没一撇呢,再说我也不承认!
年少时轰轰烈烈的爱情逃不过夭折的宿命,能长久的还是细水长流。
江然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过一两年就看清了。
何况,两家的玉雕厂总该放弃一家,这就决定了这桩婚事谈不拢。”
闻言。
阎老先生摇了摇头。
“我说江老头、林老头,你们俩谁能保证,二十年后,自家的玉雕厂还能辉煌?”
“偌大的玉雕厂,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二十年衰败。”
江父一脸莫名。
“那要是得罪某位大人物了呢?虽说苏杭玉雕以工巧闻名天下,但被某位大人物以苏杭玉雕匠气重为由打压呢?”
阎老先生意有所指,但江父并未听出言外之意,而是毫不放在心上:
“好歹我便是江浙玉雕协会理事长,能得罪谁?谁又有左右玉雕界舆论的……本事呢……”
江父尾音慢慢低不可闻。
因为秦淮恰好在此时推开门进来。
简单的白衬衫,眼眸清亮,右边胳膊被商雅挽住。
两人直入客厅。
“坐。”
阎老先生推出身边的椅子。秦淮坐下,一副大佬坐姿,目光落在林栎身上:“解决好了没?”
“没……”
林栎正给江然擦完眼泪,可怜兮兮的回了一句。
事情棘手。
哪怕是几位老先生齐聚,也束手无策。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非江然不娶?”
“是。”
“江然呢,你是不是非林栎不嫁?”
“是……就怕林栎嫌我老。”
“我怎么会嫌你老!”
林栎拿着江然的手,一旁的江父心中颇不是滋味。
江然的回答让商雅心疼不已。
喜欢一个人时,首先会自卑,哪怕江然如此优秀,但总会有自卑到觉得配不上林栎的地方。
好在林栎知道疼江然。
“既然如此。那我徒弟跟江然的婚事就定了!”
秦淮自顾自安排着。
林栎张张嘴,哑然失声。
师父您为什么像是来搞事情的……
岳父会不会暴怒?
忐忑。
紧张。
林老爷子默不作声,阎老先生前脚进,秦淮后脚跟上,若说没有串通,林老爷子绝然不信……
所以,静观其变,看秦淮葫芦里卖什么药。
而江老爷子却是皱紧眉梢。
他看出来了,秦核舟似乎是一个行事嚣张,极其护短的人。
“虽然秦先生名高天下,但事关江某女儿的婚姻大事,并非秦先生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还请不要插手。”
秦淮瞥了江老先生一眼,依旧我行我素,不苟言笑:
“巧了,我秦某人就喜欢一拍脑袋做事。
你女儿愿意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今日,你同不同意女儿出嫁,都带不走江然。”
“我女儿我还带不走?”
江父气得笑出了声。
“你带不走。秦某人最烦别人跟我对着干。你可以试试。
不知道秦核舟,能不能让苏杭玉雕变成匠气的代名词,然后顺手毁掉你家的玉雕厂。
如果还不行,秦某人和李部长关系十分亲密,二十年后我能不能左右文件的发布呢?
有句话叫正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要不要掂量一下?可别赔了女儿还赔掉玉雕厂。”
秦淮坐下来,指腹慢慢的敲击着扶手,不紧不慢的威胁着。
一切都是按照阎老先生的指示进行。
听得秦淮的话,江老爷子面沉如水,胸闷气喘的盯着秦淮。
掌上明珠和祖传基业玉雕厂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宝贝。
秦淮竟然精准的将了他一军。
似乎没有回转了余地了。
江父黯然失色,他如今年近六旬,秦核舟方才二十。
虽然秦核舟年纪轻轻,但出版的研究笔记,却是受到全国玉雕师的追捧,几乎人手一本!
如此影响力,令人毛骨悚然。
秦核舟已然成为了玉雕界的权威。
可以通过出版书籍。给全国玉雕师灌输自己的玉雕理念。
如果秦核舟在书中踩苏杭玉雕几脚……多踩几次,苏杭这一派玉雕技艺绝对要凉!
倘若秦核舟还借着李部长的东风,靠发布文件打压苏杭玉雕……
江家的玉雕厂能不能在针对下撑过二十年?
想到这里,江老爷子脸色涨红。
在秦核舟面前,哪怕他坐拥苏杭规模最大的玉雕厂,身为一身玉雕协会的会长,也硬气不起来。
能写书出版的奆佬都不能得罪。
殊不知武大郎和潘金莲就是得罪了写书人,被黑了一千年。
江父面庞僵硬,十分为难。
关键他不熟知秦核舟为人。
是不是真的护短?
会不会为了徒弟做些不光彩的事情?
譬如十年、二十年后,轻描淡写的来一句天凉了,让江家破厂罢这种话。
以秦核舟刚才的行为举止来分析,可能性极大。
“打压异己?不,怎么是打压异己呢,纯粹是不喜欢那么匠气重的雕刻技艺罢了。”
秦淮满不在意的说道。
江父心中咯噔一跳,果然……连说辞都想好了。
……
不错。
阎老先生默默给秦淮鼓掌,虽说套路是他设计的,但秦淮的白脸戏唱得十分精彩。
听得秦淮咄咄逼人的话,江父咬牙沉默。
年轻且影响力巨高,护短,小心眼,记仇,这种人是最不能得罪的。
江父被秦核舟压得低下了头颅。
要不松口好了?
毕竟女儿喜欢胜过一切……
可是玉雕厂怎么办?
祖辈打拼下来的基业,就在他手上丢了吗?
江父进退两难,神色渐渐颓废,脸上皱纹加深。
……
“秦淮,你说话太重了,本来结婚是其乐融融的事情,何必闹得如此僵硬呢?坐下来慢慢商量嘛。”
套路深不可测的阎老先生适时站出来唱红脸。
“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小孩们情意相投,我们大人千万不要拿家庭门业来压他们,家业再大,有小孩的幸福重要吗?
实在不行,两家折中一下,让林栎和江然生两个娃,一个姓江,一个姓林。如何?”
听得阎老爷子的说情,江老爷子沉吟了片刻。
“倒也不是不行。我看林栎三番两次提议要入赘,可见是真心喜欢我家闺女,我家闺女也真喜欢林栎。就这样罢。但首先丑话说在前面,要敢欺负我女儿,秦核舟也救不了你。”
江父怨念十足的瞪了一眼林栎。
本来是他得理不饶人,可女儿一哭他便有些于心不忍。
再加上秦核舟完全不讲道理,江父也只能顺水推舟:
“这十七年我都逼着女儿练习玉雕,在婚姻大事上,不能再逼她了。”
江·老父亲瞬间苍老了不少。仰在靠椅上,眼里有泪光。
“赶快端茶孝敬你老丈人。”
阎老先生踢了林栎一脚。
林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到一旁泡茶。
“岳父请喝茶。”
“爷爷请喝茶。”
“师父、师母请喝茶。”
“几位老先生请喝茶。”
林栎兴高采烈,端茶的脚步都是爱你的形状。
果然还是师父英明神武!
秦淮心照不宣的与阎老先生对视了一眼,尔后默默喝茶。
玩套路确实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