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业也没多待,说完这事儿就走了。
黄六娘开了门进了屋,向卿宝叹气道:“唉,生气的时候又到了。和你大伯母一起种地,就没有让人省心的时候。”
卿宝在后面问道:“不是分家了吗?怎么还总在一起种呀。”
“说是分了,其实也不算分。早些年的时候,收税是按户收,为了少缴税,虽说是分家了,但户藉上仍没有分开。你奶奶就拿住了这一条,非得说分家没分利落,还得在一块种地。其实就是偏向你大伯家。你看着吧,第一个肯定种他家的,好粪好肥的都使他家地里去。”黄六娘光说说,就一脸的气愤,显而易见,这么多年因为种地吃了不少亏。
夏守平和二柱又是天黑才回来的,今天收入不错,糖都卖光了,得了七十六文。见到那一大堆铜钱,黄六娘才高兴了起来。
夏守平匆匆吃罢饭,摸黑去了大哥家。
黄六娘带着五个孩子剥花生剥瓜子,炒熟晾凉了,夏守平才回来了。
黄六娘冷哼一声问道:“哪天种啊?今天先种哪家的呀?”
“过两天就种,还和以前一样呗。”夏守平自知理亏,躲躲闪闪的都不敢看黄六娘。
这一次,黄六娘咬着牙气呼呼的说道:“等六丫找婆家的时候,我一定要看好了,宁可找个脾气不好的天天挨打,也坚决不给她找个窝囊废物被人欺负一辈子!”
这话说的有点太难听了,夏守平不知是生气了,还是不敢直视黄六娘的愤怒,一句话也没敢说,只是默默的拿起擀面杖,开始擀花生。
黄六娘在生暗气,夏守平自知理亏不敢说话,夫妻两个虽然仍一起合作熬糖做糖,但整个过程压抑的很,一点声音都没有。见爹娘在生气,几个孩子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晚上,卿宝家的气氛都很沉闷。
来了这些日子了,卿宝对这个社会有一定的了解了,在平时黄六娘和夏守平的闲话中,卿宝已经大致明白这个社会种地也施肥,不过施的是人畜粪肥。夏守平家又没有牲畜,所以平常的时候,都是去大路上拾过路牲口拉的粪。由于这年头家家都拾粪,所以能拾的粪并不多。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这粪肥上的多不多,对庄稼的好坏有直接影响,所以,对于年年大嫂家多占粪肥,黄六娘十分生气。
可生气归生气,该种庄稼了还得种庄稼。
白天夏守平去卖糖,黄六娘就在家把种田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到了种地那一天,由于夏守平和黄六娘要下地干活,还是让二柱和卿宝去卖糖,这次由于糖多,还带了三柱。
这几天都是二柱跟夏守平卖糖,这条路已经跑熟了,兄妹三人轻车熟路的穿梭在大街小巷,糖卖的很快。
中午的时候,三人一人买了一块肉饼吃了。卿宝带着两人来到了越越家后门口,高声吆喝了几下,果然没过多久,晚烟就出来了。
一见到卿宝,晚烟立刻高兴的笑道:“六丫,你怎么好几天没来了呀?”
卿宝乖巧的回道:“这几天都是我爹和我二哥来卖糖,我就没来。晚烟姐姐,今天你还要糖吗?越越呢?”
“越越不在家,走亲戚去了。上次的糖早就吃完了,你多给我包几块。”
卿宝在晚烟的指挥下,包了一大包糖递给了她。
晚烟又是以前那一套:“出来的急,没带钱,六丫你来跟我取。”
卿宝认命的走在她后面,跟她进了府。
后花园照旧没什么人,晚烟的房间里,也没人。
放下糖,把早就写好的信递给卿宝,晚烟小声道:“六丫,上次的信没让别人看到吧?”
卿宝知道在这个时代,与人私通是重罪,自己传递消息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她怎么敢说出去?能他们传递情书,不过是看在晚烟和林大夫帮了自己一次罢了,还有就是可怜这对相爱不能相守的情侣。
见卿宝摇了摇头,晚烟这才放了心,轻叹道:“六丫,你要小心别让人看见了,要不然,我和林大夫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卿宝也叹了口气:“我传个信儿是行,可你们这样什么时候是头啊?”
没想到卿宝小小年纪竟然如大人一样明彻道理,晚烟一时怔住了。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凄楚一笑:“我也不知道,没准就是到死,我们也在不一起了。”
卿宝怕有人来,也没心思和她谈这个敏感的话题,和晚烟要了银子,就告辞了。
三个孩子把糖卖光了,等到家的时候,天也黑了。
到家一看,黄六娘正盖着被子躺在炕上,四柱五柱如同受惊的小鸟一样缩在墙角,而夏守平,则正在灶下忙着烧火做饭。
二柱浑然没有察觉出不对劲,一进屋就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爹,娘,我们今天又把糖全卖光了。”
夏守平在灶下闷闷的应了声:“好。你们先洗洗手脸,待会就吃饭。”
黄六娘却是动也没动,仍是蒙头躺在炕头上。
卿宝对四柱道:“四哥,爹娘吵架了?”
四柱看了看一动未动的黄六娘,畏畏缩缩道:“娘和大娘吵起来了,奶奶骂娘了。”
经过卿宝的仔细询问,卿宝从四柱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吃罢早饭,夏守平夫妻、夏守全夫妻还有夏守业夫妻带着大虎二虎,去地里种高粱。
按照往年惯倒,仍是先种老大夏守来家的地。
杨氏本着不占便宜就吃亏的想法,又死命的往自家田地撒粪肥。
见她撒的实在太多了,黄六娘就在旁边说道:“大嫂,这粪也不是你一家拾的,好歹给我们留点吧。你家的地本来就是好地,我们两家的地还薄,这粪都让你用了,我们两家的庄稼还长不长啊?”
杨氏顿时就不高兴了,冷哼一声:“我家多施肥怎么了?种地我家出了四个劳力,你们才一家出两个,没让你们两家给我折工钱呢,多用点肥也是应当的。”
黄六娘道:“大虎二虎连十五都没有呢,这就算上劳力了?那我把我家五柱他们也叫来,我家出七个劳力,大嫂你倒找我三个人的工钱吧。”
前些日子还陪了黄六娘家二两银子,杨氏本来心里就不舒服,现在又说不过黄六娘,新仇旧怨加在一起,杨氏顿时撒起泼来,坐在地头上蹬着腿放声大哭:“黄六娘你欺负我是吧?快来人啊,大家快来看啊,弟媳欺负嫂子了,没长没幼了……”
这个时候正是种地的时候,家家地里都有人,她这么一闹,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圈人。
也不知道是谁给夏老太太送了信儿,夏老太太来了之后,先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再听了杨氏的哭诉。
老太太先喝斥了杨氏几句,止住了杨氏撒泼,然后又喝斥黄六娘道:“长幼有序,这是夏家的祖训,就算你大嫂占了便宜,你这个做弟媳的,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顶嘴?非得把老夏家的脸丢净了是不是?不就是点粪吗,至于这样吵闹吗?不识大体!”
一顶不识大体的大帽子扣下来,黄六娘泪都掉下来了,夏老太太嫌弃的看了两个儿媳一眼,对林守平道:“回家后好好管管你媳妇,现在先把粪给你大哥家洒好了,把地种上再说。”
夏守平在娘亲面前一向不敢反抗,乖乖的又给大哥家洒了不少的粪,帮大哥家把地种上了。
张氏心眼多,一看粪不够了,在种完大哥家的地后,就以地近为由,让大家先把她家的种上了,等到夏守平家种时,已经没有多少粪了。
本来地就不好,再加上施的粪肥少,可想而知今年的粮食会长什么样。
受了婆婆和杨氏的欺负,再加上忧心庄稼,又恨丈夫懦弱不争气,气满胸臆的黄六娘,在回家后往炕上一躺,就不理夏守平了。
卿宝看了看可怜的娘亲,心中也恨夏守平,黄六娘怀着身孕呢,让她下地本就有些不妥,被人欺负了他也不维护她,这样的男人……
卿宝对这个懦弱又愚孝的便宜爹,真是失望到了极点。
从这一天起,黄六娘就再也不管家里的事儿了,天天躺在炕上,不烧火不做饭,也不洗衣服不管孩子了,当然,也不和夏守平说话了。把饭端来她就吃,吃了也不说夏守平一声好。不论夏守平如何软言相求,黄六娘也不再理他了。
卿宝也看不惯夏守平如此懦弱愚孝,也不给他说几句好话,就任凭这夫妻俩,天天冷战了下去。
黄六娘撂挑子不干了,夏守平只得担起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早晨做出早饭午饭,吃完刷完就去卖糖,晚上回来后就急急忙忙的做晚饭,吃完晚饭后,就在昏黄的灯光下熬糖制糖。天天如此忙碌奔波,没有几天,人就瘦了一大圈。
黄六娘这一次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他,任他如何示好,都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2.14祝大家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