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有心想逮着江予迟问几句,却找不到机会。
自那天下午他和鲨鱼匆匆离开,连着三天都没回来,不但没回来,连个电话都没有。小丁和她说,他们去的地方要没收手机,他只能托人给队里打了电话。
这三天,小丁负责带她去玩儿。
西北的天有许多模样。
盛星这些天看得最入迷的,就是这里的天空。她曾听人说,沙漠是有心跳的,西北的风是有呼吸的,时间单位无比漫长。
油菜花海灿烂、富有生命力,向日葵热烈盛开,成片的金黄蔓延至天际,无数生机在这片土地上蓬勃生长。
当江予迟仰头看着辽阔的天,会想些什么?
会想到她吗?
小丁开车回队里,看了眼趴在窗口的盛星,道:“嫂子,晚上和我们一块儿看电影吧,可热闹了。”
盛星回过神,笑着应:“好”
西北监狱。
江予迟和鲨鱼一前一后走出大门,鲨鱼神色凝重:“哥,蜂鸟交代的大部分是真的,肯定有假的部分。”
江予迟问:“新监狱有什么特别的?”
鲨鱼摇头:“去查了,近一年进去的犯人和蜂鸟都什么关系。除了看守松快一点儿,和这儿没多大区别。”
蜂鸟被关在监狱近三年,从未开过口。
前段时间,他主动提出交代两个大供货商,条件是换一个新的监狱。江予迟的队伍是最了解蜂鸟的人,因而西北这边特地联系他们,寻求帮助。这三天,就是在辅助调查蜂鸟交代的哪些是事实,哪些是诱饵。
江予迟沉思,西北监狱看守严密,蜂鸟手里不知多少条人命和赃款,如若不说真话,他根本不能从这儿出去。他们去查,大概率会抓到人。
他道:“回去商量,先抓了人再谈。”
回去的路上,正逢黄昏。
成片的云朵被染成暗黄色,沉沉地下降,仿佛下一秒,天与地就能相连。宽阔的马路两边空旷、寂寥,沙石在风里滚动着。
鲨鱼不由感慨:“队长,别说,我还挺怀念以前的日子。也不知道这次行动用不用得上我们,我总有点儿手痒。”
江予迟瞥他一眼,叫他队长倒是稀奇,看样子的是真怀念,说:“这次情况特殊,你回去可以申请试试,可不一定会同意。”
鲨鱼跃跃欲试,问:“哥,那你呢?”
江予迟侧头,懒声道:“我?我陪老婆,过舒坦日子。”
这可完完全全是真心话,江予迟并不留恋以往的生活,只偶尔怀念,因如今他已有更好的日子。三天不见盛星,他可不太好过,毕竟最近的日子太好,他天天一睁眼就能瞧见她的睡颜,这几天没见着,他睡觉都不舒坦。
他琢磨着,回去以后,自己得住到主卧里去。
两人离开监狱,进市区吃了顿饭,回到队里已近九点。
天色黯淡,星星闪耀,路灯打下浅浅的影。今天他们组织看电影,江予迟和鲨鱼径直去了礼堂。
迈进黑漆漆的礼堂,江予迟还没来得及找人,小丁跑过来,悄声道:“江队,嫂子没在这儿,上操场去了。”
江予迟顿了顿,问:“一个人去的?”
小丁点头:“我找人看着。”
江予迟道了谢,转身去操场。
操场上没什么人,矗立的路灯像个沉默的小卫士。
江予迟径直迈入跑道,扫了一圈没见着盛星,仔细一瞧,一道纤细的影躺在草坪上,一动不动。他一怔,立即朝那处跑去,俯身看去,她正眨巴着眼睛看星星呢,见他忽然出现,还不乐意地摆摆手,嘀咕道:“挡着我了!”
“躺地上也不怕扎着?”
江予迟无奈,见她兴致好,回去拿了件外套铺在地上,待她重新躺好,他侧头看了眼天,也跟着躺下,还不忘把她的脑袋扒拉到肩膀上。
盛星白得了个枕头,舒服地蹭了蹭,也不说话,继续看星星。天空透亮清澈,星云沉静,散落的星子似乎缓慢移动着。
江予迟侧头,安静地注视着盛星。
她看得专注,似乎全然被这美景所吸引。
江予迟几天没见她,见她反应平平,还有点儿不高兴,干脆支起身子,手指跟拨弦似轻拨了拨她的睫毛。
盛星拍开他的手:“干什么?”
江予迟勾着唇,懒懒地应:“你看你的星星,我看我的星星。”
盛星:“......”
盛星被江予迟闹得没法儿好好看,只好转身,和他面对面。
三天不见,他看着没什么变化,只眼下多了点儿青黑色,抬手按了按,真诚建议道:“晚上我给你抹点眼霜吧?”
江予迟点头:“行,随你折腾。”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见她双眼晶亮地看过来,江予迟忍不住倾身亲了亲她的眼睛,低声问,“三天过得怎么样?”
潜台词极其明显:想了我吗?
盛星眨眨眼,又眨眨眼。
她还不是很习惯骤然间近距离的亲密,但却很喜欢,忍着眼睫上的痒意,小声应:“小丁带我去好多地方玩儿,本地菜味道很不一样,还挺好吃的。晚上想来看星星,又怕有些地方不能去,就来操场上了。”
“躺在这里感觉很奇特。”
江予迟听着,问:“还有吗?”
盛星假装听不懂,一脸无辜:“还有什么?”
江予迟轻啧一声,上手去捏她的脸,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说还有什么?三天没见我,见着了还忙着看星星。”
盛星哼哼,又躺回他肩上,静了一会儿,说:“三哥,那天晚上你和我说了一个秘密,今天轮到我啦。但那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江予迟长腿一展,换了个姿势,显得很大方:“问吧。”
盛星掰着手指数:“你为什么推迟两年才结婚?你为什么愿意为我花那么多心思,为什么愿意娶我。三哥,你很早就喜欢我了吗?”
越往后问,她的语气越轻。
似乎怕他不愿意回答。
江予迟安静等她说完,垂眸和她对视着。
许久,他轻叹了口气,到底不肯说具体的时间,那时她还太小,只道:“有段时间我...我很困惑,不能确定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我们走得太近,这样的距离干扰了我的判断。于是,我试着不联系你,试着不想你。”
这话听着简单,可对当时的江予迟来说,这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任务上,让大脑一刻不停地处于高速运转中。没有任务,就翻倍训练,直到体能消耗殆尽,累倒在床上,身体强制他休息。
日复一日,直到再没了办法。
鲨鱼说,他以前脾气差,也是由此而来。
可这些都是短效药。
药效失效后,江予迟再没办法否认。
“你十八岁,开始频繁上热搜。”江予迟神色平静,语气淡淡的,“多数是恋情,一次、两次、三次,或许还有无数次,那年奶奶给我打电话,我告诉她,我要和你结婚。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人选。”
近两年的僵持,江予迟和家里彼此妥协。
三年之期由此而来。
江予迟布了两年的局,对此胜券在握。他掩藏了自己卑劣的心思,做好了盛星拒绝的准备,也提前备好了方案,却没用上。
这件事中,最出乎他意料的,是盛星的态度。
她没有拒绝,甚至愿意配合。
盛星听他提起热搜,不知怎的,还有点儿心虚:“那都是瞎说的,以前年纪小,不爱在家里呆着,反正也就我一个人,你们都不在。”
心虚过后,紧接而来的是兴奋。
盛星往江予迟胸前一趴,把人摁在地上,戳戳他的喉结,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这么早就喜欢我啦,藏得还挺好,一对我好,就扯哥哥出来,有时候我都不想理你。”
江予迟由着她戳,神情渐渐松散。
她显然很高兴,脑袋止不住往他颈间蹭,蹭得他心间蹿火。片刻后,男人用商量的语气问:“回答完了,是不是该给点儿奖励?”
盛星停下动作,抬头看他,认真思索一番,一本正经道:“要不我们接个吻吧?就是地点可能不太合适。”
幕天席地,星空烂漫。
这实在是个好地方,可偏偏有人。江予迟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揽上盛星的腰,猛地翻身,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横在她和草地间,随后一把扯起外套,往两人头上一罩。
星空消失,两人被困在一隅小小的天地内。
漆黑,逼仄,呼吸相融。
盛星睁着眼,看向暗中模糊的轮廓。
温热的气息像一道小小的气流,缓缓向下坠落,令人目眩神迷。可这速度也令人着急,她忍不住催促:“三哥,你能快点儿吗?”
江予迟轻笑了声:“这么着急?”
“...也不是。”盛星慢吞吞地应,“就是怕他们出来。”
江予迟凝视她片刻,忽而掀开外套,一把扛起盛星,横跨操场,大步朝宿舍楼的家属房走去,盛星一懵,还没反应过来,在急匆匆的脚步中被人扛上楼,眩晕中,低沉的男声问:“钥匙呢?”
她下意识应:“口袋里。”
掏锁,开门,长腿一踢,“砰”的一声响,关门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紧接着,门上又是一声闷响。
屋内漆黑一片。
盛星身体悬空,后背抵在门板上,眼前的人是她唯一的支点,不等她说话,耳间忽然一热。她觊觎许久的薄唇落在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盛星呜/咽一声,身体发软。
男人顿了顿,唇移到她唇边,贴着她的,低哑的气音往外钻:“还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