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卿宝本想买一些调料,省得下次来再走十来里路了,可是她没有钱。二柱身上是有银子,可那是姥娘给娘亲的,娘亲还没看见呢自己先花了,那不妥当。
如果她执意要买的话,黄二舅应该不能让孩子出钱,没准就帮她付钱了,可人家已经给了一两银子了,再让人家掏钱,贪得无厌最是惹人烦。
在卿宝的矛盾中,黄六舅竟然停住了车,吩咐他俩在车上坐着,过了没一会儿,他打开车厢的门,先递进来一只鸡和一大块猪肉,然后又塞进来了好几个纸包:“你俩没意思了就吃一点糖磕点瓜子。”
二柱欢天喜地的打开纸包,油纸包里是淡黄色的饴糖,黄纸包里是炒瓜子和炒花生。
看来,黄二舅是很惦记着六妹一家的,对外甥和外甥女,也是很关心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黄六娘与娘家并不亲近。
可能与大舅母的冷嘲热讽有关吧。
二柱忙不迭的往嘴里塞了一块糖,还不忘给卿宝塞了一块,口齿不清的说道:“六丫,吃糖,可甜了。”
既然塞到嘴里了,当然要吃了。卿宝慢慢的咀嚼着嘴里的饴糖,别说,还真挺甜的,和后世的饴糖差不太多。
吃着吃着,卿宝就又想了一个想法。
茶叶蛋利润太薄,那还不如卖糖呢。
卿宝小时候爱吃糖,擅长厨艺的夏爸爸就给卿宝做过好多种糖,什么花生芝麻糖,什么牛奶糖,什么轧糖。
夏爸爸做的时候,卿宝就一直守在锅边看,自然也看了个大概。
虽说现在原料没有后世丰富,但只要有糖,自己慢慢创造,总会做出几款象样的糖果的。
想到这里,卿宝把花生瓜子还有糖,都分了一半出来,对二柱说道:“二哥,这一半先别动,等到家了,我做花生瓜子糖吃,要是多了,咱们就拿去卖钱。”
二柱只吃了一块糖,就恋恋不舍的把剩下的那一半东西都用纸包包好,咽了咽唾沫道:“那我不吃了,这些回去给三柱四柱五柱吃,五柱最爱吃糖了。”
卿宝见二柱这么懂事,心中不由暗叹,可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明明自己十分想吃,却仍忍痛包好,留着给弟弟们吃,二柱这个当大哥的,还真是称职。
马车跑的快,十来里路很快就跑完了。
走到村口的时候,黄二舅忽然“吁”的一声停住了车,然后卿宝听到他说道:“大嫂子,拾柴哪?”
卿宝和二柱掀开车门上的布帘,向外张望,只见大伯母杨氏正背着一大筐的枯枝烂叶往村子里走。
杨氏一见是黄二舅,大概还没忘记黄家兄弟给黄六娘出头让她赔了二两银子的事,冷哼一声,没好声气道:“这不他二舅吗?来看你六妹来了?”
黄二舅笑道:“嗯,来看六妹。”
杨氏伸着脑袋往车厢里看了看,见二柱拿着几个纸包,不由冷嘲热讽道:“看看行,千万别给她买东西送她银子。她就是那穷命,攒不住钱。上次我给她的那二两银子,在手里还没捂热,就生病花出去了,没那么大命,就别伸手接那么多银子。”
见她说的难听,黄六舅懒得理她,赶起车就走了。
杨氏看着远行的马车,狠狠的啐了一下。
来到卿宝家家门口,黄二舅把两个孩子都抱下了车,自己拎了东西跟在两个孩子后面进了门。
夏守平正在烧火,见黄二舅来了,赶紧迎了出来:“二哥,你把孩子送来了?真麻烦你了。”
黄二舅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总不过一趟车的事儿。六妹好点了没?”
“好多了。”两人说着就进了屋。
屋里,黄六娘听见二哥来了,已然拥被坐了起来。但头未梳脸未洗,满脸的病容,一身的憔悴。
见六妹这个模样,黄二舅大概心里不太好受,眼圈有点发红。
二哥来啦,他爹,沏点茶来。”黄六娘看见了亲人,倒是精神了一点。
二柱抱着那几个纸包过来,显摆似的摆在了黄六娘面前:“娘,二舅给买的糖,瓜子和花生,娘你尝一块,可甜了。”二柱拿起一块饴糖,递给了黄六娘。
黄六娘没有接,而是说道:“娘不吃,拿去给你弟弟们吃吧。”然后抬头对黄二舅道:“二哥,让你破费了。”
黄二舅叹了口气道:“咱们是亲兄妹,说什么破费。你身子好些了吗?”
“好了,没啥事了。”
咱娘想你了,有空你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嗯,过几天我就去。大丫在大哥家过的好吗?”
黄二舅沉默了一会儿道:“还行吧,我过去的时候不多,你也知道,大嫂不耐烦我们登门。”
提起大嫂,黄六娘也没什么话了,那个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大嫂,和这边的大嫂杨氏不相伯仲,只不过李氏在人前还要点脸皮,杨氏却不管人前人后,从不要脸。
瓜子本就让卿宝放起来了一半,剩的也不是很多了,她抓了两把就下去了少一半,卿宝一看再让她抓,这瓜子就没了,她一伸手就把那纸包拽过来,假装生气道:“你吃就吃呗,往兜里装什么?我二哥他们还没吃呢。”卿宝把那纸包包了一下,就收起来了。
“切,谁稀罕你家的破瓜子,你看你那小气样啵……”夏敏一边鄙视着卿宝,从炕上跳下来,就往过堂屋去了。
夏守平家的房子是两间,东边那间是卧室,右边那间有两口大灶,南北还各开了一个门,由于这间房南北通风,南北都可以走人,当地人都称呼过堂屋,也叫过道屋。刚才夏守平和卿宝做饭,就是在过堂屋里烧的大灶。
怕她再出什么幺蛾子,卿宝赶紧追了出去,却见大虎二虎正围在夏守平旁边,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菜板上的鸡肉。
夏敏拽着夏守平的衣服讨好的叫着:“三叔,你家炖鸡肉啊?我们家好长时间都没吃肉了呢。”
卿宝心中叫着要糟了,夏守平这个包子,接下来肯定会让他们在这里吃的。
黄六娘看到黄二舅来,心情可好了一点,若是看到自己哥哥拿来的鸡让大伯家的三个孩子吃了,肯定会更生气。
卿宝在旁边连忙说道:“我家也好久不吃肉了,这鸡是我二舅买来给我娘补身子的,这鸡别人不许吃,只留着给我娘吃。”
夏敏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一个劲的对夏守平撒娇:“三叔,我想吃肉,我想吃肉……”大虎和二虎也在旁边小声的说:“三叔,我们也想吃肉。”
夏守平哪敌得过侄女侄子的软磨硬泡,笑眯眯的说道:“好,今晚都在三叔家吃肉。你们先和六丫玩去吧,三叔这就炖肉去。”
夏敏大虎小虎高兴的蹦了起来,卿宝却气的七窍生烟。
一只鸡能有多少肉啊?他们一家七口再加上黄二舅,已经是八口人了,八个人吃一只鸡,已经很难为那只鸡了,现在竟然又加了三个!
她刚要撒泼把夏敏他们撵走了,可没成想,从外面呼啦啦又进来了四个孩子。
卿宝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大伯家的三个没赶走呢,四婶家的四个竟然又来了……
就因为黄二舅来探亲时买了不少东西,大伯母和四婶竟然把孩子们都打发来了,这让卿宝忍不住爆了穿越过来之后第一句粗话:尼玛,你们特么的多久没吃过东西了,在别人家还有客人的情况下就跑来蹭饭了,还要不要个脸啊?
四婶家的那四个,大概也知道夏守平好说话,围在夏守平旁边叽叽喳喳,夏守平笑眯眯的也同意了让他们在这儿吃饭。
卿宝对夏守平这个包子样十分气愤,啪一下就把柴禾扔在地上了,她还就不烧火了,谁爱吃不吃!
卿宝一甩手进了屋,却见屋里黄六娘正在流着泪向黄二舅哭诉:“二哥,你说我家这日子还有法过吗?你看看,你前脚来,后脚就都把孩子打发到我家来了……”
黄二舅虽然也很生气,但他做为黄六娘的娘家亲戚,还真不能出去把孩子们轰走,因为他一出手,代表的可是黄家,何况他一个大人,要是和孩子们计较的,这一传出去,丢人可就丢大了。没有办法,他只能安慰妹妹道:“六妹,你看开点吧,管它谁来吃呢,你尽管吃你的就是了。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还得自己遭罪。”
黄六娘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为了给她解解心宽,卿宝强笑道:“娘,等肉还没上桌的时候,我先给你盛一大碗,保证不让他们都吃了去。”
黄二舅摸了摸卿宝的小脑袋瓜,对黄六娘道:“你看,孩子多懂事。为了孩子,你也得想开点,把他们都带大了,才是你的正事,别因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黄六娘抹掉眼泪,看着林琪欣慰的说道:“六丫又懂事又聪明,真难为孩子生在这么个穷家破户了,连碗饭都吃不饱。”
见她有还要痛哭一场的意思,卿宝赶紧说道:“娘,我这就找哥哥们去,让他们都家来,抢鸡肉吃。”
黄二舅却道:“二妹,那我和六丫一道走吧,今天就不在这儿吃了。”
黄六娘又抹了抹眼泪,叹气道:“好,你就家去吧。反正在这儿你也吃不饱。”
黄二舅牵了卿宝的手从屋里出来,对正在炖肉的夏守平道:“妹夫,你忙吧,我这就回去了。”
夏守平从烟雾弥漫中抬起头来,不解的问道:“不是说在这里吃吗?怎么又要走?”
还亏得黄二舅涵养好,脸上仍是带了笑:“不了,你们这里孩子多,让孩子们吃吧。”
“没事,他们吃他们的,咱吃咱的。”夏守平也没听出黄二舅话里的不满,仍在挽留黄二舅。
卿宝见黄二舅不好意思明说,在旁边冷冷道:“十四个人吃一只鸡,你让二舅吃什么?啃鸡毛吗?”
似乎有些惊讶于女儿那满是嘲讽的语气,还似乎是惊讶竟然有这么多人等着吃这一只鸡,夏守平一时竟怔住了。
见他这呆样,黄二舅似笑非笑道:“让孩子们吃吧,我就不在这儿吃了。等哪天你和六妹去我那了,咱们再吃顿清净饭。”说罢,领着林琪出去了。
夏守平赶紧追了出来,讷讷道:“二哥,不碍的,咱们分桌吃,孩子们吃孩子们的,咱们吃咱们的。”
黄二舅连头都没回,毫不犹豫的上了马车,对林琪喊道:“六丫,用二舅拉你一段不?”
卿宝摆摆手:“不用,我在附近找找就行了。二舅你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黄二舅扬起鞭子,赶着马车就走了。
夏守平看着走远的马车,有点惆怅的说道:“你舅舅们来了,从不在咱家吃饭。”
卿宝懒得理这个包子爹,跑着找二柱他们去了。
正好半路上碰到二柱带着几个弟弟回来,卿宝也就跟他们一起回来了。
在回来的路上,卿宝给他们讲了刚才的情况,反复嘱咐着那兄弟四个,吃饭的时候要快准狠,否则的话,连根骨头都啃不到。意识到形势严峻的兄弟四人,很严肃的点了头。
回到家里,卿宝一眼就看到大虎二虎他们个个都吃瓜子呢,而且一见她回去,林敏还挑衅的向她扬了扬下巴。卿宝跑到屋里一看,尼玛,她放在柜子上的半包瓜子,已经只剩下一张孤伶伶的纸了!
卿宝连忙转过身去看黄六娘,只见她正闭着眼睛躺在被窝里,摆出了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无奈样儿。不过她紧抿的嘴唇预示,在那群孩子走后,家里将会有一场大风暴。
二柱他们很快与大虎二虎玩到一起,到底是年幼不知愁。
夏守平自己在灶下忙忙碌碌,既做米饭又炖肉的。卿宝从饭橱里端来一个大碗放到锅沿上,对他说道:“这只鸡是二舅拿来给娘补身子的,一会儿先盛出一大碗来给娘单独吃。”
“好。”夏守平大概也意识到侄女侄子来了七个,黄六娘可能会不高兴,小声和卿宝说道:“六丫,你去劝劝你娘,让她别生气。”
卿宝摇摇头道:“我不管,你自己和娘说去吧。自家人都吃不饱呢,你还有空管别人,那两家哪家不比咱家强呀。”
夏守平无可奈何的说道:“孩子们来了,我总不能往外撵吧。”
一只鸡,又能炖多少肉呢?
肉刚一出锅的时候,卿宝抢先给黄六娘挟了一个鸡腿一个鸡翅还有几块鸡胸肉,夏守平却将另一只鸡腿和鸡翅还有几块鸡肉捡到了另一个碗里,招呼二柱道:“二柱,把这碗鸡肉给你爷爷和奶奶送去。”
屋内传来了黄六娘长长的叹气声。
两只鸡腿两只鸡翅还有鸡胸脯都没了,锅里只剩了一堆鸡脖子鸡脑袋鸡爪子,夏守平看了看院子里玩着的十来个孩子,又抓了几把粉条放进了锅里,想了想怕不够,又把家里仅有的几个土豆切了放里面了,又凑了半锅。
卿宝也不管他,径自盛了一碗饭,端着鸡肉给黄六娘送到了炕上:“娘,你先吃吧。”
黄六娘听到卿宝叫她,这才睁开眼坐了起来,听到外面孩子们的叫闹声,皱眉道:“我不吃了,没胃口。”
卿宝把碗筷强塞到手里,淡淡道:“吃吧,把这些都吃了,反正你不吃也剩不下。”
这句话点醒了黄六娘,黄六娘先将鸡腿递给了卿宝:“六丫,你把鸡腿吃了,娘吃鸡翅。”
卿宝把那鸡腿又放回她碗里:“你吃吧,我留着肚子多和他们抢几块,咱们多吃一块是一块。”
“那你唤五柱来,把鸡腿给他吃了吧。”黄六娘终归还是惦记孩子,自己死活不吃那鸡腿。
卿宝无奈,只得走出去招呼五柱:“五柱,娘叫你。”
五柱满头大汗的跑屋里去了,鬼精鬼精的夏敏大概看出了什么,却紧跟着要进屋。
卿宝没好气的拦住她道:“你不是找我玩来了吗?我现在有空了,咱们玩吧。”
夏敏伸手一推卿宝,横了她一眼道:“好狗不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