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奕拿过玉简，道，“你们可曾看过？”
吕红袍眼神微妙，“玉简内，是玄商帝主的一缕心魂秘力，只有见到你时，他才愿意聊一聊。”
苏奕当即打开玉简。
顿时，一缕虚幻缥缈的身影凭空出现。
这是一个容若青年的男子，体态修长轩昂，眉目之间却尽是岁月沧桑的气息。
正是玄商帝主。
“苏道友，我们终于见面了。”
玄商魔主笑起来，带着感慨。
苏奕打量了玄商魔主一番，只说道：“谈正事。”
玄商魔主看向吕红袍，“还请红袍天帝暂且退避一二。”
吕红袍秀眉一挑，刚要说什么。
苏奕已温声道：“别担心。”
很寻常的一句话，三个字而已，可却让吕红袍心境柔软下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身而去。
一袭如火红裳，飘然消失不见。
玄商帝主若有所思，道，“苏道友应该清楚，我天魔一脉的大道，和心境秘力有关，天生能洞察七情六欲的微妙变化，人心每一个念头，皆逃不过我天魔一脉的洞察。”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说道，“而我看得出来，红袍天帝对苏道友早已情愫暗生，陷入情网。”
苏奕拎出藤椅躺在了其中，而后拿出酒壶，语气平静道，“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听你废话？”
玄商帝主笑了笑，在苏奕一侧的一块崖畔岩石上坐下，这才说道：“那就谈正事。”
苏奕喝了一口酒，没有吭声。
玄商帝主丝毫不以为意，道，“心澄儿是我玄帝魔族后裔，和其他族人不一样，她是我族在漫长岁月中唯一一个拥有始祖血脉，并且觉醒了始祖血脉力量的人。”
玄商帝主容貌如青年，嗓音则很苍老，“末法时代的时候，她之所以会被留在永恒天域，不是当年那些天帝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她被我族的一些老人算计了。”
说罢，他一声长叹，“同室操戈，同族相残，古今如此，屡见不鲜，哪怕我能主宰全族上下的性命，也主宰不了全族上下的人心。”
沉默半晌，玄商帝主再次开口，“一切祸端，皆因心澄儿身上的始祖血脉而起，这也是为何心澄儿宁可背叛天魔一脉，也要奉你这样一个人族修道者为主的原因。”
苏奕喝了一口酒，“从现在起，半刻钟内，你若依旧在扯这些废话，别怪我不给你机会。”
玄商帝主眉头微皱。
似没想到，苏奕的反应会如此强硬和冷淡。
他打量了躺在藤椅中的苏奕半晌，最终说道：“不必半刻钟时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为何心澄儿会跟我一起重返宗族。”
说着，玄商帝主从岩石上长身而起，远眺云海，语气平静道，“原因很简单，我以‘天魔誓约’承诺了三件事。”
“其一，给她一个复仇的机会，让她可以灭杀当年背刺她的族人。”
“其二，我会倾尽一切，辅佐她登上主宰之座掌控整个无虚之地，统驭天下！”
“其三，在我天魔一脉杀入永恒天域时，给你和砺心剑斋一条活路。”
说罢，他笑着看向苏奕，“这，就是我的诚意，并且以天魔誓约许诺，心澄儿自然明白其中分量有多重。”
苏奕叹了一声，“隐世山的规矩都靠不住，更何况是一个天魔誓约？我想不明白，无邪不蠢，可怎会听信了你的谗言？”
出乎意料，玄商帝主也叹了一声，“心澄儿的确不蠢，她之所以相信，是因为我给了她为你做事的机会。”
苏奕一怔。
“在她心中，能够为你做事，远比任何承诺都重要。”
玄商帝主眉梢间浮现一抹复杂，“而我给她开的条件，看似为她考虑，实则每一件事，都能帮到你！”
“灭杀我族那些叛徒，之后再由我辅佐她登上主宰之位，当这一切实现的时候，哪怕心澄儿拥有统驭无虚之地的权柄，可只要你一句话，也能让她言听计从。”
“而这，也正是她所想要的，所以，她才愿意跟我走。”
声音有些低沉，似愤怒，又似失落。
苏奕沉默了，心中五味杂陈。
他忽地意识到，若真如玄商帝主所言，无邪这么做怕是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借由此事，向自己证明，她是真的诚心忠诚于自己，为此宁可不惜以身涉险！
“真是个傻丫头。”
苏奕轻语，“这么说的话，你正是利用了她为了帮我的心思，才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是吗？”
玄商帝主坦然道：“也只能如此，她才愿意跟我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苏奕叹道，“既然她的心思，早已被你识破，你又怎可能让她如愿以偿？”
玄商帝主平静道：“心澄儿以后必然要主宰无虚之地，但，她必须绝对效忠于我族，而不是你！”
苏奕颔首道：“明白了，这就是你留下一缕心魂秘力，和我见面的目的？”
玄商帝主笑了笑，“只是目的之一，我和你见面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邀请道友前往无虚之地做客，去亲眼见证心澄儿如何主宰天下的！”
苏奕挑了挑眉，“何意？”
玄商帝主仪态从容道：“那三世佛说，你是我族降临永恒天域的最大阻碍，而在我眼中，若道友能为我族所用，自然就谈不上是阻碍。”
苏奕若有所思，“想让我臣服？”
玄商帝主笑道：“臣服太难听，换句话说的话，是请道友成为我族的一员！”
苏奕也忍不住笑了，“可有把握？”
玄商帝主道：“心澄儿为了你，可以背叛整个天魔一脉，置生死于不顾，以你的性情，自不会袖手旁观，也不会容忍心澄儿遭遇什么不测。”
语气很确定。
苏奕仰头喝了一口酒，道：“归根到底，就是为了让我前往无虚之地，对吧？”
玄商帝主点头，坦然道，“在这命运长河上，你是天下敬仰的苏天尊，有你在，我天魔一脉的大军短时间内注定很难入主永恒天域。”
“可若你不在……”
说到这，玄商帝主笑了笑，眉梢间浮现一抹睥睨，“这命运长河上，将无人能挡得住我天魔一脉的兵锋！”
“好，就这么办。”
苏奕长身而起，收起藤椅，“三天后，我会亲自去无虚之地走一遭。”
玄商帝主愣住，脸上笑容也凝滞在那，明显很意外，难以置信。
显然没想到，苏奕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苏奕笑道：“怎么，不敢相信？这不就是你想见到的？”
玄商帝主皱眉，“君无戏言？”
苏奕淡然道：“我也不怕告诉你，很早之前，我就已打算带着无邪前往无虚之地走一遭，彻底铲除了来自你们天魔一脉的隐患。”
“也曾有预感，为了无邪，你们会无所不用其极，既然事情都已发生到这一步，我这次……已非去不可！”
玄商帝主眼眸眯起来，沉默了。
他一时间，都不清楚苏奕哪里来的底气，敢做出如此决断。
“回去吧，告诉你的本尊，早早做好准备，既然费尽心思要让我臣服，当我抵达无虚之地时，就最好别让我失望！”
苏奕仰头饮尽壶中酒，一指远处，“好走不送。”
说罢，他转身而去。
再不看玄商帝主一眼。
可玄商帝主却忍不住了，道，“你不顾这永恒天域众生的生死了？”
苏奕背对玄商帝主，头也不回道：“你们天魔一脉该先担心一下，能否保住自己的老巢。”
声音还在回荡，苏奕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玄商帝主怔住，神色明灭不定。
半晌，他一声轻笑，自语似的喃喃道，“那我可真的很期待……”
玄商帝主的身影破空而起，一步之间，已到了天穹深处，那由心魂秘力凝聚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这一幕，被砺心剑斋那些天帝人物皆尽收眼底。
不过，因为苏奕不曾下令，故而都未曾去阻止。
“道友真打算去无虚之地？”
若素那窈窕韵致的倩影凭空出现。
作为道祖，她显然早把苏奕和玄商帝主的对话听在耳中。
苏奕笑道：“又非龙潭虎穴，去走一遭也无妨。”
若素上下打量了苏奕一眼，忍不住浅笑道：“看得出来，过去这半年时间里，道友在镇河碑处获益匪浅，心境和道行皆和以往不一样了。”
苏奕揉了揉眉宇，轻叹道：“就是麻烦事可真有些多，让人置身樊笼，不得自在。”
旋即，他想起一件事，笑道，“道友来的正好，我恰好想为你引荐一个人。”
若素不由莞尔。
这就是苏奕，在意的不是那些迫在眉睫的祸患，而是他所在意的人和事。
仿佛任何弥天大祸在他眼中，都不过是浮云般的小事，一向有天塌地陷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范。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奕陪着若素一起，为之引荐易天尊。
之后苏奕马不停蹄，召集陆释、洛颜、蒲铉三位弟子，安排了一些事宜。
直至三天后。
山巅处，洞府中。
苏奕盘膝而坐，枯寂不动。
而他的心魂则从体内呼啸而出，一袭青袍，一手握称心如意，一手虚托命书，只看外表，仿若和苏奕如出一辙的真人一般。
下一刻，苏奕的心魂已一步迈出，扶摇而上天穹深处。
踏上前往无虚之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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